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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凑合活 三碗过岗 7467 2024-09-22 07:49:41

小堃村一片死寂, 刚才黑夜中的鸟鸣也已彻底消失,除了赵红玫急促粗重的喘息外,周遭无人出声。

徐盼娣张着嘴大哭, 声音却无法传出一星半点儿,只有眼泪大颗落下,她看着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赵红玫,眼中尽是绝望。

“为什么看不见啊?”肖点星茫然又急躁, 恨不得拉起赵红玫把她的脑袋对着徐盼娣的方向, “你再看看,你不是灵种吗?你好好看看,你看看那是谁!”

赵红玫却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被鞭子捆着在地上痛苦地低低喊叫。

几个小辈儿束手无措, 连黄德柱也懵了,他一老堂街混的妖也没见过这场面, 不由小声跟严律道:“那个,祖宗, 这娘儿俩是啥情况?这也太惨了,虽说之前乱七八糟的出了那么多事儿, 但我看这小孩儿挺无辜的, 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好歹让这颠婆见见闺女?”

严律咬着烟看了看赵红玫,又检查了一下徐盼娣的情况, 心中大概有了个想法, 皱眉道:“这母女二人身上似乎有术或孽灵之类的外力影响,指使赵红玫体内灵力滞涩, 被蒙了眼,越想看到的反倒越看不到。”

他对孙化玉使了个眼神, 后者反应了一下才“哦哦”地点头,将赵红玫从地上扶着坐起身。严律踱步过去,抬手正要覆上赵红玫的头顶,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妖皇难道不清楚自己是什么状态?”薛清极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把就薅住了严律的手,用古语似笑非笑道,“你已并非当年强悍,如今不过是个活得久死不了的老妖怪罢了,倒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严律听到“老妖怪”三个字,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反手将手腕一转,反握住了薛清极的腕子,看他的眼神儿也带着妖族才有的蛮横,同样用古语道:“少说两句憋不死你。我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是不如以前了,你难道还以为你是那会儿能跟我叫板的‘小仙童’吗?”

薛清极这身体的握力远不如他千年前,被严律反攥,嘴唇也微微抿起。两人互相紧把着对方的手腕,如同掐着对方的名门,都用了十足的力道还不愿放手。

周围小辈儿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只感觉到两道威压压得人不敢多话,还是隋辨没心没肺地问:“严哥,你是不是又要拔孽?要不让我试试,怎么拔的你教教我!”

严律和薛清极一回头,就瞧见隋辨挺着胸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旁边肖点星也跟着凑过来,显然是也觉得自己能胜任一下。

严律被隋辨这狗样子噎了一下,看看隋辨又看看薛清极,心想这俩人也都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前者缺心眼儿到了这地步,后者却黑心肝儿到了那个地步。

“你?你省省吧,你家老爷子坟位旁还暂时不需要多出你来。”严律毫不留情地给了隋辨一盆冷水,继而回头对薛清极略放了重音道,“撒手!你小子还真觉得我会先认输吗?!”

妖皇大人天生好狠斗勇,连这会儿的捏手腕都成了个较劲比赛。

薛清极眼中的冷意散了,竟缓慢地涌起点儿无奈来,想想年严律始终都这幅油盐不进气死人的样子,顿时又多出几分恼怒。

撒手就撒手!

剑修一个甩手,把严律的胳膊甩得差点儿没转一圈儿。

“……”严律惊了,嘴里的烟都掉了下来,“你有病吧?你今年三岁啊?!”

薛清极自认给了严律一记狠的,膈应了妖皇一下,顿时心情又好了不少,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继而将剑拿出,将自己的指尖划破了两道。

他这动作太快,严律都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为了我们有心无力、有勇无谋的妖皇大人分担一二忧愁。”薛清极将血抹在赵红玫的眼皮上,左右眼各点了个对称的简易符文,这才用舌尖舔掉指尖上的血,冲严律笑道,“以我的血开她的眼,妖皇无需全身拔孽,只需将灵力与我的血符呼应便可。”

董鹿奇道:“竟然还能这样操作?下次我也试试,总不能一直让两位干活儿。”

