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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来日正长

来日正长 阿苏聿 8446 2024-08-27 08:10:35

陶琢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知道严喻随手给单宇发微信说有事先走,就拽着陶琢坐上车。

陶琢迷迷糊糊地进小区,迷迷糊糊地上六楼,走进家门, 却不迷糊了。严喻没开灯, 他们站在黑暗里听彼此的呼吸。

一路严喻都拽着他的手, 像是生怕陶琢跑了, 到了这一刻却松开他, 没有急迫地吻上来。哪怕血液已然沸腾,全身所有细胞都叫嚣着催促着, 要他彻底剥开眼前的这个人。

严喻克制住自己, 喉结滚动, 说:“我再问你一遍,陶琢。你确定吗?”

陶琢上前一步, 勾着严喻手腕上的手绳, 把他摁在玄关墙上,仰头去找严喻嘴唇:“我确定啊, 我太确定了。”

严喻的手臂环住陶琢腰身, 紧紧锢着。

再也跑不掉了, 就此被他抓住。

衣服脱下,随手丢在地上,两人一边接吻一边进淋浴房。一起洗了热水澡, 在蒸腾的浓雾中相互抚/摸, 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 仿佛生来就该这样。

严喻抱着陶琢出来, 问:“哪张床?”

陶琢有点支吾,严喻又笑着说:“哪张都一样。迟早的事。”

陶琢闭着眼睛随手一指, 严喻就把他抱进自己房间,两人陷入柔软的羽绒被里。

严喻低头吻陶琢,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尖,轻声说:“会有点疼,我慢慢的,好吗?”

陶琢说好,还是有点紧张,抓住了严喻的胳膊,严喻便把手滑下去,顶开陶琢掌心,抓着他十指相握。

陶琢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因为太完美太标致,有时会让人意识不到他有多出众的程度。但这一刻,这张脸蒙上情意,被念头沾染,倒把动人心魄展现得淋漓尽致。

陶琢还是忍不住轻声喊他:“严喻……严喻……喻哥……”

严喻用吻作为安抚:“喻哥在。”

陶琢就安分下来,乖乖地靠在严喻手臂上不说话,手一点一点抓紧床单。严喻用亲吻吞/下他所有含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陶琢挣扎,严喻以为他要说什么,松开来,陶琢却轻声呢喃:“好喜欢你,严喻。”

这就不能怪我了,严喻垂眼盯着陶琢心想,明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很恶劣的人,这种时候还偏偏说这样的话。

于是到最后,陶琢近乎灵魂出窍,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只知道要把自己完全交到严喻手里。被严喻亲着额头抱起来时才清醒了一些,看着严喻带他进走廊。

严喻走到客厅,把他放在那只绿色沙发上。

陶琢捂脸:“不要在这里……”

严喻亲他:“要的。”

陶琢感觉浑身都在发抖,抓着沙发扶手才没掉下去。

幸好严喻还残余一点理智,没太过分,事后吻掉陶琢脸上未干的泪痕,带一团糟的小狗去洗澡,亲手给他穿上衣服。

严喻的床已经没法看了,床单浸透,枕头估计也不能要,只好抱着陶琢回他自己房间。

两人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陶琢穿着严喻的T恤,衣服有些宽大,露出皮肤上斑驳的痕迹。严喻垂眼看他,忍不住又去亲他。

陶琢真的快哭了:“不行……”

严喻失笑:“不碰你,睡吧。”

陶琢嘴唇很干,严喻起身去给他烧了壶热水,回来时看见他呆呆地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盯严喻,对他带着点指责说:“你不要乱跑呀。”

刚才哭得太凶,嗓子哑了,声音轻轻的,说起话来就带了撒娇的意思。

严喻很喜欢陶琢和他撒娇,说好,不乱跑了,扶着他坐到自己怀里,给陶琢喂水喝。然后又明知故问地说:“没我睡不着吗?”

