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80章

凑合活 三碗过岗 6497 2024-09-22 07:49:41

哪怕是再反应迟钝, 肖点星被隋辨手动闭嘴后也明白了。

肖小少爷顿时满脸通红,低着头开始四处乱看。

隋辨问:“你干嘛呢?”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瞅见这破小区好多地缝,”肖点星小声回答, “我准备找一个钻进去。”然后又转过头纳闷地问隋辨,“他俩咋能谈上呢?听说老早前仙门不是跟妖族还干仗呢么,他俩咋能谈上呢?我对薛小年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小时候疯劲儿上来满屋子咬人的时候,他俩咋能谈上呢?”

曾经的“薛小年”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 指着门外道:“外头地缝多, 你钻那边的。”

严律在心烦之余竟然有点儿想笑,余光瞥见隋辨和肖点星忍气吞声地挪到门口,还在嘀嘀咕咕。

隋辨吭哧了几声:“鹿姐说看对眼了就是这样的, 黄昏恋总是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大龄妖皇提高了声音:“门拉开, 不说了外头地缝多吗?”

两个小辈儿敢怒不敢言地拉开门去外头等了,隐隐还能听到几句“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儿了”“以后这辈分儿真算不明白了”飘来。

之前的尴尬褪去, 严律竟然有了点儿破罐子破摔的自在,拍了拍薛清极的手臂:“听到了没?六峰和老堂街都知道我谈了个以前疯起来会咬人的对象。”

他这声音并不刻意压小, 门外两人也听得清楚,顿时传来两道咬到舌头的吃痛声。

这对两人关系的坦然承认让薛清极眼中笑意更深, 他心情很好地虚心请教:“‘黄昏恋’是什么意思?”

严律:“……”

严律状似关心道:“不说这个。你穿这身儿出门太冷, 老忘了给你买换季的衣服,先穿我的,赶紧的, 赶时间。”

薛清极似笑非笑地跟着严律去卧室换衣服, 不计较他回避“黄昏恋”这个问题。

严律对穿衣搭配从来不讲究,自己随手捞了个外套, 自己低声用古语问:“你怀疑肖家的丹场有问题?”

薛清极抽出一件儿衣服要换,就被严律按住, 另挑了件儿高领的递给他,薛清极挑挑眉。

“穿这个,”严律咳嗽了声,“整的跟我怎么着你了似得,明明倒霉的是我。”

顾及到妖皇大人的脸面,小仙童十分友好地穿上了专门给他挑的高领:“只是觉得太过凑巧,不说丹场,先前在仙圣山时我便觉得不太对,一是董鹿所说前脚我们从地下出来后脚肖氏就已经赶到,好像早有预料,二是那个混种少年对肖揽阳的忌惮,他先前并未见过肖揽阳,但只要这人一靠近便有意躲开,我思来想去,倒像是不大喜欢那人身上的气味。”

“药味儿?”严律也想起来了。

薛清极:“混种少年曾说,虽不记得与山怪有联系的风水先生是什么样子,但记得同来的一位中年人身上有股浓重药味,我只是奇怪肖揽阳的年纪不大能对得上。或许时间久了,那孩子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样的药味。”

“……也或许是那味儿淡了,他没认出来,毕竟妖的血统已混的太稀薄了,”严律沉吟道,“肖揽阳本身很健康,但我之前专门问过小龙,肖暨病的很厉害。”

“现任家主?”

严律:“之前听肖点星提起,肖暨妻子死前招来孽灵寄生,他强行拔孽反倒遭到反噬,身体从那之后就够呛。可能是妻子离世刺激到他了,这么多年一直到处求医问药,开口就要能治百病的,那玩意儿上哪儿搞去,但这么多年他也没放弃,所以常年服药。他基本都把大儿子带在身边儿,所以肖揽阳身上沾了肖暨的药味儿也正常。有时候肖点星身上也带味儿,你没发现么?”

