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这一天, 陶琢很放松。
校门口全是家长,穿得像一排大红灯笼,热泪盈眶地送孩子进考场。陶琢没有家长,只有严喻, 和他一起走进教学楼, 进考场前看着对方一笑, 交换一支签字笔。
高考说白了不过是高中三年无数考试里最后的那一次, 和平常一样读题作答, 没什么大不了。
交卷铃响起的那一刻,一个句点落下。学生们走出考场, 结束他们的少年时代。
陶琢拿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屏蔽所有高考微信公众号, 微博推送, UC浏览器无良小编,又在下楼时无意间瞥见乔原棋, 顺便把这人微信拉黑, 避免被他灌输一耳朵标准答案。
他和严喻出学校去吃了饭,走过那条长长的绿荫路, 端着两杯柠檬茶, 影子在斑驳的阳光里摇摇晃晃。
晚上就在508收拾东西, 单宇正在卷被子,见两人进门就直冲过来抱着陶琢嗷嗷大哭:“不要走啊我的陶小琢,我的琢, 我舍不得你啊淘宝……”
严喻很轻地咳嗽一声, 单宇瞬间把手收回去。
陶琢感觉自己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无语道:“我是要毕业, 不是要去死,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 你别搞得这么肉麻——快放手!”
路灯昏黄,像雾蒙蒙的玻璃罩子,小小的飞虫绕着它飞。四人穿上校服,让周嘉用拍立得帮着在灯下拍了一张合影。
陶琢拿着那张相纸,抖一抖,又用手掌捂着,灿烂飞扬的少年面容渐渐从灰暗里显形。
照片传了一圈用手机翻拍,最后又回到陶琢手上。陶琢捏着一角说:“谁要?都不要就归我了哦。”
周嘉笑着说:“送你啦送你啦。”
陶琢说谢谢,把拍立得夹进笔记本里,小心珍藏。
当晚单宇第一个退宿,然后是乔原棋。陶琢和严喻东西太多,多住了一晚东西,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接着收拾,忙到下午才把东西清得七七八八。
陶琢抬头,发现宿舍空空荡荡,平日里被嫌弃“你的东西别放我这儿”的杂物早已跟随主人离开,风扇的呜呜声把房间衬得安静,一时间心里酸酸涩涩。
严喻用晾衣杆把最后几件衣服从绳上取下,注意到他表情:“舍不得?”
陶琢点了点头。
严喻只是一笑,把行李箱合上,接过陶琢的吉他:“走吧,回家了。”
听到严喻的这句话,陶琢又高兴起来。出门前最后一次检查宿舍,发现严喻留了几瓶药在窗台上没拿。
陶琢一笑,没吭声,带上508的门,和严喻一起离开一中。
回到家里,又要把好不容易收整进行李箱的东西再一件件翻出来,陶琢觉得好烦,想说衣服为什么不能自己长脚走进衣柜,把自己挂到衣架上?
陶琢带着一丝暴躁收拾房间,清点高三一整年如山似海的学习资料。试卷和练习册摞在一起,几乎填满大半个房间,陶琢挑挑拣拣,严喻走进来看一眼:“全丢了?”
陶琢说:“不然呢?”
严喻逗他:“万一没考上清华怎么办?不复读吗?”