陶琢很乖很乖地点头:“嗯,没有你睡不着的。”

严喻就笑,摸摸陶琢的脸,搂住他:“好。我不走,陪你。”

陶琢靠着严喻睡过去,腿微微蜷着。两个人抱在一起,盖一张被子,正如那两条黑色的手绳相互纠缠。

严喻把窗帘拉得很紧,以免阳光打扰陶琢清梦。陶琢晕乎乎的,一觉睡到大中午,抓着被子坐起来,忽然感觉腰间有若有若无的一阵酸痛。

他耷着眼皮思考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然后躺回去,看着天花板陷入沉默。

严喻开门进来,见他醒了,笑:“早上好,男朋友。”

陶琢转过去,用被子把自己蒙上:“你男朋友一点都不好。”非常别扭的撒娇。

严喻穿着白T恤,浅色的休闲裤,他整个人总是这样干干净净的,似乎很温和,但仔细一看那双眼睛,就会知道其实是那种很疏离,会和所有人保持界限的远远的人。

这样的人却会看陶琢,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紧紧地看着他。

严喻很想控制他,又怕伤害他,总是克制着自己。但陶琢不怕他的这种念头,主动过来抓他的手,说你就这样跟着我吧,我会一直在你圈定的范围里不乱跑。

严喻从背后靠过去,抱着陶琢,陶琢装模作样地挣一下,安安静静被严喻抱,被环着腰揽在怀里。

“疼吗?”严喻低低地问。

陶琢想咬他:“你说呢。”

严喻在他脸边吹口气,亲他脖子:“不疼了。”

依旧是情侣,但因为做过亲密的事,总归会有点不一样的。会更粘人,更不可理喻,黏黏糊糊的,时时刻刻都想和对方绑在一起。

他们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了会儿话,陶琢控诉他:“你太过分啦……”怎么那么凶。

严喻心想没有吧,过分的都在后面呢。但他没说,知道要一点一点来,别把小狗吓跑了,好不容易抓住的。

陶琢坐起来,让严喻给他揉腰,酸痛很快消下去,就下了床,刷牙洗脸,到客厅里找东西吃。

陶琢走出走廊,却蓦然瞥见窗户下方那只绿色小沙发,想起昨天晚上在那上面做的事,和被严喻哄着骗着说出口的话,脸色又是一红。

严喻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了,笑着说:“抱你去沙发上吃?”

“不吃!”陶琢恼羞成怒,揪严喻头发撒气,“怎么又是这个沙发,你到底多喜欢它啊……我要把它卖了。”

严喻只是说:“这个沙发真的承载了很多记忆呢。能带到北京去就好了。”

陶琢:“……”

呢个屁啊。

严喻亲自下厨熬了粥,还做了客家酿豆腐和葱姜鸡,在厨房里给陶琢盛粥时又被陶琢抱着闹了半天,粥不小心洒在裤子上。

严喻去洗裤子,陶琢坐下来吃饭,一边看手机,各种微信消息跳进来。

单宇昨晚给他留了言,问没事吧,喻哥说你喝醉了?

陶琢嚼着鸡腿回:没有,没醉。

单宇已经醒了,回复说:太阳晒屁股了你终于醒了,出来玩不?我们在你家附近找了个射箭馆

陶琢:射不了一点。

发出去就意识到好像有一语双关,后悔了,可惜来不及撤回。

单宇看见了说:啊?咋了?

陶琢:……

陶琢:我确实喝醉了,喝醉了。头疼,不想下楼,你们玩吧

单宇只好说好吧好吧,片刻后忽然又说:卧槽!

陶琢吓一跳,紧张地问:干嘛?

单宇:朋友圈

陶琢切出去看朋友圈,刷新出了稀有生物严喻。

严喻很少发朋友圈,这基本上是大家第一次见到他。这人什么也没说,就发了张照片,像素奇低无比,但看得出是两只交握的手,手腕上各有一条黑色手绳。

其中一只手腕上有个小牙印,严喻咬的,陶琢看见了,被姜葱鸡呛得直咳嗽。

单宇若有所思:等等,所以……

陶琢:……

在单宇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陶琢眼疾手快,直接把他拉黑。

而罪魁祸首正坐在绿沙发上,看了眼自己那条被问号和感叹号淹没的朋友圈,抬起眼睛,带着笑看了陶琢一眼。

陶琢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觉得算了,随他去吧。

一边搅着粥,看着评论区排山倒海一般的“卧槽”,一边嘟嘟囔囔:“你要吓死他们呀。”

严喻说:“你不就想这样吗?”