他们这几个小辈儿最近始终跟在两人身边,对这二人已经足够佩服,闻言立刻点头。

严律一晚上被薛清极挤兑来挤兑去,这会儿当着几个小辈儿直勾勾的视线,实在是懒得再跟他废话,也不问薛清极这方法是否可行,便直接将手按在赵红玫的头上,灵力压进她体内,集中在眼周围。

赵红玫原本闭着眼在哆嗦,此刻猛地一颤,倏然睁开眼来。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随即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徐盼娣,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扭动身体朝着徐盼娣挪动。

因为过于激动,赵红玫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徐盼娣发现母亲竟然真的能看到自己,也尝试着向她靠拢。

纯净的魂体一靠近赵红玫,就立刻像是靠近了什么火源,徐盼娣伸出去想要触碰赵红玫的手立刻开始冒烟,原本就发虚的轮廓也跟着模糊了不少。

“你不能靠近她,”孙化玉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惋惜和同情,“她已被寄生,与孽灵无异。你贸然上前,要么被吞食同化,要么就魂飞魄散。”

徐盼娣站在原地悲切地看着赵红玫,不断落下泪水。

赵红玫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见女儿似乎被自己伤到,顿时愣住,身体也不再上前,好似泄了劲儿般不再反抗扭动。

薛清极温和简洁地对赵红玫道:“你靠近她,她就会彻底消失。”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但却是真的。赵红玫反应了好几秒,不理解地摇头:“不可能,不会的!我是神仙,我已经快是神仙了!不该是这样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茫然地看着徐盼娣,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严律叹了口气,对董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尝试着将长鞭松了一些,见赵红玫不打算逃跑,这才彻底松开。

长鞭一收回,赵红玫就立刻直起身来伸出手臂,其余人以为她又要反抗,迅速戒备,却见赵红玫并未将孽气扩散,也不生长出秽肢,只是隔着老远,将手对着徐盼娣小幅度挪动。

她在隔着这么远抚摸自己的女儿。

赵红玫咧着嘴笑起来,喃喃道:“我现在是神仙啦,妞妞,以后你就有个神仙娘,不是疯子娘了。以后没人敢欺负咱娘俩了,神仙什么都能做。”

徐盼娣流着泪摇头,她虽然年纪小,但却生来聪慧,已经大概明白赵红玫这并不是什么成仙,反倒更像是走了邪路,心里急得要命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母亲连连比划。

这会儿赵红玫也瞧出不对劲儿了:“你怎么不说话?妞妞,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啦,也不回来看我,神仙说我成了神仙你就来了,现在我是成神仙了吗?”

徐盼娣伸出舌头,指了指自己的嘴,摇摇头。

“她的舌被人封住,没办法说话了。”隋辨不忍心看这娘儿俩再这么你比划我猜,轻声对赵红玫解释,“她这段时间不出现,也是因为太虚弱。正常的魂儿到了这个时间早就离去投胎了,她这样一直逗留,迟早会出事的。”

赵红玫痴傻地坐在地上看着徐盼娣,好像这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个小小的魂魄,其他人的存在她都已不在意。

徐盼娣也抹着眼泪跟母亲做口型,但她这妈本就是个疯子,能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不错了,指望她看口型也确实强人所难。

严律一手还覆盖在赵红玫头顶,这女人好似知道是他和薛清极让自己开的眼看到了孩子,所以毫不反抗。他心里叹息,见这娘儿俩要这么下去,今儿晚上是别想有个进展,想了想:“黄德柱,你说之前在这附近也被梦孽迷了眼,那你破幻境后那些孽灵还有留下的没?去,给我找两只过来,坎精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老棉肯定也教过你们。”

黄德柱愁眉苦脸不大乐意,但看看这倒霉蛋娘儿俩,叹口气,扭头拐去周家正门附近,在地上某处跺了跺脚,人“刷”一下就窜进了地里。

“我靠!”肖点星道,“土拨鼠!”