陶琢威胁说再讲不吉利的话就出去睡大街,严喻笑了笑闭上嘴,蹲下来帮陶琢一起清理。
摇摇晃晃把一沓书本试卷抱下去给阿姨,卖了大几十块钱,两人就拿去吃麦当劳,一人举一只甜筒慢慢走回家。
高考结束后的整整三天陶琢都在睡觉,似乎铁了心要把上学这两年欠的觉全补回来,每天中午睡到十一点,被无话可说的严喻从被子里揪出来。
严喻让他去刷牙洗脸,自己下楼去买云吞面给陶琢当午餐。
陶琢吃完了看会儿手机又睡,空调开二十四度,一只小腿还从被子里伸出来露在床外面晃。严喻给他调回二十六,陶琢就抗议,拽着严喻袖子不撒手,说:“你不在我睡不着。”
严喻坐下来,在床头划手机,另一只胳膊被陶琢抓在怀里当抱枕。
片刻后视线会落在陶琢脸上,看他鼻头时不时有很微弱的抽动。陶琢睡觉很安静,脸贴着严喻小臂不动,偶尔会蹭一蹭身旁的人把头埋得更深。
这时严喻就会想,陶琢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小狗的事情陶琢也没有忘记。他过的是美国时间,每到晚上神采奕奕上蹿下跳。吃饭时就会和严喻说,我们去选一条小狗吧。
严喻说好,陶琢拿起手机挑选犬舍,研究该养一直什么小狗比较合适。
陶琢想要一只金毛,可又感觉其它品种也很可爱,很快陷入了纠结,迟迟无法下决定。
不过犬舍已经看好了,在南城郊区,环境不错,老板也热情。陶琢加了联系方式准备上门看狗,正刷着微信,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是刷到了夏辛禾的朋友圈,她和谭棠出门旅游,发了张合影。照片里两人并肩坐在草原尽头,在夕阳的剪影中笑着看向对方,额头贴额头。
这是高考结束以来的第六……不,第七?还是第八对?总之是陶琢刷到的很多官宣朋友圈之一,之前还有周嘉和单宇。
陶琢立刻就把小狗的事情抛到一边,想起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解决。
陶琢看严喻一眼,严喻感觉到了,问:“怎么?”
“没有。”陶琢在评论区里跟着打99,佯装无事地敷衍。
不过根本忍不了一点,心头痒痒的像有蚂蚁在爬。陶琢盯了严喻五分钟,严肃地提醒:“你觉不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严喻正在研究游戏模式,把手柄塞到陶琢手里,面不改色地说:“什么?”
陶琢眯起眼睛打量严喻,再次低下头去看手机,发现半小时前这人给夏辛禾朋友圈点了赞。忽然注意到严喻还换了头像,点开一看,好像是一张自拍。
那照片很不清晰,只截了被拍者下巴一角到T恤领口下方这一段,皮肤上落着一枚萤火虫项链,应该是严喻自己吧,虽然他不像会自拍的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陶琢已经明白了,既然严喻给夏辛禾的朋友圈还点了赞,就说明他肯定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事。只是又一次在诡计多端地姜太公钓鱼罢了。
陶琢打定主意,只要严喻不主动提起某事,他也不会先开口。
此时此刻这种赌气就像一种情趣,心照不宣的。
陶琢看严喻一眼,严喻也看他。陶琢扭过头去,严喻只是笑。
陶琢接过手柄,带着淡淡的杀意玩毛线小精灵,操纵红色小人在前面一路狂奔猛干,把严喻的蓝色小人甩得上下飞舞。
严喻说:“你慢点,我要死了。”
陶琢终于扳回一局,带着点得意:“谁管你,菜就多练。”
严喻一笑,很认可陶琢对自己菜的评价。陶琢有时会带着严喻和单宇苏越廷他们一起开黑,严喻不太擅长moba游戏,经常被要求选个辅助挂在陶琢身上,严喻依言照做,偶尔会被路人骂菜。
陶琢打开键盘准备骂回去,严喻说不用。
菜怎么了,家里有人带飞,你有吗?
快十点半的时候严喻收回手柄,催陶琢去洗澡,说:“不是还要洗头?早点去把头发吹干,别又湿漉漉的上床。”
陶琢还没玩够,拽着抱枕撒娇打滚,想要严喻陪他再玩一把。
严喻看着他不作声。陶琢滚了两下,忽然感觉腰上一麻,是严喻的手穿过来,环腰搂膝地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陶琢吓了一跳,窝在严喻怀里呆呆地看他,反应过来后耳朵一红,徒劳地挣扎:“干嘛?你赶紧放我下来。”
“抱你去洗澡。”严喻理所当然地说,不放陶琢下来。
陶琢学乖了,之后都会听话地去洗澡,因为像严喻这种有事不过三原则的人,很可能下次就不是抱进淋浴间那么简单。
陶琢洗完澡,吹干头发,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机。朋友圈里不少人去旅游了,散落在祖国大江南北,也有被丢进驾校哭天抢地的。陶琢就思考过两天和严喻是先旅游还是先学车,如果旅游的话又应该去哪里。
严喻冲完凉过来,穿着和陶琢的情侣款睡衣上床。关了灯睡觉,发现陶琢还偷偷摸摸躲在被子里刷微博。
“别玩了。”严喻说,从陶琢手里把手机抽走,并排和自己的放在桌上充电。
陶琢不乐意:“我下午五点才醒,我还不困。”
严喻挑眉说:“五点才醒,谁的问题?”