“妖皇明鉴,我毕竟是人,没有你那狗鼻子。”薛清极无奈道,“如此说来,年龄倒是对得上了。林生抵触的并非是肖揽阳,而是他身上和肖暨类似的气味。”

两人说完,忽然都沉默了一瞬。

世家牵扯进快活丸里,所有人都早有预料,但肖家偏偏还有个肖点星。

严律咬上一根烟,慢慢道:“虽然脑袋染得花里胡哨,但那小孩儿是个实心眼儿的……或许未必是我们猜的那样。”

“即便真的是,那也不能怎么样。”薛清极眸中冷厉之意闪过,“或许残忍,但人活在世上,谁没有要面对残忍的时候呢?你不该心软,路从来都是人自己选的,怜悯并不值钱,别忘了,一粒上乘的快活丸要死多少更可怜的性命。”

千年前仙门妖族两道都常说妖皇杀伐果断,但严律时不时觉得,薛清极才更担得起这四个字儿。

杀伐就不提了,薛清极的果断,是建立在他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的基础上。

知道填了境外境会发生什么,但还是伸进半个身体。

提剑孤身杀进翅族盘踞的洞穴,得来了个“杀孽重”的评语。

千年前明知会被诟病,也依旧斩杀使用淬魂成瘾没有人性了的同道同门,被悲痛欲绝的死者亲眷朋友唾骂也没有动摇。

明知自己或许一生都无法飞升修出个结果,但依旧不肯放弃。

严律看了他一会儿,无奈笑了笑:“这些话,也只有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才没法儿反驳了。我最近发现,你其实比我心性坚定得多,难道没有让你没法做选择的事儿吗?”

“你千年不染孽气,倒来说我心性坚定?”薛清极稀奇,继而垂眸道,“我说过了,谁都有要面对‘残忍’的时候,我自然也是有的。”

他一生基本都没有为自己的选择有过半分后悔犹疑,做了就做了,后果也一并承担,只有爱上严律这件事他改变不了,哪怕是后果都不知道要如何承担。

天道公平,他跨过了一道道的“残忍”,以为这些都已足够,却没想到真正的“残忍”是无解的,比如严律。

所有人都不可免俗地要面对属于自己的那道真正的“残忍”。

严律心里清楚,顿了顿,低声道:“但你还是要硬跨过去这道坎儿。”

“是。”薛清极抬眼看他,“无论后果如何,我选择跨过去,哪怕是中途死伤也不后悔。”

他生性就是这么个脾气,这段时间稍微收敛,一句话的功夫竟然又暴露出来。

严律心中甜苦交加,酿了满满一肚子的恋爱苦恼,只是这苦恼比旁人都要沉甸甸。

“行了,”严律咬着烟,给薛清极整理了一下衣领,“别搁这儿点我了,知道你什么意思。”

薛清极笑了笑,侧过头凑近严律,等严律取下烟来吻他。

他身形颀长匀称,被严律这件儿紧身的黑色高领线衣裹着,脖颈上的红痕没被完全遮挡,显出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严律明知道他是故意,但也还是没忍住拿掉烟亲了他一口。

“你去医院,”薛清极顺势搂住他的腰,低声道,“不如多查一查赤尾最近的动向。”

严律顿了顿。

薛清极看着他,迟疑几秒,还是低声道:“妖皇,并非所有妖都能和你一样。”

“这茬儿你早想说了吧?”严律掀起眼皮看他。

薛清极:“昨天车上你和我说起与翅族那个找死的妖对峙时的事情,我便察觉到了。仔细想想,对赤尾族长来说,还有什么能比有一个只是在熬时间的女儿更痛苦的事情?药摆在面前,想不碰实在太难。你若真放心赤尾,老棉当时拉回来为何不放在赤尾的医院?”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但牵扯妖,尤其是你周围的……”

严律抹了把脸,眸光发狠:“我知道,这些事情当年在弥弥山就已经遇到过了。”

“你也说了,一切都是推测。”薛清极道。

严律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安慰,不由笑了笑:“怎么回事儿?我的小仙童真是成熟了,不来我这儿挑拨我和身边儿妖感情了?”

“要是以前我或许会兴致勃勃地同你说这些,但现在还是算了。”薛清极轻声道,“我已经够让你为难的了,别的就都算了吧。”

严律愣了下,并没有说话,只抬手把他差点儿忘带的手机放进他兜里。

随后狠狠地楼了他一下。

“就算真让我为难过,”严律说,“也只那么一瞬间而已,剩下的,都只是心满意足。”

俩人收拾妥当,急匆匆出门。

肖点星虽然是个富二代,精力却都用来学御剑了,家里人到现在都不放心他自个儿开车,因此从仙门来的时候是隋辨开车带着两人过来的,所以这会儿也很自觉地要开车带仨人一道去肖家的别墅。

严律则自己开车赶去雪花在的医院,几人前后脚地下楼,肖点星正在兴头上,第一个冲出楼栋。

薛清极边查看手机边朝楼下走,忽然感觉身边儿凑过来个人,一扭头就瞧见隋辨那双消肿到一半儿的眼竟然又带了点儿泪花,登时噎了下:“我只是走路,怎么了,踩你泪腺上了么?”