“……”让他说对了,确实就想这样。陶琢摸摸鼻子,感觉自己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整个人幸福得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飘到天上去。

他就这么幸福地晃着腿,给严喻朋友圈点赞,然后感觉严喻的头像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点进去一看,发现T恤上方多了一点吻痕。

陶琢“?”了一下,心念电转,放大放大再放大,仔细看。

然后沉默了,发现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自己的脖子,自己的项链。

他和严喻戴着情侣款项链,但两条的萤火虫形态不太一样,严喻那个翅膀长得更开,像是在飞,自己那个更安静,像是落在叶子上。照片里是他的项链。

陶琢半天憋出一个字:“你……”

你偷拍我经过我同意了吗?还偷拍两次,侵犯我肖像权!

严喻过来亲他:“没办法,我就是喜欢炫耀。”

两个字又轻飘飘泻掉陶琢的气,陶琢没吭声,继续喝粥,琢磨着过会儿自己也得找个法子炫耀炫耀。

吃完饭却困了,严喻便抱着他,他蜷在严喻怀里,迷迷糊糊睡了个午觉。两点多严喻喊他起来,让他换衣服打车出门。

下周他们打算去旅游,有一个晚上要在原始森林里住。森林里温差大,太阳下去后会很冷,所以他们先去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两件冲锋衣,然后拎着袋子出门,打车去犬舍看狗。

陶琢的计划是旅游回来再把小狗接回家,但这几天又很想它,只好屁颠屁颠拉着严喻来看。两人在草坪上逗狗玩,小狗叼着毛绒玩具在草丛里钻来钻去。

天气太热了,晒得人头晕眼花。陶琢躲进空调房,和老板要来纸笔,咬着吸管在桌子上苦思。

写了几个名字,把严喻抓过来,笔递过去:“你也写几个。”

“什么?”

“名字,小狗的,”陶琢说,“选不出来,让它自己选吧。”

等严喻写好,陶琢把它们叠成小方块,放在口袋里摇摇摇,然后哗啦一下洒到小狗面前。

小狗耳朵抖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试探地伸出爪子摁住其中一个。

严喻走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眉毛扬起来。

“是什么?”

严喻忍笑:“生椰拿铁。”

“什么生椰拿铁?”陶琢说,“我没写这个,你写的?”

严喻把纸条递过来,陶琢一看,是在商场买咖啡时给的小票,上面还写着无糖正常冰,他坐车过来时无聊手欠,把小票也叠起来折成方块,估计是刚刚不小心混进去了。

陶琢给自己逗乐了,说:“这不算,再来一次。”

正要把小票丢掉,小狗冲过来,“汪”地对他嗷了一声。

“它就想叫这个名字。”严喻总是能解读到小狗的想法,一手捞起狗放到陶琢怀里,“以后你就叫椰椰吧。”

“它是边牧啊,”陶琢说,“不可以叫椰椰的。”

“椰椰。“严喻置若罔闻,对狗勾了勾手,小狗尾巴就立起来,高兴地蹭严喻掌心。

陶琢忽然感觉这个流程有点眼熟,好像和平日里严喻叫自己的方式没什么区别。

陶琢只得妥协:“好吧,就叫椰椰吧。”

就这样草率地给小狗起了名字,和椰椰在花园里玩。傍晚该回家了,陶琢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让严喻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坐车回家时,陶琢非常专注地看手机,严喻甚至感觉这两年就没见过这么专注的陶琢。瞟了一眼,似乎是在编辑朋友圈,把刚刚那张照片调来调去,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严喻耐心地等,等十五分钟后余光注意到陶琢放下手机,摸出自己的。

果然看到陶琢发的朋友圈,配文是:“下次就来接小狗回家!”

严喻一眼就看出陶琢在想什么,因为那只摸着小狗耳朵的手,特地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手腕上自己送的那条黑色羊皮手绳。

可惜朋友圈的人都是瞎子,根本没体会到陶琢的良苦用心,只在下面夸小狗可爱,问小狗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严喻忍不住弯起嘴角,给单宇发了条微信。

然后陶琢的朋友圈下面就出现了一条评论:

单宇:99

霍超很疑惑:回复错了吧哥,99什么

赵青桐冒泡:你是瞎子吧,怎么考上大学的

苏越廷言简意赅地提醒他:手链,儿子

霍超:……

然后霍超就炸了,然后整个朋友圈都炸了。

不过引发地震的当事人很没有良心,第二天把手机一关,拎着背包上了飞机。还没起飞,陶琢就在座位上睡得昏天黑地,感觉有人俯身过来,给他调好座椅靠背。

窗外层云万里,天高海阔。落地哈尔滨时,陶琢被清凉的室外温度感动得快要掉眼泪。

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去了防洪纪念塔,中央大街,索菲亚教堂。

成群的白鸽倏然扇动翅膀,像鱼一样从清澈的碧空之间游走。

晚上吃了俄餐,红菜汤和奶酪饼,还点了一杯自酿红酒,和普通的红酒相比起来更醇,没有涩味,缺点则是后反劲太大。

所以下楼时陶琢晕乎乎的,全靠抱着严喻的手臂才没滑下去。

他们走过那些辉煌屹立的苏联建筑,在无人的街角接吻,风掀起衣衫一角。

在哈尔滨待了几天,又包了辆车继续北上,进入小兴安岭。这里群山绵延,亘古不息,他们在鹿苑停下,买了胡萝卜,喂从山上漫步而下的小梅花鹿。

小梅花鹿很懂礼貌,还会给人类让路,陶琢偷偷摸了摸它们的皮毛,不算很滑,有点毛刺刺的意思。

两人坐在树下的秋千上,阳光透过密林落在肩头。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千百年来风吹拂大地的声音。

远处溪水潺潺流动,金光像星子一样闪烁,在白浪尖跳动,粼粼生辉。

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什么也不做,手牵着手发呆到夕阳西下。

在伊春休整一晚,第二天去五营。他们打算在森林小木屋里住一晚,所以一路慢悠悠的,并不急着赶行程。

进到景区,森林深处人迹罕至,越向里越安静,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陶琢在路边发现了一排刚冒出头的小蘑菇。

一阵窸窸窣窣,陶琢回头,棕色的小精灵从木栈道上狂奔而过。

是花栗鼠,游客大多都是奔着它们来的。把瓜子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有小家伙从草丛里探头,小心翼翼爬上来,抓起瓜子就跑。

严喻递给陶琢一把瓜子,两人蹲在树墩上等。但花栗鼠有些怕生,总是远远地看他们一眼,然后去别的地方找吃的,不肯靠近。

陶琢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在台阶上放一点瓜子,然后走远。这回有花栗鼠来了,跳上来,左看右看,开始往嘴里疯狂地塞。

“你看,”严喻搂着陶琢轻声说,“这个只是往嘴里塞,鼓鼓囊囊的,没有吃,应该是要带回去藏起来。”

“这个,”旁边还有一只,正蹲在那里抱着瓜子狂啃,先溜边,然后吃瓜子仁,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这个是吃掉了。”

“好可爱。”陶琢说,很想摸摸它们的大尾巴。

陶琢不死心,总想骗到一只花栗鼠到自己手掌上来吃东西,严喻叫他坐在那里别动,自己走过去,每隔几步洒一点瓜子,给花栗鼠下套,设计一条不归路。

但很久很久都没有花栗鼠出现,陶琢手酸了,严喻抱着他:“耐心。”

“真的会过来吗?”

“会的。”严喻的语气非常笃定。

“你怎么知道,”陶琢质疑,“你又没喂过。”

严喻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没骗过花栗鼠,但是骗过别的。都差不多。”

陶琢正感觉这话意有所指,钓鱼套路似曾相识,却看见一个小家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伸着个脑袋,一点一点顺着严喻布下的陷阱慢慢跳到他面前。

陶琢终于得偿所愿,让一只花栗鼠站在他掌心吃瓜子。可以很近距离地观察它,看它的胡须和眼睛,伸手rua它毛茸茸的大尾巴。

陶琢开心了,做大慈善家,把身上所有瓜子全洒出去,洒得这个区域的花栗鼠估计整个冬天食物都有着落,才和严喻牵着手走回木屋,两个人长长的影子顺着铁轨扭动。

晚上吃完饭,不过夜的游客已经离开,森林里非常安静,他们在附近散了会儿步消食,在气温骤降之前回到房间。

陶琢先去洗澡,抱着被子饭团一样坐在床上看手机。严喻擦着头发出来,没上自己的床,坐到陶琢身边,把他的手机抽走。

陶琢扭头,疑惑地看严喻。他们带了旅行装沐浴露,身上依旧是同样的香味。

严喻说:“你男朋友比手机好玩。”