陶琢说:“你的问题啊,你压榨我,压榨我整整高三一年,我补觉两天有错吗?”
“明早去跑步吧,可以调节生物钟。”
陶琢捂着耳朵翻过去:“不去,谁家好人毕业了还出操。”
严喻把他翻回来,让陶琢面对自己,小狗脑袋在枕头上拱。
“那你想干嘛?”严喻目光柔软,“去哪玩?我陪你。”
陶琢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想干的。”
严喻说:“之前不是说有很多事情想做?”
陶琢蓦然想起有天在一中小花园,躺在严喻大腿上,他好像和这人胡说八道了一些东西。
陶琢就再翻身过去:“没有这种事。你记错了。”故意气严喻一样补充道,“现在不想做了。”
严喻情绪很稳定,平静地说:“是吗?变心这么快啊。”
陶琢红着脸,拍开严喻捉弄自己耳垂的手。
“所以是什么事呢?”严喻动了动,从背后靠过去,低沉的声音带着呼吸拍打在陶琢耳廓后方,简直是引/诱。
“跟我有关吗?”严喻喋喋不休,似笑非笑的,“陶琢,想做的事和我有关吗?想对我做什么,或者让我对你做什么吗?”
“滚!”
陶琢忍无可忍,转过来捂严喻的嘴,却发现这个决定非常错误,因为他一转过来后背就贴上了墙壁,而严喻靠得很近,他跑都没地方跑。
严喻不继续逗他,摘下他捂自己脸的手,凑过去在陶琢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发出轻微的“啵”的声响,带着一点黏糊糊的水声,让人听了面红耳赤,但陶琢没有拒绝。
严喻就继续亲他,从眼皮,到鼻尖,最后回到嘴唇上,变作一个深吻,吮了吮陶琢仍有些生涩的舌尖。
手在这个时候缓缓下滑,顺着腰线摸过去,撩开睡衣,指尖游过滑滑的腰窝,然后就被陶琢抓住。
陶琢似乎早有预料,眯起眼睛:“不可以哦。”
严喻微微挑眉,陶琢说:“不是所有人都能碰。”
严喻觉得这个对话有点熟悉,仿佛是曾经的某个回旋镖,如今一箭穿心扎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小狗难得布置的狡猾的陷阱,严喻看得出来,但还是毫不犹豫跳进去,顺着他心意问:“那么谁可以碰?”
陶琢一笑:“你觉得呢?”
严喻也笑:“好吧,我考虑一下。”
然后老老实实收回手,隔着衣服把陶琢揽到怀里:“睡吧。”
陶琢也只是闲的瞎撩,没想过真进行到下一步,乖乖把额头贴在严喻胸膛,眯了一会儿眼睛,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困。
陶琢迷迷糊糊,蜷缩着听严喻心跳,过了片刻说:“那明早去喝早茶吧。”
“喝早茶?”
“嗯,想吃虾饺,还有干蒸。”
“好。”
“还去上次那家。”
“好。”
“还有钵仔糕。”陶琢想了半天,提醒严喻。
严喻说:“钵仔糕不行。那家店很旺,要提前预约。临时去的话买不到你想要的口味。”
“嗯?”陶琢茫然抬头,“那上次怎么……”
然后陶琢就明白了,在月色里看严喻的眼睛,严喻也望着他。
陶琢笑起来:“严喻,你对我歪心思动得也太早了吧。”
严喻说:“人要抓住每一次机会。”
“那下次吧,下次去买。”陶琢随口道,眼皮已经在打架。
“好。”严喻低头亲陶琢额头,闭上眼睛,两人裹着被子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又挤地铁,跨越大半个南城去吃早茶。陶琢自己给自己啷碗,拍了照片发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林思含的微信弹出来。
林思含:去玩了?