“年儿,”隋辨很感慨,“你现在都会说‘泪腺’这么专业的词儿了!你既不是傻子也不是出土文物了!”

刷短视频受教良多的薛清极:“……”

薛清极拿出自己千年来仅有的一丁点耐心:“你要是没事,我可以切开你的头,看看泪腺到底在什么地方。”

隋辨的脑袋摇起来,隔了一秒才说:“昨天老太太说,你寿数……我想起来之前在山神庙里山怪说的话了,是真的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薛清极,也像是在看着薛小年,好像在等一个医生给出的最终结果。

薛清极愣了下,董四喜虽然年迈,但毕竟是仙门出身,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让她看出了自己身体和魂魄之间的问题。

那边儿隋辨见他不回答,又紧张地问了句:“是真的吗?”

薛清极回过神儿,只笑了笑。

这一笑里的意思十分模糊,但隋辨好像理解了。

一种当头一棒的感觉传来,隋辨忽然发现,薛小年死的时候他帮不上忙,而薛清极要死,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俩人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被一道养在仙门,即便现在穿开裆裤的那个拍拍屁股起来把裤子缝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隋辨依旧觉得这是自己好哥们儿。

他说不出话,却见薛清极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唇前,示意他噤声。

薛清极轻声道:“正好,说到这个,我也有想让你帮忙的事情。”

隋辨一愣,眼中顿时生出许多光彩:“好!你说!哪怕是你撒尿我和泥我都接受!”

“……”薛清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倒也没有沉重到这个份上,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提起过,我在山怪记忆中看到了它做过的许多事情么?”

隋辨刚要点头,楼道口传来脚步声,薛清极便不再说话,只对他笑了笑,抬脚朝楼下走去。

严律的车就停在附近,他自己都启动车了还没见到薛清极和隋辨出来,才掉头回来找两人。

见两人不像有事儿,严律嘱咐了两句,又看着薛清极道:“有事儿别冲动,先回来再说。”

“知道,”薛清极笑了,“我什么时候冲动过?”

严律将信将疑地开车走了,肖点星也迫不及待,催促着隋辨开车,奔着他家的别墅开去。

*

错开了上班高峰期,严律一路顺畅地开到医院。

他早几年三五不时就会来医院看看,帮邹雪花稳定情况,因此也不需要问路,径直坐一处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电梯直接上到住院部顶层。

这一层基本都住的是妖,邹雪花的病房在走廊尽头的那间,采光好,春天时能看到医院后头大片的花树。

严律进了医院就没再抽烟,站在病房门口后轻轻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一声有点儿虚弱的“请进”。

推门进去,病床上正在看书的邹雪花抬起头,脸色蜡黄,脸颊消瘦,显得双眼更大,头发竟然也比上次见面时稀疏许多。

看到严律,邹雪花双眼一亮,急忙拍拍床:“严哥!你怎么来了,我好久没见你啦!”

这小姑娘算是严律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活泼,爱笑爱跳,严律虽不太能急得她小时候的模样,但赤尾的相貌都不会太差,所以应该也是漂亮的。

面前这年轻的面孔依旧漂亮,却已看得出憔悴虚弱,暮气沉沉。

严律压下心里的不忍和惋惜,笑了笑,走过去道:“我空手来的。”

“看病还空手来?”邹雪花故作生气,“那你下次可要双倍补回来,不然我就要大胡一天三顿地烦你。”

床边摆着张方便拉动的小沙发,这是邹兴发和胡旭杰来时常坐的,一有时间,这两个邹雪花生命里最要紧的妖就会坐在这里成宿地陪她。

“最近怎么样?”严律坐在小沙发上,抬手抚了下邹雪花的额头,灵力急速扫过她体内,就好像进了六七点的主干道,拥堵难行,灵力根本推不进去。

这已经算是到了最后的阶段了,严律甚至不敢想这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每次发病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邹雪花毫不反抗,任由严律检查,等他收回手才道:“你觉得呢?”

