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岁一起玩的那个游戏，现在两个人早就不再玩了。参加工作以后，于江的账号更新得越来越慢，只有偶尔新出了什么游戏，引起尤路的兴趣，他们才会直播一两次。除此以外就是每年生日，固定都会直播至少一个小时。
其实要不是工作太忙，在家的时间要多花在二人世界上，尤路还挺喜欢和于江的观众们聊天的，因为对他们来说，观众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支持者。
虽然他们并没有公开出柜，但观众里面有一帮人似乎一直坚信着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对。
尤路曾经顺着评论区的链接，摸进了一个奇怪的集聚地，那里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幻想文学，其中个别简直贴切得像作者晚上站在他们床边一样，看得他面红耳赤又寒毛直竖。里面还有不少内容，是所谓的证据链，从第一次直播时的小细节，到近些年从未提起老婆孩子，全都成了他们坚信的底气。
尤路知道，于江一直对他们没法办一个昭告天下的婚礼耿耿于怀。他们没有会送出祝福的亲人，没那么多值得通知的朋友，在同事面前更加不可能贸然出柜。
所以那种昭告的仪式，只是在于江博士毕业以后，请两人最亲近的朋友吃了顿饭，顺便和大家说了这件事。人甚至凑不齐一桌。
他知道于江一直有些遗憾。因为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是一对。
在现实中不行，但是在网络上可以。
生日直播进行到尾声，离说好的十点下线还差十分钟，尤路忽然站了起来，“水没了，我去倒一点。”
看他要走，于江立刻说：“那先关了吧。大家再见我们要下了。”
[啊啊啊不要]
[好舍不得]
[黏妻狂魔又双叒叕上线了]
[再见再见，xql黏糊去吧]
“等等。反正说要播到十点的，别提早结束了。”尤路把于江按在镜头面前，温声道，“你坐在这和大家再聊聊天，我就倒个水，马上回来。”
他一走，于江立刻变得心不在焉，不过依然努力回应着弹幕的热情：“是的，我想跟我哥一起过去。但是他让我在这等。”
[小江又委屈上了]
[好可爱啊救命，为什么感觉小江一直像高中生]
[nsdd]
[说实话，明明大家已经三十几岁了，每次在这个直播间，我都感觉我还是青春美少女呢]
[呜呜呜我也是，姐妹你说出了我的心声]
弹幕互相聊了起来，开始追忆往昔。
[真怀念当年每天和大家一起看直播]
[感觉十几二十岁是一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这里是我的互联网老家TAT]
[每年还能重聚真的很好]
[说实话还没塌房的大主播也不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江神的现生真的知道好少]
[别讲这种啦]
[但我们知道他老婆是谁呀，这就够了嘿嘿嘿]
[我靠我看见了什么]
[别说出来啊让他吓一跳]
[前面你才是说出来的那个...]
于江转过头，看见尤路捧着一束很大的花，挡住了自己整张脸，正小心翼翼朝他走过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房间来的，竟然悄悄地绕到了于江身后，应该是怕脚步声让他听到，赤着双脚踩在实木地板上。
为了避免被观众看到脸，被花挡住了视线，尤路还不知道于江发现了。他感觉距离差不多，于是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椅背，下一秒，被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
弹幕发出一连串的[OHHHHHHHH]，但两人谁都没有心思去关注。
距离够近，摄像头已经不再拍得到脸，尤路把花放下，笑着说了句，“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啊。都不出声。”
他有点紧张，又开始习惯性地倒打一耙了。
“送我的吗？”于江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只是看到花，他已经非常高兴了。要不是记得摄像头还在，他想直接站起来亲尤路。
尤路将花束递到他面前，小声说：“拿着。”
他会送于江衣服裤子，送他各种用得上的小道具，总之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
但是，如果要他像于江那样，送出这种具有特殊含义的礼物时，尤路却会感到莫名的害羞。
从小没有人教他表达爱，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地学会。
于江接过花束，下一秒就想关闭直播。
“等等。”尤路赶紧把他的手移开，“要让他们看着。”
[老婆好样的！]
[救命为什么好感动啊]
[我也是呜呜呜眼睛尿尿了]
“不要他们看。”于江误解了他的话，还以为尤路想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亲他。但他其实并不想。哪怕摄像头拍不到两人的脸，他也不想尤路被亲吻时的喘息被别人听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尤路不再解释下去，伸手到衣兜里，拿出了一个蓝丝绒的小盒子。