陶琢:嗯,喝早茶
林思含:好吃吗?
陶琢:这家店蛮好吃的
林思含大概是存着点逗儿子的心思,故意说:和你男朋友一起啊?
陶琢挑眉,看了正在喝艇仔粥的严喻一眼,恶狠狠打字道:还,不,是,哦。
服务生这时走过来说:“老板这个蒸排骨没有了,一早就卖完了。”
严喻说那不要了,陶琢却故意道:“抢手的东西是这样的,过时不候。”
严喻听懂了,依旧无动于衷,夹了块榴莲酥堵陶琢的嘴。
陶琢吃完,慢条斯理擦手,好言相劝:“所以呢,劝某些人早点下手。不然会被抢走的。”
严喻一笑:“你会吗?”小狗自己会认主,跑不掉的。
陶琢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埋下头去吃榴莲酥,严喻伸手过来擦掉他嘴角的碎渣,很理所当然。
喝完早茶两人打车前往犬舍,陶琢在路上睡了一觉。
这家犬舍环境不错,不同品种的小狗崽子都在花园里撒欢,在人造草坪上跑来跑去,见到有人来就兴奋地摇着尾巴打转。
老板很热情,问了陶琢的偏好,带他先去看了一窝刚满月的小金毛,又到处转了转,介绍自家其它品种的小狗。
陶琢看得眼花缭乱,天气又热,走回空调房喝茶。这时注意到旁边有几只边牧,应该是同一胎的崽,正挤在一起摇着屁股你追我赶。
其中有一只趴在角落睡觉,很安静,有兄弟姐妹不小心撞到它身上,踩到它尾巴耳朵,也只是懒懒抬一下眼皮,又卷过去睡自己的觉。
陶琢咬着吸管观察,老板观察他视线:“边牧要看一下吗?这一窝刚出生不到两个月,品相都很好的……”
老板去抓狗了,严喻问:“又喜欢边牧了?”
一天变心八百次的陶琢同学毫无内疚,点点头。
片刻后对严喻说:“你不觉得那只很像你吗?”
严喻皱眉,看了一眼:“哪里像我。”
“就是很像啊,”陶琢说,“你看,懒洋洋的,不跟别的狗玩,被踩到也没反应,你看,多聪明,知道老板要来抓就提前躲到一边装死……这不就是你吗?”
严喻:“……”
陶琢说:“哎,就这只吧,名字我都想好了。”
严喻简直没话说,默默盯着那只边牧,心想到底哪里像?
老板把这只很像严喻的边牧抓过来,放到桌子上,小狗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鹅卵石一样,因为太紧张,耳朵都耷拉下去。
老板解释:“这只是最后出生的,很瘦,小时候抢不到奶都要单独喂。所以脾气最好最温顺,就是有点怕人。”
陶琢顿时父爱泛滥,小心翼翼伸手。小狗动了动鼻子闻陶琢的味道,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允许陶琢摸自己。
两人蹲在花园角落和边牧玩了一整个下午,到离开时,小狗已经爱上陶琢,对他又晃耳朵又摇尾巴,见陶琢要走,很执拗地跑过来咬他裤脚不放。
陶琢只好哄它,说过两天就来带你回家。
就这样因为一个“咦,忽然觉得这只狗很像严喻,那就把它带回家养吧”的念头,草率地做了决定,直接给老板付了定金。
陶琢拍了不少小狗的照片和视频,坐出租车回家时还在看。
陶琢边看边问:“叫什么名字啊?你给它起一个吧。”
严喻说:“你不是想好了吗?”
陶琢善意地提醒道:“你确定要叫我想好的名字吗?你确定?”
严喻说:“……我再想想。”
严喻难得陷入沉思,剩下四十分钟车程都在认真给新儿子起名。
七月的南城像蒸笼,简直能热死人,陶琢从下出租车到走回家,短短五分钟路程,后背就被汗浸湿了,感觉下一秒会融化。所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房间的空调都打开,然后冲进淋浴间脱衣服洗澡。
出来时浑身清爽,擦着头发找雪糕吃,忽然发现严喻不在家,拖鞋摆在门关。
十分钟后严喻开门进来,裤子口袋鼓鼓囊囊,显然藏了什么不想让陶琢看到。
看见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陶琢一愣:“你洗这么快?”
