在尤路疑惑的目光里,于江沉默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事。”
趁他稍微松手的工夫,尤路试着悄悄用力,终于把被抓住的胳膊拿了回来。
于江的力气真的很大,刚才被碰到的时候,尤路条件反射地收回手臂,结果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那一瞬间甚至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恐惧。
他是有一些奇怪的爱好,比如很喜欢看肌肉,但一直都是用肉眼欣赏。当然,也渴望过用手触摸,可是从来没想过其他的。
第一次真实地面对肌肉带来的力量差距,这种体验很奇怪。
尤路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刚刚被抓疼的地方,然后转了转手腕。
动作幅度不大,也没有呼痛,但于江还是注意到了。
“痛吗?”
尤路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神里竟然有些紧张,瞬间不假思索地摇头:“不痛。”
他顿了顿,又说:“就是感觉你力气挺大的。”
于江伸了伸手,似乎想碰他被抓过的地方,但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低声说:“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没什么事啊。”尤路把右手的手腕举起来给他看,感慨地说,“就是有点没想到,原来被力气大的人抓住是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他很少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有时候看见别人朋友间打打闹闹,偶尔会碰来撞去,但尤路身边并没有这样的朋友。
他和世界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屏障,他不会主动去靠近别人,其他人也不会来入侵他的世界。
昏黄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上隐约有浅浅的指印,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几乎看不清楚。
非常短暂的抓握,确实没有留下什么。
于江盯着面前的手腕看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咽了口唾沫。
把尤路抓疼了,他确实感到抱歉。但与此同时,心底却冒出另一个危险的想法。
如果弄疼就能把他抓住的话,为什么不呢?
意识到这个想法的下一秒,于江倏的一下收回了视线。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危险的人物,虽然和那个畜生一般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却好像耳濡目染,继承了他带有缺陷的人格。
于江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不是个好人,还说了很多谎话。
把手臂举起来的时候,尤路起初没注意,见于江一直盯着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上面的印记。
发现澄清失误的下一秒,尤路立刻把手收回,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于江再次道歉,尤路脑海中好像蹦起了一个小人胡乱打拳,试图把眼前尴尬的局面打散。
他努力地解释:“这个只是因为……嗯,因为我比较白嘛,所以看上去很明显。”
从这个角度侧面去看于江,那双好看的薄唇紧抿着,嘴角微微向下,眼帘半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蝴蝶的羽翼。
近距离地观察,更加能够体现出他的五官优越。
鼻梁高挺,眉眼精致,眼角明明难过得耷拉下来,却有种牵动人心的忧郁气质。
从左边看不见疤痕,连最后那一点凶悍都消失了。这样看于江的脸,完全无法和他的身材还有力量联系起来。
尤路卡了下壳,赶紧收回视线,同时收回被美色转移的注意力,继续想法设法地安慰于江:“啊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的膝盖磕一下就青了……”
于江当然不会忘。明明尤路受伤了,他却因为这个而感到兴奋。甚至现在想起那个画面,心底都有异样的感觉。
自厌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负面情绪影响了生理,大脑微微发胀,眼眶也有些发热。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那个不是因为我磕得多么痛,其实一点也不痛呀。只是青了而已。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嘛。”
为了寻找证据,尤路低头看了看手腕。可惜天色昏暗,离刚才灯光亮的地方已经走过了一段距离,看不太清楚。
他把手腕抬起来一些,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印记几乎没有了。正要递给身边的人看,却见到于江匆匆忙忙地转身,留下一句:“先回去了。”
连个额外的解释也没有。
于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古怪,好像闷在嗓子里一样,但尤路来不及多想,立刻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不过于江走得很快,等尤路进到屋内,他眨眼间已经上了二楼,推门进了书房。
尤路不假思索,想要跟着开门进去。
手放在门把手上,又犹豫了。
于江一向话少,刚刚走的时候还说了四个字。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哪里奇怪的。
如果他急匆匆追进去问,反而显得有点小题大做。
也许于江就是看时间晚了,急着要回来学习了呢?