他清了清嗓子，不大自在地说：“因为有摄像头，只能这样坐着给你了。”
这话作为开场白实在很不像样，但于江还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递到了他面前。
尤路从首饰盒里拿出戒指，缓缓套进他的无名指。
不约而同的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微微颤动的手指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尤路看向于江的眼睛，目光温柔。接下来的话却是对另一些人说：
“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二十个生日，也是我们恋爱十九年的纪念日。有一件事我想告诉大家，其实，我们不止是兄弟，还是彼此的爱人。”
“二十年前，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到了一个家庭生活。当然，我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十九年前的生日，他说喜欢我，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不过我们其实早就在一起了。”尤路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在网上一直和我网恋，又不敢告诉我真相，所以绕了一大圈，先想尽办法和我分手，再来现实中追我。总之，我很好骗，不管他用什么样的身份，每次都成功了。”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告诉更多的人，其实我们是一对。在现实生活中，我确实没有办法满足他，但是我想正式告诉你们，是的，你们猜的都是真的，我们确实一直在一起。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陪伴。”
“……也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陪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让我知道生命中还有更多值得期待的事。
“其实我最想感谢小时候的你，谢谢他替我受苦，谢谢他那么坚强，谢谢他……从来不说怪我。
“我会永远爱你。”
尤路讲话的途中，弹幕上已经哭成一片。
等他说完，于江有了动作，大家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亲了]
[求求别关]
[别对我这么残忍]
[老婆你说句话啊老婆]
“他是我老婆。”于江在“我”字上下了重音，语调颇为自得，只是那完全掩盖不住的鼻音暴露了他的失态。
[这小子肯定哭了哈哈哈昂]
下一秒，大家笑不出来了，眼前画面忽然变黑，一行小小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直播已关闭”。
[就知道他要吃独食]
[我的甜甜老婆被他抢了]
[呜呜呜我都哭死了你们咋不哭]
[你不是一个人哭死，妈妈问我为什么用眼泪洗手机]
直播一关，于江再也忍不住，吻住了身边的人。
花束被放在桌上，因为双手要忙着拥抱。
“等等。”尤路觉得他今天好像尔康，经常让于江等等，“你还没给我戴。”
于江将人松开，珍重地给尤路戴上了另一只戒指，又问：“我送你的呢？”
其实尤路本科毕业的时候，于江就给他送过戒指。那之后还要继续上学，尤路说不方便戴，后来他参加工作了，更加不方便，除了休息日，那枚戒指几乎没在尤路手上出现过。
尤路把脖子里的项链拿出来，底端明晃晃挂着一枚钻戒，“你明明知道啊。”
于江当然知道，也能理解他的工作需要，但郁闷还是要郁闷的，同时也要争一争这枚戒指的权利，“今晚做的时候两枚都戴着。”
尤路纵容道：“好。你帮我解下来。”
他低下头，将后颈露在于江面前。大学开始参加实习以后，为了工作方便，他又把头发剪短了，这些年一直是普通的短发。
看着面前光洁的脖颈，于江舔了下嘴唇，忽然低头，在他后颈上咬了一口。
“嘶。”尤路吃痛，奇怪道，“干什么呢？”
“你有没有看过那篇《小鹿》？”
听于江提起他偷偷看过的r18同人文，尤路有些脸红，下意识装傻：“什么东西啊？”
“在那里面你是我的omega，我是alpha。在你发热期的时候……”于江一边替他解下项链上的戒指，一边不紧不慢地述说着原文的情节。
相比之下更加生动而直白的语言。尤路被他讲得浑身发热。早在于江还是宫水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他出色的想象力了。
“我只要咬这里，就可以标记你，然后你身上就会有我的气味，其他alpha都不敢再靠近你了。”
于江替他将戒指戴上，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我真的可以标记你就好了。”
尤路倾身上前，堵住了他的嘴，亲吻的间隙里，轻声呢喃：“你可以用别的办法标记我啊……”
用更加原始的，属于动物的方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