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烦闷的思绪当中,尤路有些出神,勉强活跃着气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于江闲聊。
休息的时间很快过去,直到重新坐回桌前,尤路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刚刚于江很安静地站在他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如果在上周以前,这是很正常的。但上周末一起在家的时候,于江并不是这样。
那两天他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小狗一样,只要逮到空闲,就要把自己粘到尤路身上。
在桌前写作业的时候,他不会打扰尤路,但只要到了休息时间,尤路就休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站着,身上总是要附着一个大型挂件。
这么快就对这种游戏失去兴趣了吗?
被认为三分钟热度的于江正拿着笔,在用了大半的草稿纸上书写着公式和数字。
纸面上排版整整齐齐,不像打草稿,倒像是什么认真整理的笔记,显示出一种过分的克制。
他的专注认真让尤路下意识自省,很快就自责地收回了视线。
下周就要月考了。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尤路下午的学习时间不太长,午睡过来书房就已经很晚,中间只休息一次,就到了晚饭时间。
下楼时,瞥见阳台上的衣服,尤路随口说了句:“你怎么把衣服洗掉啦? ”
于江脱口而出:“掉了。”
回答的速度快得就好像一直等着他问这个问题一样。
尤路愣了一下,他现在已经很能理解于江的话了,自觉帮他翻译成完整的一句话:“衣服掉在地上了吗?”
于江用力地点点头:“嗯。”
尤路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看向了下楼的阶梯。
于江走在他身侧,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天色一看就是要下雨,但尤路没想到下得这么猝不及防。
像一盆水哗啦从天上倒了下来,甚至没来得及从院子跑进家门,两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早知道不出去散步了。”尤路懊恼地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
让他更加郁闷的是,他刚刚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想要问于江借他的手机。聊天肯定是不能再聊了,但至少要和宫水再说一声。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打断了。
借手机的计划被迫中断,晚上的学习时间也不得不推迟,两人分别去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澡。
尤路洗澡一向快,这是从初中八人的住宿生活锻炼出来的,他出来的时候于江还不见踪影。
他一只手抓着换下来的衣服,步履匆匆往洗衣房走,随手扔进洗衣机里,然后就把洗衣机的门敞开着,转身去了书房。
做完一篇英语阅读,尤路忽然想起来,刚脱衣服的时候比较急,袜子没扔进脏衣篓,掉在了旁边地板上。
本来想洗好澡拿衣服去洗的时候再捡起来的,结果洗完就想着要过来写作业,一下子匆匆忙忙的,就给忘了。
于江洗好澡,就会把衣服也放进洗衣机里,然后他们俩的衣服一块洗。
但现在才过去十几分钟,说不定还来得及把那只孤零零的袜子一块拯救了。
尤路起身跑回房间,浴室的地板上,果然一只袜子躺在那儿。他赶忙捡起来,急匆匆赶去洗衣房。
于江正蹲在洗衣机前,似乎刚把衣服放进去,还没关上洗衣机的门。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侧藏了藏。
小小的一块布料,只要收进手心就能不见踪影。
但尤路还是看见了。不能怪他眼尖,因为那是他很喜欢的一条内裤。
他就像个小孩一样,喜欢那种颜色鲜艳的的内裤,最好还有点卡通图案。
但是上初一没多久,他就不好意思再把那种小学生内裤晾在宿舍阳台上了,后来也一直没在学校里穿过。
只有在周五晚上会穿。这样就是周六回家再洗,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鲜艳的色彩,心仪的图案,都让尤路仅仅瞥到匆匆一眼,就立刻认出了于江藏起来的那一小片布料。
“你……我、我的袜子忘记拿过来了。”尤路有些错乱,朝于江示意了一下手里那只孤零零的袜子。
于江站起身,“哦”了一声。
尤路走过去,把袜子扔进洗衣机。
于江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尤路忍不住探过头,往他放在身体另一边的手看。
于江把手塞进了裤兜。
尤路:“……”大脑一篇空白,有点处理不了当下的情况,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是他看错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江忽然伸手,啪的一下关上了洗衣机门,然后迅速地点击了两下。
洗衣机滚筒悠悠转动起来,没过多久,响起进水的声响。
尤路下意识问:“洗衣液放了吗?”