陶琢:“……”

严喻又说:“而且明天不用早起。”

严喻已经吻了下来,陶琢没有办法,而且其实他也想和严喻做,简直是食髓知味。

第一次还比较正常,温柔克制,像那天晚上一样。第二次某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将两条手绳解下来扣在一起,捆住了陶琢的手。又拿过黑色丝巾,蒙上陶琢的眼睛。

视觉被剥夺,其它感官就被放大,任何一次碰撞都变得过于令人痴迷,水声幽微。

严喻忽然捂住陶琢,整个人靠下来压在他身上,说:“嘘……”

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然后有人敲门。

是老板来送水果,陶琢吓得紧紧抓住严喻,严喻垂眼笑着看他,却故意说:“别出声,木头房子隔音很差。”

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故意……

陶琢愤怒地瞪严喻,严喻来吻他,吃掉哼声。陶琢在起伏的快乐中失神,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放下离开的。

事后两人一起洗了热水澡,陶琢在严喻怀里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被严喻叫醒,严喻贴着他耳朵问:“要看星星吗?”

陶琢真的很困了,但是想到星星,还是强撑着坐起来,让严喻给他套上衣服,系了方才用过的丝巾,拿着手电筒出门。

好冷啊,腿又好软。

陶琢撒娇不肯走,严喻就把陶琢背起来。陶琢紧紧抱着严喻脖子,两个人慢慢地行至无人之地。

在一块空地坐下,看头顶星辰如海。银心初升,仿佛一条奔腾而来的巨流之河,又像一刃刀锋,撕破沉沉夜幕,让地球上的两个旅人得以窥见宇宙另一边的万千星云。

这一刻就会切实地觉得人实在太渺小了,是山巅的一粒微尘,看不清日月流升,看不明斗转星移。

却又是这样勇敢,这样平静地接受万物皆当由生至死的事实。

陶琢忽然想起学农时和严喻一起看星星的日子,当时还曾感慨缘分奇妙,几亿万年前的一场爆炸,余晖奔跑至今,落到他们眼里。

那天的星光已然黯淡,可今天的他们还在一起。

夜风穿山而过,沙沙声回响,陶琢蓦然扭头,与严喻对视。

严喻似乎听到了他的心意,握紧他的手,笑着低声说:“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在群山与长河的见证下将彼此拥入怀抱,额头贴着额头。

星汉当空,千载寂寥。

回到南城没多久,高考出分了。

陶琢从早上睡醒就不敢看手机,丢到一旁不搭理,和严喻打胡闹厨房。中午陆陆续续有人收到短信,开始在群里汇报。单宇比几次模考均分高了30分,大笑声响彻整个朋友圈。

两人的手机放在沙发旁充电,几乎是同时一震。陶琢知道判决下来了,让严喻帮他宣读。严喻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没什么表情,又去看陶琢的。

垂着眼睛看不出喜怒,然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把手柄塞到陶琢手里:“继续玩吧。”

“啊?”陶琢还懵着,“什么意思?到底多少?”

严喻终于笑起来,揉了揉陶琢的头发:“看不到。被屏蔽了。”

陶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嗷”地扑到严喻怀里,抱着严老师不肯放手,尾巴摇到天上去。

高考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许瑛应该是全南城最得意的那个,因为自己班上一口气出了两个屏蔽,其中一个全省第二,再加上一个排在第二十三的苏越廷,简直是一中建校以来前所未有之大喜事。

她每天下楼横着走,逢人就:“啊你怎么知道我班上有三个裸分清北?”

陶琢给林思含打了电话报喜,之后微信被轰炸,不知道该怎么回,干脆直接关机了事。

傍晚严喻在厨房做饭,他从后面蹭过去,抱着严喻的腰问:“那我应该报什么专业呢?”

“随你。”

“我去学做厨师吧。”陶琢想了想和他开玩笑。

严喻不知道该怎么说,指了指厨房门:“别的都行,唯独不适合干这行。我要开火了,出去。”

陶琢不出去,抱紧了严喻不放,拱了半天问:“那你呢,你打算学什么?”