“还行。”严律含糊道。

邹雪花笑起来:“严哥,大胡说得对,你真的不会撒谎。”

严律没有说话,不知道能说点儿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接口:“下次发病喊我。”

“不用啦,你过来也是耗损灵力帮我疏导一下扭曲的经脉,大胡现在也能做的。”邹雪花竟然反过来安慰,“我从小就用你找的那些珍奇药材稀罕灵物,你已经尽力了,我这样儿,也不能怪谁,纯属倒霉,但天底下倒霉的人和妖太多了,我又不算是特别倒霉的了。”

她从床头扒拉了一个橘子给严律,严律攥紧的拳头也终于有了个能缓解的动作,开始剥橘子皮,尽管他根本尝不出味道,也还是硬塞了一瓣进嘴里。

邹雪花见他肯吃东西,高兴不少,叽叽喳喳道:“我妈虽然走得早,但我知道她很爱我,我爸为了我东奔西走地找治疗方法,我还有个不大聪明但什么都听我的男朋友,我还能劳驾妖皇来给我治疗帮我找药材,得了这么个先天的病,都说我活不了几年,但你看我现在还喘着气儿呢,这世上倒霉的妖里我难道不是最走运的?”

“或许吧,我不知道,”严律看着她说,“但我知道大胡一定是最走运的,也就是你眼神儿不好使,才看得上他。”

邹雪花被他逗乐了,笑了几声就开始咳嗽,咳得身体发抖,额头冒出冷汗。

严律抬手点在她眉心,又灌了些灵力进去。

邹兴发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妻子生下邹雪花后没多久就因病离世,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丈夫照顾好这孩子,邹兴发能从丧气的打击中重新振作,也是因为嗷嗷待哺的邹雪花。

没想到邹雪花是个天生短命的,为了这个女儿,邹兴发想了所有办法,就为了能让邹雪花再多活几年。

严律知道这茬后,陆陆续续地找了不少药材和灵物过来,后来更是直接用强悍的灵力帮着捋顺扭曲的灵脉经络,但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拖到现在,也终于要到头了。

邹雪花的神色很平静,依旧是笑笑的模样,合上书本对严律道:“严哥,我感觉就是这两天了。”

“别扯,”严律说,“大上午说晦气的不吉利。”

邹雪花:“您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个了?”

严律有点儿尴尬:“今天仙门一个姓肖的小孩儿说的,他爸跟他这么说的。”

“肖?”邹雪花问,“是肖氏的孩子?”

严律一愣:“你知道?”

“知道,但不熟,”邹雪花想了想,“我爸怕我无聊,跟我唠嗑的时候提过几次,肖氏的家主肖暨跟我们家有些交际,好像是他身体不行,定期过来要一些我们族内秘制的丹药来缓解病痛。”

严律皱起眉,看来青娅查到的是真的。

肖家竟然早就和赤尾有联系。

这两边儿一个是炼丹起家,家里有一个规模颇大的丹场,另一个虽然并非专攻这块儿,但却也有相关的秘术能力。

这很难不让严律多想。

严律沉声问:“这事儿大胡知道吗?”

邹雪花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大胡除了陪我,族里的事情都不关心。他小时候因为是混种,老遭族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同族欺负,所以跟族里不亲近,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只聊别的,他不问族里的事情,我也不问他出活儿啊之类的事儿。”

严律心里稍微松了些,胡旭杰至少不是知情不报。

邹雪花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你别瞎操心,”严律安慰人的能力很匮乏,说话也有些硬邦邦,“也少想什么‘就这两天’之类的。”

邹雪花微笑:“这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儿,本来就是迟早要经历的。您可能不知道,我前两天发病的时候差点儿就没过来。”

严律想起胡旭杰之前通宵守在医院的事儿,一时说不出话。

“我感觉我半只脚都已经跨进鬼门关了,但听到我爸和大胡在哭,就又回来了。”邹雪花摸了摸胸口,“但我真的累了,从鬼门关回来,真的挺累的。”

严律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吭声。

邹雪花平静地对严律说:“严哥,有些话我跟谁都不好说,但你活了千年,你应该是最明白的,活着,有时候也是很费劲儿的。”她指着自己胸口道,“我里头早就烂透了,每天都疼,每时每刻都疼,发病的时候喘不上气儿,憋得难受,我的牙齿开始松动了,前几天咬苹果,掉了一颗,我偷偷从窗口扔下去了。”