“等你给我吹头啊。”陶琢很霸道的,说,“你干嘛去啦?”
严喻一顿,说:“倒垃圾。”
陶琢抬头看一眼墙上的表,心想六点半,垃圾站都还没开。
严喻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被拆穿,走过来揉陶琢头发:“别问,会告诉你。”
陶琢就让他摸,说:“惊喜吗?”
“嗯,装没看见好吗?好的。”
“好的好的,我失忆了,五分钟前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陶琢边说边钻进严喻怀里,甩着脑袋拱了他一脸水。
严喻习以为常,湿着上半身去拿吹风机,让陶琢坐着别动,给他吹头。
不用学习的感觉真好,洗完澡就可以和严喻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打游戏。现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看爱情片了,陶琢就挑了一部《爱在黎明破晓前》,拉上窗帘和严喻一起安静地看。
是一个浪漫的故事,男女主在火车上相遇并一见倾心,度过了交谈甚欢的夜晚,却在黎明时分手告别。
严喻问:“所以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没有,”陶琢说,“他们错过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见到。”
“不过后来其实又见面了,”陶琢补充说,“还有第二部和第三部。事实上第三部里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但我想你应该不喜欢那个结局。”
“为什么?”
“因为……相爱的人,即使最后在一起,可能也不会像最初那样相爱。”陶琢想了想说,“你明白吗,现实,成长,争吵和隔阂,都会把人磨平。”
“不要想那么多呀,”严喻轻微地皱了皱眉,陶琢观察到,就凑上去亲他,笑着说,“这个规律不适用于我。我会永远爱你。我爱你呀……我每天都比昨天更爱你。”
两人在沙发里抱着吻了一会儿,陶琢给严喻讲第二部的剧情。严喻说那还是不要看了,就换了部动作片,看绿巨人把洛基甩来甩去。
严喻一部漫威电影都没看过,陶琢来了劲,给他介绍每个角色的来龙去脉,喋喋不休分析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到底谁更能打。
期间看饿了,跳下去煮了两碗火鸡面,又煎了两个鸡蛋,戳开拌在一起,黏糊糊的,香味四溢。
严喻作为一个南城人并不是很能吃辣,但陶琢喜欢,每次就陪着他吃。
陶琢吃了两口皱眉:“酱好像放多了。”平时都放小半包,今天手一抖放了三分之二进去,很辣,连忙去冰箱拿两瓶冰可乐回来。
刚抿一口,刷朋友圈的手一顿。
又是官宣,这回是赵青桐。其实这事儿当时整个508都略有耳闻,是周嘉八卦给单宇,单宇又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悄悄说给他们听。
对方是隔壁学校的同级生,也是理科班的,俩人在校外上补习班时认识。赵青桐数学一塌糊涂,对方化学一塌糊涂,正好互帮互助,一场恋爱谈下来反倒各提30分。
陶琢看了两眼,给赵青桐朋友圈点赞,拿起可乐抿了一口,准备继续看雷神被他弟弟捅腰子。
这时赵青桐的微信却跳出来,问:什么时候轮到你和严喻啊?
“咳咳咳——”
陶琢差点一口可乐喷出去,无视严喻疑惑的目光,抓起手机回复赵青桐:??????
陶琢:卧槽,谁告诉你的?
赵青桐回复很快:没有,我自己看出来的
陶琢:啊?
赵青桐:你俩洗发露沐浴露都是一个味道的
陶琢:啊???
陶琢:就凭这个你就看出来了?
赵青桐估计懒得和他废话:跟你解释不明白。不是你也太迟钝了吧?
陶琢:[汗流浃背]
赵青桐:所以呢,还没表白呢?