薛清极没绷住,笑了一声:“倒是形象。”

严律没好气儿:“一会儿他出来抽你俩我可不管。”

肖点星赶紧闭嘴,旁边儿董鹿问道:“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算吧,死马当活马医呗。”严律道,“我看你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说话间黄德柱又从土中浮了出来,两只手聚起灵气各抓了一只原本已经被他打得半死的梦孽。

梦孽本身没什么攻击力,被破了幻境后轻松拿捏,黄德柱径直将两小只梦孽拎过来按在地上:“我是打洞出的幻境,地下没有梦孽活动的踪迹,所以才好走出来,这俩就是我顺道塞在洞里的,正好拿来用。”说完摸摸兜,“坏了,出门没带家伙事儿,你们谁过来把这俩孽畜给刨开?”

董鹿抽出匕首走过去,按照黄德柱的指使将两只孽灵开膛破肚。

她的匕首本就是法器,把两只梦孽疼得直抽搐,消散前竟各自从吐出一口紫蓝色的轻烟。

烟雾如梦似幻,像小学门口小卖部卖的劣质闪粉,飘荡着浮起,眼看就也要散开,黄德柱眼疾手快,一只不知何时已变成原身的爪子伸出,跟拽着什么东西似的引导那团烟雾走向徐盼娣。

几个仙门小辈儿都看蒙了,严律点着嘴里的烟解释:“这气儿是梦孽迷人眼时用的东西,算是孽灵异变出的能力。坎精这一支儿是打混战时期就延续下来的,善长用自己的灵力和皮糙肉厚的身体诱导少量这类异变的东西,不过因为谁都不想跟孽灵有接触,所以用得不多。”

董鹿的脑子转的很快,恍然大悟:“这是想用梦孽夺人记忆制造幻境的方式让徐盼娣跟我们沟通?”

“我们这支儿的这个手段还算小把戏了,听说其他族有更厉害的,老棉说以前有的妖可以生吞孽灵,暂时借用孽灵让自己的力量增强,那才能耐呢,那会儿的妖族是真风光。”黄德柱感叹,到了徐盼娣跟前儿,语气又放软了,跟哄小孩儿似的说,“小妹妹,这东西到了你身上,就能把你记忆里发生的事情显现出个七七八八,我虽能控制着强度,但这玩意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你能忍吗?”

徐盼娣一听是能让赵红玫也看明白的法子,当即就点头同意,甚至主动站稳了,咬紧牙关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

黄德柱诱导着那团气儿在徐盼娣的头上绕了一圈儿,这才放开。

气体消散而去,四周景象也随之一变,几人抬头环视,发现竟然来到了求鲤江畔。徐盼娣擦着眼泪,给几人指了个方向。

那方向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在江畔笑闹着跑来。

打头的小男生结实强壮,穿了双名牌凉鞋,正是周栓。跟在他周围的几个孩子经过董鹿辨认,是县医院的那几个孩子无疑。

周栓手里拿着个小盒子,走了两步拆开来,掏出那个原本属于徐盼娣的转笔刀,随手就把包装盒丢进江中。

跑在最后的小女孩儿个头矮小身形瘦弱,拼命追赶上来。

——“把我的转笔刀还给我,那是我的”

赵红玫看到幻境中的女儿,顿时又坐直身体,死死看着眼前的场景,看周栓的眼神带着刻骨的恨意。

幻境中周栓举着转笔刀,任凭徐盼娣怎么蹦跳都不给她,反倒和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又不值几个钱,我拿回家玩儿几天就还你。”

说着又跑走,徐盼娣又急又气,闷头超前冲刺,虚影穿过严律等人的身体,也穿过伸开双臂想要拥抱她的赵红玫。

幻境中的徐盼娣像个发疯的小兔子,用头撞在周栓身上。周栓也没想到平时忍气吞声的徐盼娣会突然发难,被撞了吃痛,和徐盼娣推搡起来。

几个孩子在江畔吵闹,忽然有个最靠边儿的孩子脱离了队伍,傻呆呆地看着江中,朝着水里走。

严律他们立刻就发现这孩子似乎是被迷了眼。

果然,当其他孩子发现他的异样上前阻拦时,那孩子指着江中,呢喃着说话。

——“江上浮着条大鱼,你们看到了没?离岸边还挺近,咱们把它捞上来带回家!”