“雪花……”严律声音干涩。

上次见面时,邹雪花还会从医院溜出来,到附近的小吃街买吃的偷嘴。

现在却连一颗苹果都能翘掉她一颗牙。

“严哥,要是我走了,”邹雪花吃力地将身体向上挺了挺,“我爸和大胡,你多帮我看着点儿行吗?我爸年纪大了,但好歹还有同族帮扶,我也会跟其他族里的小辈儿嘱咐的。但大胡不行啊,他跟族里关系那么僵,就你一个亲近的妖了。”

严律又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感觉到汁水顺着喉管划下,好像腐蚀着内脏:“老胡死之前把他带到我这儿,我会看着他走到最后的。”

邹雪花放下了心,枯瘦的手伸出来,按了按严律的手背:“严哥,我就说了,我是倒霉的妖里最走运的。”

严律的目光落在邹雪花和树枝似的干瘦的手指上,顿了顿,忽然开口:“如果有一粒药,你吃了之后会很快好起来,你会吃么?”

邹雪花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吃了它,你会感觉病痛痊愈,但这东西并不长久,时间长了,或许会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你自己,”严律抬眼看她,“而且一粒药想要做成,可能会需要其他许多性命来填。”

邹雪花低下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饮鸩止渴?我、我不知道……”

“只是说说,”严律并不追问,只起身拍拍她的脑袋,“这问题,我最近也在想。我割舍不掉的人如果能长久地留在我身边儿,即使只是躯壳——”

“那他就不是他了!”邹雪花抬起头来,“严哥,我虽然命短,但我知道活着应该是什么滋味儿。我的疼痛也是我活着的证明,没有抱怨,虽然难受,但我不想踩着别人的命来活,你这想法不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就是起这个名字对应了她的一生,邹兴发或许也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跟雪花一样短暂易逝。

但她也的确和雪花一样干净无暇。

是个适合修行的好苗子。

严律的眸色软和下来,他点了点头。

“严哥,你谈恋爱了?”邹雪花转而露出八卦的表情,“大胡知道么?”

严律咳了一声:“大胡,呃,没跟你说?”

“没有,事关你这边儿,大胡就很少细说,”邹雪花道,“昨天他过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跟我多说什么。”

严律眉头皱起:“他走了?去哪儿了跟你说了么?”

“没有啊,”邹雪花一愣,“我以为他帮你办事儿去了呢,前几天不是说什么澡堂啊什么抓到了个小伙计之类的嘛。”

严律心中一沉:“你怎么知道这个?”

他记得胡旭杰说自己没对任何人说过,知情人就那么几个,也因此怀疑是封天纵杀了小伙计灭口。

邹雪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小心听到的,当时大胡出去的时候我爸刚好进来,病房门没关,我听觉从小就好你也知道,他边走边打电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一点点,就一点点,真的,他从不跟我说这些的。”

“等等,”严律愣了愣,“你说老邹当时也在?”

一瞬间,当日与封天纵对峙时的场景急速划过脑海。

邹兴发的出现、他打出一掌后急速异化的封天纵、胡旭杰找到的钢钉、突然掉出来的账本……

找到澡堂打工的妖的事情确实没有人主动泄露,但如果是无意泄露的呢?

胡旭杰意识到了这一点了么?

如果意识到了……

邹雪花疑惑地点点头,觉察到严律的异样,小心翼翼道:“严哥,是不是真出事儿了?我,咳咳咳,需要赤尾的话,我也可以先帮着联系一下族里的。”

她连连咳嗽,让严律猛然回神儿,抬起手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都是小事儿,”严律已恢复往日那副臭脸,他等邹雪花平复了呼吸,才又说,“我想起来了,让大胡出城办事儿去了。街上还有别的活儿,我先回去,你搁这儿养着,我忙完了,会和大胡一起来看你。”

邹雪花笑着点点头,又拿了两个橘子塞给严律:“这个可甜了,大胡专门给我买的,你再多吃几个。”

严律将橘子塞进兜里,对她照旧笑了笑,走出门去。

走进电梯,下楼,出了住院部。

严律在医院门口找到了那家邹兴发所说的汤包点,这一条街上也只有这一家,小小的店面,只有老板和老板媳妇俩人经营。

他走进去点了一笼汤包,付账时问老板:“前两天早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这儿吃过饭,您有印象吗?”

“你说的是老邹吧?我们这儿老顾客的,我俩老唠嗑,”老板笑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他得有一周没来了吧,听说女儿病得厉害,没心情吃汤包啦。”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