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学校外面。”于江抬手,指了指东门后面的一个招牌。
他们散步时,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这附近了,尤路刚刚还在想,走出来这么远,回宿舍又要走好久,没想到离于江住的酒店这么近,顿时又高兴起来。
“你考虑得好周到啊。时间这么晚,要你坐一个小时的出租车回家,我真是有点放心不下。”尤路感慨道,“没想到你早就准备好啦。那快走吧。”
酒店确实非常近,从东门出去,才走两三分钟就到了。
把人送到了酒店门口,在于江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又把人送到了房间。
刚刚两人一直都在外面,周围不管人多人少,总归不是那么私密的空间。
现在到了独处一室的房间,今晚一直压下去的不自在终于无法再忽视。
尤路没忘记那晚的事,只是忽视的时间越久,他越想维系表面的平和,心里总忍不住产生逃避的念头。
既然不点破也没问题,那要不就这样吧。
尤路没往里走,手放在门把手上,“那你早点睡,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覆盖在他的手上,轻轻地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于江站在他身后,试探着将人揽进怀里,这个怀抱很虚,根本不需要用力就能逃开。
但尤路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僵在原地没动,视线没有一个实际的落处,仿佛穿过了面前的门板,望着虚空当中的某一点。
“哥,A大是不是不查寝啊?”于江的提问听上去很随意。
“我、我这几天军训,所以要查的。”尤路难得在他面前撒了谎。
“真的啊?”于江的声音听上去很难过,好像大受打击。
头脑晕了一瞬,舌头自作主张,磕磕绊绊地补充:“但就是查一下内务,不点人的。”
话音落下,尤路恨不得咬断这根不听话的舌头。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江高兴地说:“那太好啦!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吧。明天我会负责叫醒你的,绝对不会让你迟到。”
他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门边的尤路转过身,看向房里的桌子,“你看,我帮你带好睡衣了哦。”
几句话堵死了尤路离开的所有理由。
尤路呆呆地问:“……什么时候带来的?”
于江理所当然地说:“去找你之前呀,我先来酒店放了一下东西。”
如果于江手里一直拎着袋子,以尤路现在的警惕性,肯定就不会答应送他回酒店了,在进到这个房间之前,找借口逃避的机会要多出不少。
现在要走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于江看上去真的很高兴,尤路不想让他伤心。
在充满尤路气息的浴室里,于江心情愉快地洗完澡,然后拿着两人的衣服,和尤路说了一声:“我拿去公共洗衣房。”
尤路才反应过来:“明天是不是干不了啊?”
军训期间,自然每天都要穿军训服,本来T恤是两件可以换洗的,晚上忽然被于江带过来,另一件自然是没带。不过他也没打算借这个理由回去,只是想着明早再回宿舍换一下好了,就是到时候要穿着睡衣从外面进去。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尤路感觉稍微有点尴尬。
没想到于江说:“放心吧,可以烘干的。”
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尤路坐在床上,不自在地缩了缩脚。
于江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尤路盘腿坐在被子上,怀里抱着个枕头,正拿着手机敲敲打打。
他带来的睡衣是夏季的短袖短裤,尤路瓷白的胳膊露在外面,腿倒是被枕头盖得严严实实。
“在干什么?”
尤路闻声,仰起脸来看他,不过明显还沉浸在刚刚的打字当中,目光茫然了一瞬才聚焦,然后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写通讯稿啊。”
说到这他就难受,在于江身边也不想遮掩情绪,呜咽着哀嚎道:“太惨了,每天都要写800字,好痛苦啊!”
“还有多少?”于江坐到他身边,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尤路侧了侧屏幕,大大方方地给他看字数:“还有四百多字。刚写到午饭吃了什么,应该够了。”
他一直就不爱写作文,这点于江也知道。
“下午干什么了,要我帮你写吗?”