陶琢:其实也不是……总之快了吧
陶琢想起严喻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估计差不多了,再装几天失忆等等看。
这个差不多来得很快,那天晚上有人在群里张罗大家一起出来玩,说别再玩什么乱七八糟的桌游了,吵架吵得嗓子疼,于是就咋咋唬唬地跑去开了个十五人版大型密室逃脱。
可惜进密室后没多久,就因为密码到底是按这个解还是按那个推吵得不可开交,严喻和陶琢坐在角落默默等待结果。
陶琢小声说:“有什么区别吗?一样费嗓子。”
严喻笑:“没区别。”
过了半天单宇和苏越廷还在吵,陶琢眼皮快要打架:“怎么还没打开?”
严喻说:“因为两个解法都不对,他们刚刚顺序记错了。”
陶琢被噎了一下,扭头:“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了就得跟两个人同时吵,没必要。”
陶琢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不再管那群叽叽喳喳的猴子,只和严喻聊天:“那我们今晚看什么电影,超英吗?还是其它动作片?其实科幻片我也看很多的。”
严喻笑着看他,说:“今晚有别的事要做,大概率看不了电影。”
陶琢一头雾水,问有什么事要做?
严喻不回答,这时NPC忍无可忍,走进来跟单宇说顺序记错了。
终于走出密室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老板说恭喜,你们达成了最慢通关成就。
一群重点班学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兴高采烈地合影留念,然后就冲向烧烤店干饭。
陶琢早就饿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把桌子啃了,串一端上来就认真地吃饭,见缝插针夹走两只生蚝。有人问他喝点什么,陶琢看了严喻一眼,严老师没吭声,陶琢就大着胆子说:“酒……吧?”
“这个是生啤,比普通的啤酒好喝,你尝一下嘛。”单宇说,眼睛却看着严喻,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干嘛啊就喝一口酒死不了管那么严做什么”的意思。
严喻说:“喝吧。”
陶琢接过来,对严喻笑,抿了一口,发现确实挺好喝的。
吃完串就进入例行的扯淡环节,不知道谁打头聊起高考估分。一群人“牛x牛x”地叫了半天,终于把主意打到严喻头上:“喻哥考得怎么样?是不是清北稳了。”
严喻淡淡地说:“选择题全错。填空题没写。”
陶琢噗嗤一声笑出来,揉着脸,等问到自己的时候,照葫芦画瓢道:“没写,准备复读。”
其他人听了心想也是,考都考了,聊估分有什么意思?听天由命吧。就把话题转开,又聊起八卦。
无非就是议论这段时间朋友圈出现的各种官宣,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居然是一对,谁加了胡斌的微信,发朋友圈还被胡斌点赞。
霍超叫道:“怎么都有人表白就我没有!”
陶琢忽然说:“我也没有。”
饭桌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大部分人知道内情的人同时目光复杂地看了严喻一眼。
剩下一小部分,以霍超为首,毫无所觉地说:“好想要个对象,为什么就我和陶琢没有?”
陶琢背刺他:“我有的。”
饭桌上更寂静了。
霍超一头雾水:“不是,你不是说没人表白吗,你哪来的对象?”
陶琢其实有点醉了:“我就是有啊。”
霍超开始给他下套:“那你对象是……”
陶琢张口就要报名字,被严喻捂住:“他醉了,我带他去吹吹风。”
说罢抓着陶琢衣领一揪,像拔胡萝卜一样把人拔走了。
两人沿着马路走出去,拐进小巷子,路上没有人,只有零零星星的路灯,陶琢握着严喻的手慢慢往前走。
他还没完全醒酒,扭头看严喻,半晌后凶巴巴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说?”
严喻学小狗的语气逗小狗:“因为你还没有男朋友呀。”
陶琢眨了眨眼,想起来对啊,严喻在他手机里的备注还是3.0呢。
喝醉了的陶琢非常擅长打直球,闻言一笑,张口就说:“那喻哥,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啊。”
严喻明知故问:“你说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陶琢站定,在路灯下仰着头看严喻。
风吹过来,他酒醒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懊恼,踮起脚来去亲严喻,在他唇上留下“啵”的一声:“严喻,我好喜欢你——我太喜欢你啦,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啊?”
严喻垂眼看着他,神色温和,道:“你确定吗?”