于江愣了一下,小声:“忘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好像还微微发颤。
尤路没说什么,按下暂停键,从台面上拿起洗衣液和消毒剂,分别添加到机器的小格子里,再重新启动机器。
“好啦。”尤路拍了拍手,看向于江,温声说,“去写作业吧?”
于江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几步,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放在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被打湿,随着滚筒的转动,逐渐交织缠绕在一起,分辨不清哪件是谁的。
依然待在手心里的布料,此刻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但他冒着被烫伤的风险,却并不想松手。
他没办法抵抗来自尤路的任何诱惑,尽管对方主观上完全没想那么做。
尤路应该是没有看见的,因为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回到书房以后,就开始认真做题,目光异常专注地盯着本子,连半分余光也没有给于江。
学习中途,两人站起来休息了一次。尤路总是喜欢站到窗边,看看窗外的风景,他觉得这样对视力好。
于江做贼心虚,不敢增加任何一丝暴露的可能性,依然像下午一样,站得离尤路远远的。
经过下午不得不洗衣服的结局,于江不敢再对他的自控力有丝毫信任。
如果只是牵一下手,尤路当然不会明察秋毫地发现,他的口袋里竟然装着一件可疑的内裤。
但于江知道,只要碰到尤路,他的防线很快就会瓦解,他不会像自我安慰的那样,仅仅满足于轻飘飘的触碰,他会想要更多肌肤紧贴的触感,想要严丝合缝地拥抱他,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一体。
不光如此,他还想亲吻他,舔舐他,吞吃他,像他一次次用文字和语言描述的那样。
隔着网络聊天的时候,尤路不害怕,那是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宫水”说得再多,也无法付诸行动。在尤路心里,那只是一种情趣的表现,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于江真的是那样想的。
一切毫无廉耻的、违背道德的事,他都想在尤路身上做。
这样的心思,绝对无法表现在尤路面前。
可是,尤路的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引诱着他过分一点,再过分一点。当他是宫水的时候就是这样。
现在,他想在尤路面前做一个新的于江,却依然被蛊惑着,仿佛为神女而倾倒的信徒,毫无理智地跪拜在他的面前。
也许不是尤路的错。
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悄悄拿走那件留在床上的睡衣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于江发颤的手指渐渐收拢起来,用力到手心被掐得发痛,神色却依然平静,每次应话的时候还是像挤牙膏一样,只有一两个字,几乎没有什么语气。
尤路的视线没有往下,自然察觉不了任何异常。
手表震动,提醒休息时间结束。
尤路懊恼着说了一堆废话,又错过了一个借手机的时机,同时更加确信,于江对那种肢体接触的游戏已经厌倦了。
从下午睡醒到现在,于江连他半根手指头也没有碰过。
尤路不由地捻了捻指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在学校走廊上,被于江轻轻把玩的触感。
再次坐下后,于江看似专注,其实一直留意着时间,过了二十分钟,他站了起来。
尤路困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于江少见地说了三个字:“晒衣服。”
尤路看了眼时间,说:“等会休息的时候一起去吧。”
于江没听他的话。他是故意挑这个时间去晒衣服的,因为他知道,不到休息时间,尤路不会起来做其他事。
书房门被碰上,尤路握着笔出了会神,面色显然有点纠结。但没过多久,他还是果断地站了起来。
如果于江要善后,这个时间是最合适的。他要确认之前到底是不是他看错了。尽管尤路觉得自己的眼神没有出错,他还是不想随便问于江你为什么拿我的内裤,特别是在对方有意隐藏以后,万一弄错了,事情会很尴尬。
可他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弄错了事情会很尴尬,还是没弄错事情很更尴尬。
他步履匆匆跟出了书房,为的只是想把事情搞个明白。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新忘了打上我灵动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