尤路迟疑了一下,还是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诱惑,勉强保持一点点正直:“这样吧,我口述,你用你的文笔给我稍微添油加醋一下。”
说起来于江真的是个全才,数学竞赛有天赋,游戏打得好,就连作文都难不倒他。高三下半学期,尤路经常在校报上看到他的名字。
他把手机递给于江,开始进行流水账口述:“吃好午饭,我们就回到宿舍,睡了一会儿午觉,平时我都从来不睡午觉的,但是最近太累了,每次倒头就睡着……”
于江打字肯定没有他说话快,每次说完几句都要等一会儿。说着说着,尤路觉得有点困了,忍不住寻找更加舒服的姿势,从盘腿坐着变成懒洋洋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于江见状,开口说:“你躺着吧。等会困了就直接睡,字数不够我再把前面扩充一下。”
“不行……”尤路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但还努力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意图保住今晚的贞操,“……今天你得先睡着。”
于江打字的手顿了一下,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落到尤路脸上。
要说他不知防备,明明眼睛都要闭起来了,却还记得不能先睡。要说他有警惕性,却这样纵容地和始作俑者共处一室。
于江有时真不知道尤路是怎么想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哥,你睡吧,我今天保证什么也不做。”
明天五点多就要起,他舍不得吵醒尤路的。
逐渐躺下的人含糊地应了一声,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清楚了,没过几秒,完全没了动静,就这样躺在被子上睡着了。
于江放下手机,掀开另一边的被子,将尤路抱起来放过去一点,再替他盖好被子。
把人安顿好以后,他才继续打字,又扩充了缺少的一百来字,然后才意识到他不知道发到哪。
没有办法,只好翻了翻尤路的消息列表,有一个群聊写着X团X连,明显是军训群,点进去果然在群公告里找到了发通讯稿的邮箱。
这件事搞定以后,他又起身去了洗衣房,衣服已经被洗好了,现在要转移到烘干机里。烘干也要花一个半小时,于江想着最好烘完就拿回房间,省得明早弄丢了。
正站在原地算时间,旁边值班的工作人员主动上前问:“先生,您的房号是多少?”
于江说了以后,工作人员说会帮他们收好放在柜子里,只要明早来拿就可以了。
于江没想到还能这样,道谢过后就回了房间。
屋里其它的灯都已经关了,只留下很暗的一圈起夜灯。
于江进门以后,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尤路的床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很轻柔,也很克制。
然后他没再做别的,收回手,躺到了另一张床上。
今天本来是想把尤路留下来,然后抱着他睡的。但是刚刚,就在尤路明明困极了还强撑着不想睡着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闹铃刚响了一声,于江立刻条件反射地关掉,然后静悄悄地起床。
虽然酒店供应早饭,但这个点实在太早了,根本还没开始,所以于江昨晚就点好了早饭外卖,这个点刚好送到楼下前台。
一手拿着早饭,另一手拿着烘干的衣服,回到房间时,尤路还睡得很香。
这次不能再心软了,时间很紧张,于江只好把他喊醒。
尤路迷迷糊糊地换衣服、刷牙洗脸,再接过于江递给他的早饭。
“我在群里跟你室友说好了,让他们帮忙带一下你的外套。”于江说着,又拿出一个防晒霜,帮尤路涂脸和脖子。
他好像生怕弄疼了尤路,力道实在太轻,反而把尤路弄得有点儿痒。
人慢慢醒过来了,只是说话还不过脑子。
“有一天早上出去来不及涂,好像也没晒黑,就是有点变红了。”
“那就是晒伤了。”于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下楼的路上也能涂一下,不能不涂的。”
尤路眨了眨眼,坦白道:“其实是忘了……你这样好像哥哥啊。”
做军训准备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过要买防晒霜的事。因为他完全不在意晒不晒黑,他的审美观一向就是黑一点儿更好看,像宫水或者于江这样才好呢。
但是于江不光帮他买了,还三令五申一定要他带上,每天都要涂,他也只好照办。
重新回到校园里,初升的朝阳洒在身上,温暖但不刺眼,尤路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柔软和满足。
因为那晚的事而生出的警惕和防备,随着这一晚的温馨、和谐、安全,又被抹上了一层更加模糊的滤镜。
酒店房间。
于江目不转睛,看着被尤路随手扔在床上的睡衣,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缓缓蹲下身,把整张脸都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贴身穿了一晚,上面完全是熟悉的香气,仿佛尤路就躺在这里被他拥抱。
他重新躺回床上,只不过这次是尤路昨晚睡的这张,然后动作娴熟地将睡衣盖在脸上。
这次不用担心弄脏了被尤路发现。他放肆地将尤路的睡裤放到下面,盖在那个早就精神不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