陶琢笑得眉眼弯弯:“这有什么不确……唔!”
“哐当”一声,严喻拽着陶琢衣领,把他整个人压在一旁的卷帘门上,凶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让陶琢意识到一直以来严喻都没骗他,严喻这个人非常凶,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很旺盛,在床上要占据绝对的主动地位。
陶琢喘不上气,搭在严喻胸前的手频频挣扎推拒,下一秒却被严喻单手锢住,捏得手腕上一道红痕。
“别躲,”严喻说,“伸出来。”
陶琢脸红透了,不肯照做,被严喻咬了一下,疼得差点眼泪飚出来,只好乖乖松开牙关任凭对方入侵索取,被吃得断续的水音。
眼看陶琢真的要晕过去了,严喻才放开他,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乖。”
又问:“疼吗?”
陶琢点头:“疼啊。”
严喻不哄他,声音有点低:“那还要吗?”
“……要。”
“疼也要啊?”严喻故意道。
陶琢声音有点小:“要的。”
严喻一笑,对陶琢的回答很满意,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尖,然后抓着陶琢的脖子不放,再次吻了下去。
……
两人从卷帘门吻到一旁的小巷子里,巷子狭窄逼仄,陶琢被严喻摁在墙上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过他从来没想过反抗,就算被严喻捧着脸仰起头,被迫露出最脆弱的地方,被严喻咬住喉结也不说什么,反倒伸手环住严喻的脖子,下意识抓了抓他的头发。
轻微的痛感刺激了严喻,顺着陶琢嘴唇下巴一路啃咬下去。
分开时身上已经没法看,陶琢脖子锁骨,T恤下方一点,全是一片暧昧的红痕。
严喻手搭在陶琢脸上,拇指抚摸陶琢嘴角,陶琢下意识舔了舔,舌尖还带着热度。
严喻轻声说:“这才是和男朋友接吻的方式,知道吗?”
“……噢。”陶琢应了一声,看着严喻。
片刻后终于从激烈的交融中回过神来,对严喻笑:“那我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啊?”
严喻抓住他:“来不及了。我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你要负责。”
“那好吧,男朋友。”陶琢笑着说,严喻也笑,低下头来温柔地亲他嘴角。
严喻给陶琢整理好衣服,梳顺他凌乱的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什么,小巷子里太暗了陶琢没看清,但知道应该就是那天严喻偷偷摸摸下楼去取的东西。
“手,抬起来。”严喻命令道。
陶琢照做,感觉一个柔软的东西覆在手腕上,借月光一看,是一串黑色的编织手绳。
是双层的,尾端有一个绳结,还拴着一枚银色金属圆牌,上面写着牌子的名字,BOTTEGA VENETA,绳身估计是羊皮料的,质感很好。
“啊……”陶琢有点明白了,“你就是在等这个?”
“嗯,觉得很适合你,但这个款绝版了,托人找了很久,又在海关卡了好几天。”
“怎么仪式感那么重啊,”陶琢笑起来,看着皮肤上黑色的手绳,“不送我礼物也可以和我表白的。”
“要送,”严喻轻声说,“这是定情信物。以后每年都会送你。”
严喻买了一对,摸出另外一条,伸手让陶琢给他戴上。陶琢低头帮严喻戴好,拨了一下那个小圆牌,说:“这个是不是可以拴别的上去。”
严喻弯唇:“想做什么?”
陶琢说:“定制一个写着我名字的,挂上去,别人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了。”抬起头来补充道:“你也可以给我一个刻了你名字的。”
严喻看着他,心想确实该给你一个,只是不是戴在手上,而是拴在脖子上。
但他没吭声,只是说好,低头亲陶琢。
严喻吻完,抬起头,却不松开陶琢,在月色中看着他眼睛。陶琢嘴唇一片湿润,眼睛仿佛也浸透了,水淋淋的闪着光。
严喻忽然低声说:“所以现在可以了吗。”
陶琢望着他:“可以什么?”
严喻似乎在笑:“做男朋友能做的事。”
陶琢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脸迅速红了,终于明白严喻为什么说今晚看不了电影,有别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