严喻说:“计算机。”

陶琢翻招生册,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名称里挑挑拣拣。

当然这是一个幸福的烦恼,可以之后再花时间仔细考虑。陶琢把砖头一样厚的志愿指南丢到一旁,帮严喻往餐桌上端菜。

吃完饭两人如往常一样下楼散步,有蚊子,陶琢被咬了好几个包。

走到一半就出汗,陶琢带严喻进便利店买雪糕,付钱时不得不把手机开机,然后就收到了胡斌的夺命连环call,说文理科前五十的学生过几天必须回一中接受采访,勒令他们准时出席,必须穿校服。

严喻挂断电话,低头看陶琢,陶琢一边啃巧乐滋,一边抬头看严喻。

陶琢眨了眨眼睛,严喻解读了那意思,点头说:“我也不想去。”

陶琢想了想:“那就派苏越廷去吧。”

严喻同意:“编个理由。”

于是采访当天两人脚底抹油溜了,说有事,其实是打车去犬舍接狗。苏越廷临回校前才得知自己被抛弃,不得不愤怒地一个人应付十几家媒体。

高考出分后年级群里热闹了一段时间,叽叽喳喳的,过了几天,大起大落的情绪过去,就渐渐少有人说话。

大家都即将奔赴自己的新一段人生。

陶琢和严喻把椰椰接回家,做了个小蛋糕庆祝。椰椰狗还没来,家具和玩具先来了,客厅里到处都是它的沙发、小窝、枕头、毛绒玩偶,还有陶琢新买的地毯,椰椰一进来就在上面快乐地打滚。

严喻这个人仪式感实在太强,给椰椰准备了项圈。陶琢打开一看,好家伙,LV的。

严喻看了眼尺寸,帮摇着尾巴的椰椰戴上,又瞥陶琢:“看大小你也能戴。”

“……滚。”陶琢面无表情,给儿子拍了张照片。

把照片发上朋友圈,很快被一群人点赞,评论区里出现“卧槽你家还缺狗吗”的惊人之语。

以夏辛禾为首,几个损友成排复制粘贴:小狗快和这个陌生哥哥说再见吧!

严喻看到了,但是没懂,看着这一群复制党挑眉问:“什么意思?”

陶琢解释:“要来我们家偷狗的意思。”

严喻说:“为什么要偷椰椰?”

陶琢说:“因为椰椰很可爱啊,你看小狗多可爱。所有人都会喜欢小狗。”

当时两人刚吃完饭,在商场蹭空调,沿着落地窗朝打车的地方走,外面灯火辉煌,映衬人间家家喜乐。

严喻闻言点头,忽然伸手抓紧陶琢,两人十指相扣,黑色手绳落在一起。

商场里人来人往,牵手很容易被注意到,陶琢挣了一下没挣开,小声问:“干嘛?”

严喻说:“怕你太可爱了被人偷走,把自己家的看紧一点。”

“……”陶琢顿了一下,低声道:“你不要突然在外面说这种话。”

“为什么?”

“因为我会很想和你做/爱。”陶琢笑着看严喻。

所以打车回家后就做了,做得很激烈。

没办法,严喻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谁让陶琢说那种话。

基本上是从严喻的床到陶琢的床,然后到绿沙发,然后到地毯。陶琢后悔了,想求饶,但是来不及,严喻一边夸他好乖好听话好厉害好会亲,一边哄骗他换个姿势好不好再忍忍,再一次再一次……然后更加过分。

太荒唐了,这是陶琢最后的念头。

严喻有运动的习惯,手臂有力气,能把陶琢抱起来,让重量全压在一处。这说明第一天晚上他真的很克制自己,很温柔,很体贴,同时也是严喻居心叵测的表现,他像诱惑花栗鼠一样一点一点用瓜子把陶琢诱惑进来。

但那能怎么办呢,陶琢想,他就是喜欢严喻。怎样的严喻都很喜欢。

严喻冲完凉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进来搂着陶琢。陶琢习惯把这个人当枕头,抵着他胸膛和下巴睡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纵/欲的后果是腰疼得快断掉。

陶琢打开手机,发现早上九点林思含给他发微信,问报志愿的事,陶琢回复说没想好呢,大概还是那几个热门专业吧。

林思含却问:才醒?