尤路的手重新从门上拿了下来,先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桌面的课本和练习题。
带着正当且合理的理由,再次打开了书房的门。
他事先敲了门,开门进来的动静也不算小,不过书桌前的于江目不斜视,低头专注地看着书页,手里拿着黑色水笔,没有写字,只是握着。
尤路反手轻轻关上门,动作不快不慢地走近,于江依然没有抬头,甚至连一个视线也没有飘过来。
尤路拉开椅子,小声说了句:“晚上一个人有点怕……”
这次于江终于有反应了。不过也仅仅是点了点头。
他面色平静,翻过了一页书,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尤路没再说话,坐下翻开了自己的书。
夜晚的书房,淡黄的灯光柔和温暖,洒在不时翻动的书页上,只有笔尖的沙沙声静静流淌。
手环轻微振动,尤路从复习当中回过神,看到上面“适当站立”的提示,才意识到已经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想了想,记起昨晚看到书房的垃圾桶快满了,起身走过去,打算换一下垃圾袋。
和记忆当中不同,里面此刻大概只有一小半,基本都是用完的草稿纸,还有做完的试卷。
其中一张上面露出了标题,写着A市xx区中考卷的字样,应该是家教昨天刚来的时候,说于江做了满分的那张试卷。
脑海中闪过某个直觉。尤路隐约感到哪里不太对劲,但那个直觉就像一闪而逝的流星一样,眨眼间就划过去了。
尤路转身看向于江:“你扔过垃圾了?”
于江紧抿着嘴唇,点头的动作有些迟疑。
尤路顺口问:“扔到可回收垃圾了吗?”
于江立刻再次点了点头,强调一般说:“扔了。”生怕尤路不信一般。
尤路倒没有多想,只是怕于江扔错了。家里的垃圾一般都会扔到院子门外的大垃圾箱,可回收、易腐、其他,三个并排放着,每天都会有专人来清理。也许是为了美观,垃圾箱的标志没有做得太明显。
家里的日常卫生一般都是尤路自己弄的,隔段时间会请钟点工阿姨来打扫一次。每天的垃圾当然也是他自己倒,之前完全忘了和于江说垃圾分类这样的事。
尤路又确认了一遍:“是放在最右边那个吗?”
于江没有立刻肯定。
尤路想了想,刚要补充是朝大门站的时候最右边的那个,于江已经点头说了“是”。
“那就没错。”尤路说,“你也站起来稍微走一走吧,可以看看窗外,老是坐着看书,对脊椎膝盖眼睛这些都不好。”
关于扔垃圾的话题终于揭过。于江暗暗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心底默默自我反省了一番。
捡点草稿纸没什么,这不恶劣,不会对尤路造成任何伤害,是很正常很普通的行为。
还有他拿的其他那些东西,也不算是偷,他都买了一样的放回去了。那件睡衣真贵,花了他在工地上一个礼拜的工资。
不过当时刚来这里,就看到它那样随意放在尤路的床上,看上去好像是穿过的,虽然放了两个月有点积灰了,但仔细嗅嗅,好像还能闻到属于人体的气味,他实在没有忍住……
于江在心底向自己强调,他买了一样的放回去了,尤路也穿得好好的,这两天每晚睡觉都看见他在穿,白天才会换掉,说明他穿得挺舒服的。
稍微换掉一点点尤路的东西,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不方便。
于江一脸出神地望着窗外,尤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外面一片黑漆漆的。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以后,忽略窗上屋内的倒影,隐约能够看清屋外,朦胧的月光下,树丛在风中轻轻摇摆。
如果是尤路一个人,现在这么晚了,绝对不敢这么盯着窗外看。
但此刻这样看着,心底却还生出几分惬意。
尤路开口,闲聊一般:“散步的时候就发现了,今天风还挺大的。”
于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像忽然回神一样,应了一句:“是啊。”
虽然他说话总是很简短,但这种说话有回应的感觉,对尤路来说总之是不一样的。
不再是一个人在偌大的家里自言自语了。
尤路举起手臂,舒展了一下身体,垂下来的时候,手腕刚好自然地递到于江面前:“你看,什么也没有啦。真的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显然,哭包攻是我稳定的xp之一...
今天看到个词,傻黄甜文学,感觉非常适合(可能无人发现,我好早之前把一句话简介里的“纯情”两个字去掉了,不过因为有点懒惰,所以文案里还没改..大家应该发现了这个文并不是很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