包括周栓在内的几个孩子也看过去,也不知道是被他说的还是怎样,竟然都好像看到了有条浮在江面上的大鱼,就在岸边,仿佛伸手就能捞到。

周栓一手拿着转笔刀,也不管徐盼娣了,迷迷糊糊和其他同学一道朝着江里走去。

徐盼娣原本被推倒在地,这会儿看到几个同学不大对劲儿,也朝江中看了看,却什么也没发现,见其他人跟着了魔似的继续朝里走顿时急了起来,赶紧从地上爬起,冲到前边推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水。

——“你们在干嘛呀,哪儿有什么大鱼!我以前听村里王阿姨讲过,这江里有迷人眼的水鬼,专门拖人下水的,哎呀,别再走啦!”

就她这营养不良的小豆丁身体,怎么会留得住周栓这样块儿头的孩子,反倒被着了魔的几个孩子裹挟着靠近了求鲤江,一只脚踩进江边的水里,猛地感觉被什么拽住了脚脖子,惊慌地大叫起来。

江中伸出一只被泡的发白的手,皮肤油腻臌胀,是水溺子。

这水溺子力气奇大无比,拖着徐盼娣进了江里。

周栓等人被徐盼娣的惨叫惊醒,看到徐盼娣掉进江里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想要抓住徐盼娣的手将她拉出来。

没成想手刚伸出,就瞧见旁边儿浮起一团黑色水草似的东西,再一看,竟然是一颗辨认不清五官的人头。

求鲤江中伸出数个面部肿胀的脑袋,几条手臂冲着岸上的孩子们招手,好像在召唤他们下来。

几个小孩儿吓得连连后退,大叫着四散而逃,周栓在跑的途中还掉了只鞋子,手却下意识抓着转笔刀,奔着自己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江中徐盼娣的已不见踪影。

进入幻境的几人看了全程,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赵红玫却忽然暴怒,捶着地道:“不!不!不!是他把妞妞推下水的,是他推的!”

薛清极看赵红玫的表情不似作伪,低头询问徐盼娣:“这记忆是你的么?可有掺假?”

徐盼娣双眼含泪地摇头,又对赵红玫摆手示意真的是这样。

赵红玫始终在摇头,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

“看来是那位‘神仙’说的话让她更加怨恨。”董鹿所思,“只是扭曲了一个细节,就足以让这当妈的狠到这个地步。她不恨,就没有献祭自己的决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自然地驾驭体内孽气了。”

严律有些困惑,用古语询问薛清极:“求鲤江里的大阵已经废到这地步了?还没完全入夜,江里孽灵都敢上岸拽人了。”

“我也在想此事,”薛清极蹙眉,“我虽不善布阵,但觉得大阵不至于连江中孽灵都无法镇住,虽然江中每年都会淹死人,但这一次来的太奇怪。”

两人说话时,面前场景就已经随着徐盼娣的记忆再次变化。

徐盼娣再睁眼时已是个魂儿了,沉在江中无法脱离,周围水溺子的古怪骇人模样吓得她不敢乱动,只凭借本能缩在当年作为阵眼沉下的怪鱼石雕上,这片儿地方那些溺死鬼似的东西不大敢靠近。

她一边依附着这个石雕,一边也感觉自己似乎是被这个石雕带着的什么气息困住无法自由活动。

刚死的魂儿还有些不知所措,只敢围着石雕打转。

这石雕怪模怪样,更奇怪的是石雕附近三五不时会传来一声“咔嚓”的断裂声,却并非石雕断裂。徐盼娣找了一圈儿,才发现似乎是虚空中裂开了一条小缝,一开始特别小,还没有指甲盖长,存在的时间也很短,徐盼娣发现时已经又消失了。

但没过多久,那裂口又出现,徐盼娣困惑地伸手摸了摸,顿时感到被狠狠蛰了一下似的,慌忙又缩回,但下次裂口出现,她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地摸一下。

徐盼娣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严律和薛清极却再清楚不过——那是空间罅隙,也就是境外境的裂缝。

这小姑娘的魂儿清澈纯净,竟在不知不觉中和作为阵眼而传下来的上古仙门石一起成了呼应,将这空间罅隙的裂口困在了江底。

薛清极恍然明白,自己在混沌中时忽然觉察到一个方向似乎有清明之感,他凭借这模糊的感觉不断靠近,本以为是境外境被大阵影响才开裂,现在想来,应当也有徐盼娣的影响,她毕竟也是灵气过人。