陶琢有点心虚,支支吾吾找理由:嗯,昨晚和同学吃烧烤喝酒了

林思含发过来两个笑眯眯的表情,不拆穿他,只是说:注意点啦。

那点小心思么,总是瞒不过当妈的。

被敲打的陶琢同学脸一红,仓鼠似的滚下床,发现严喻不在家,估计是去买菜了。

艰难挪到客厅,跪在绿沙发上打开窗帘,看见严喻买了一束新的黄玫瑰,摆在小铁架子上,娇艳欲滴,正在阳光中随清风摇动。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滚动着,每天有新的花,新的亲吻,新的礼物,和不变的爱人。

一整个暑假几乎都和严喻在家里胡闹,床单换了不知道多少张。

其间尚有一丝理智,抓紧时间去学车,考科目二前两人特地去寺里求佛祖保佑一把过,毕竟顶着大太阳练车实在是太他妈痛苦了,谁都不想被折磨第二轮。

然后是填志愿,等短信,收录取通知书。七月底飞了趟北京提前看租房,严喻研究该怎么把绿沙发空运过去。

八月,要去大学报到了,陶琢把东西收拾好,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曾被他们视作家的小两居室。但他已不再为离别难过,知道严喻会永远在他身边。

大部分家具和衣物已经提前找物流公司运了过去,还剩一些没法提前寄走的东西,不得不到最后一天找顺丰。

严喻提前下楼解决这个问题,陶琢则拖着行李箱,慢慢晃到两人约好一起上车去机场的地点。

这个位置就在一中门口,天桥下,一块空地,旁边有棵苍老的榕树拔地而起,几个爷爷正扇着蒲扇坐在树荫里下棋。

严喻还没来,陶琢无所事事,坐在行李箱上等,脚不时点地晃来晃去,像两年前刚转学到一中时,坐在宿舍门口等许瑛来接那样。

但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孤独的等人领养的小孩了,他有一位情深意笃的恋人。

不断有轿车停在马路边,陶琢抬头看,发现是一中新生入学,提前回校军训。

学生们大包小包提着桶拖着盆爬进学校,同时还要应付父母永无止尽的嘱咐和唠叨,出了一身汗,特别狼狈。

陶琢看着看着不由一笑,仿佛依稀看到两年前自己的影子。

忽然有一个男生走过来,怯生生地问:“学长,你也是一中的吧?那个,宿舍楼怎么走啊。”

估计是因为陶琢穿着白色衬衫,背着书包,长相又十分少年气,小学弟错以为他还在上高中。

陶琢懒得解释,说:“进门右拐,顺着林荫道一直往前,看到那个大铁门就是了,前两栋是男生宿舍。”

“哦哦,”小学弟说,“谢谢学长。学长能不能加个微信啊?我是理重点六班的,之后有什么不懂的……”

陶琢打断道:“你是六班的?”他想起许瑛说过自己要回去带高一,好像就是六班。“你们班主任是不是叫许瑛?”

“对啊对啊。”

陶琢说:“没什么,好好学习,她去年带高三带出三个裸分清北,估计会给你们上压力。”

然后抬头看小学弟,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一对上视线脸就迅速红了。

陶琢心里一跳,挑眉,没吭声。

小学弟又问了几个问题,陶琢一一回答,最后笑着嘱咐他:“别早恋,教导主任叫胡斌,挺凶一光头,管你同性恋异性恋智性恋纸性恋,都抓,抓到就请家长。”

“噢……”小学弟被灌输了一脑袋一中生存指南,挠挠头,然后问:“所以微信……”

陶琢笑:“不能给你。”

“不好意思,”陶琢说,“学长有男朋友了,被他知道会吃醋。”

而且吃起醋来在床上很凶。

陶琢把一脸震惊的小学弟打发进学校,抬头,看见一辆滴滴专车停在路对面,严喻打开车门下来,对他招招手。

南城八月,阳光依旧灿烂,透过榕树落了满地,仿佛漫天飞光。

一中的钟声依旧清脆飞扬,矮墙边的香樟树依旧蓬勃繁盛,长长的走廊上依旧有学生打打闹闹,雪白的衣角在空中飘动,被风吹跑的试卷滑向操场那边。

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

永远有人保有十八岁时最炽热的那颗心,陪你走完未来漫长的一生。

这样想着,陶琢笑起来,跳下行李箱,背着吉他包跑向马路对面那个少年,落入他的怀抱。

他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会一起长大。

他们来日正长。

-来日正长·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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