这一系列机缘巧合才将薛清极的那半个残魂从境外境里掏出,不至于让他一直沉沦在那虚无之中。

严律见薛清极神色复杂,多少也猜到了这其中的事情,沉默一会儿,用另一只手抚了抚薛清极的脊背。

江中一切混沌,徐盼娣尸体打捞上岸的当天夜里,赵红玫出现在了岸边。

幻境中的赵红玫光着脚,蓬头散发地在岸边站着,直勾勾地盯着江中,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徐盼娣的名字。

徐盼娣努力想浮起,却始终无法脱身,只能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岸上的母亲。

突然,从大槐树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慢悠悠地踱步到赵红玫身边站定,似乎是说了什么。

“这难道就是那个‘神仙’?!”隋辨惊呼,其余几人也同时联想到这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但徐盼娣因离得太远而分辨不出那人的相貌,甚至连说话声音也听不清,只模糊觉得这人似乎和赵红玫说了什么,赵红玫突然跪在地上,对着这人“砰砰”磕头,磕得额头流血也不停。

徐盼娣心痛不已,挣扎着想要过去,却看到那个不知面目的人忽然转身,好像是发现了她,在徐盼娣浮出水面的瞬间丢来了什么东西,直至扎在了她身上。

进入幻境的几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赵红玫更是愣在当场。

只见幻境里徐盼娣重新跌回水里,再回神时舌头上已经多出那个印记,自此无法说话。

此刻赵红玫也跳入水中,徐盼娣眼见着周围的那些水鬼一个二个地奔着赵红玫过去,似乎赵红玫是个什么稀罕物件儿。它们抱着她妈妈,将自己的手伸进赵红玫的嘴里,赵红玫就跟吸面条似的将这些滑溜溜的水鬼的胳膊腿儿咽了下去。

无论徐盼娣在赵红玫身边如何挥手游动,两人之间似乎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原来赵红玫一直都是在女儿的注视下吸纳孽灵的。

徐盼娣目睹了赵红玫异变的全程,却无力阻止。

这窒息的感觉几乎将所有人包裹,肖点星和隋辨早已不知作何反应,严律在最开始就已经多少脑补出了这个过程,但看到这儿也还是别开脸,和董鹿一样选择不看。

只有薛清极依旧从容地看着,时不时还走近几步,想看的更仔细些,再回来时了然道:“原来如此,将赵红玫与女儿隔绝开,她的愤怒憎恨才会发酵,融合的效果也加倍变好。确实是歹毒的手段,硬拆一对连心母女,以此来谋求更优秀的寄生体。”

面前幻境再次轮转,徐盼娣麻木地在江中度过了两天,在第三天的夜里再次浮出水面,果然又看到赵红玫在深夜来到江边。

只是这次她正要向下跳,旁边却跑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将她拦下。

两人也发现了赵红玫的不正常,劝了赵红玫几句,见她仿佛听不懂话,那中年女人竟然从兜中掏出一张符纸,燃尽了拿到灰烬,就着带来的矿泉水喂给了赵红玫。

因为按不住赵红玫,那男的有些着急,喊得声音有些大,徐盼娣都听得到。

——“小芽,你快来帮忙按她!哎呀她一个女同志,我怎么好意思用力勒她嘛!”

严律猛地看向薛清极,薛清极脑中属于薛小年的记忆也恍然浮现。

仙门的小辈儿们也全都明白过来,这一男一女正是薛国祥和唐芽!

薛清极看向那一男一女,却因为徐盼娣的记忆模糊而看不起两人长相,他这身体的父母显然十分热心,围着赵红玫团团转了一会儿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也情有可原,哪怕是薛清极和严律在看到赵红玫时也没第一时间发现这女人的问题。

薛家夫妻只能连哄带骗地劝走了赵红玫,赵红玫估计也是得到了“神仙”的指使,知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看见,所以没多反抗就走了。

薛家夫妻俩围着江边又转了转,从神态来看应该是认为江里大阵有些问题,但并不好直接下判断,于是也转身离开。

江中的徐盼娣拍拍胸口,十分感激地对着远去的夫妻俩鞠躬致谢,正要下沉,却瞧见不远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也不知道观察了那对夫妻俩多久。

徐盼娣面露不安,恐惧地缩回江中,昏昏沉沉地又到了第二日,再浮出水面时已是翌日夜晚。

她刚一出水面,就远远瞧见岸上两道剑影翻飞,昨天来的那对儿夫妻俩正跟武侠片儿似的拿着剑挥舞,剑光伴随着打出的符纸一道进攻,两人努力配合着攻击另外一人。

那人的动作游刃有余,手中不断掷出些钉子似的物件,不多时竟也抽出一把剑来,在夫妻俩的惊呼中将二人击倒在地。

这一幕超过了严律的预期,他没想到自己追查的线索竟然在徐盼娣的记忆中重新续上了。

但他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薛家两口子已经死了,而这记忆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薛清极显然也知道,他一手拿着唐芽留下的发簪轻轻把玩,目光却并未移开。

只见岸边薛家夫妻俩已经无力起身,两人努力爬着凑到一起,似乎在对那人说些什么。那人却并不回答,只一把掐住薛国祥的脖子将他提起,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几处大穴连点,最后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薛国祥两腿晃了晃,没了气息。

唐芽在地上挣扎着叫了一声。

——“老薛!”

这一声凄厉绝望,即使只是记忆,却依旧令人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肖点星拎着剑冲了过去,却扑了个空,脸上带泪喊了声:“薛叔!”

紧接着那人又将唐芽拽起,如法炮制地杀了唐芽,动作十分利索,唐芽挣扎了一下就也浑身软了下来。

隋辨瘫坐在地,哭道:“唐姨,呜呜,唐姨……”

“是谁,你想得起来吗,到底是谁!”董鹿擦掉眼泪,蹲下身祈求地跟徐盼娣说话,“你真的不知道吗?薛叔唐姨……那两个拦住过你妈妈下江的人,是我们的人,是、是这个哥哥的父母,他们死的很蹊跷,你真的想不起来吗?”

徐盼娣顺着董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对上薛清极的视线。

薛清极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悲伤,眼中更是没有一点儿泪水,只淡淡地看着她。

徐盼娣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愧疚地摇摇头。

旁边儿忽然响起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是神仙,是神仙……神仙杀了他们……”

赵红玫抓着地上的一把土扬了起来,看看周围这些人,又看看徐盼娣,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指着那边儿的人影:“神仙还有别的办法呢!”

果然,幻境继续下去。

杀了薛国祥和唐芽后,那人却并未离开,反倒将两人检查了一遍,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半晌才放弃地站起身,随后掏出好像是个法钟的物件摇了摇,只听到两声铃音,薛国祥和唐芽的尸体上浮起两个虚幻的影子,还未完全显现便被吸纳进了那个物件里。

严律如遭雷击,一股怒火冲了上来:“这王八犊子,他带走了老薛和小芽的魂儿!”

“魂儿好,魂儿好,”赵红玫拍着巴掌乐道,“魂儿能做好多事儿,神仙说了,有些人的魂儿最有用!”

徐盼娣看看周围这些哥哥姐姐,也知道死去的夫妻俩是这些人的熟识,难过地低下头去。

“难怪找不到薛叔唐姨的魂儿,之前死的那个兄弟也是一样,”董鹿悲伤过后又是愤怒,咬牙道,“原来……”

旁边儿黄德柱缩着脖子看完了全程,这会儿才小声道:“这人好像在翻找这两口子的东西,在找什么?”

一直闭口不言的薛清极忽然笑了笑:“若我所料不错,大概是在找这二人的剑吧。毕竟剑是剑修的半条命,或许也有些别的用途。”

“……那确实是找不到的,”严律看向薛清极,低声道,“因为他们的剑都留给了薛小年。”

薛清极眸中情绪晦涩不明,最终只轻轻呼出一口气儿来:“是啊。”

远处江岸上,那人收拾完一切,抬脚将薛国祥和唐芽的尸体踹进江里。

黑夜中只传出两道“噗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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