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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凑合活 三碗过岗 6227 2024-09-22 07:49:41

董鹿嘴皮子利索脑子又好使, 小堃村的事情她条理清晰地向老太太复述一遍,将之前几次断断续续的汇报都给串到了一起。

说完又看看严律和薛清极,见两人都点头, 这才总结道:“大致就是这样了,赵红玫是目前唯一可能知道情况的人,但她的状态似乎也说不了更多了,昨天晚上我仔细询问过她关于所谓‘神仙’的样貌, 她似乎是真的说不出来。”

“我也让黄德柱试过了, ”严律插话道,“但她已被寄生,梦孽的那套把戏对她没有多大效果, 她的记忆好像也不完整。”

薛清极吸着奶茶, 脸上的表情证明他对这饮料十分满意,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开口:“即便是记得又如何?也未必是真的。我若是那‘神仙’, 又怎么会让人记得我的长相,别忘了, 在小堃村时那个村长和散修可是全都记忆出了问题的。”

“要真是这样,那还不如不知道赵红玫记忆里的他, 以免是捏造出的假线索。”老太太也扎开了一杯奶茶, 慢腾腾地喝着,“事儿我搞明白了,但有几点我挺在意。”

除了“神仙”的真实身份和目之外, 老太太的疑惑差不多总结下来就三点。

第一, 赵红玫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还能有理智的?她活了这么久,在仙门行走了几乎一辈子都没见过赵红玫这样的被寄生者。

第二, 求鲤江大阵近期频繁出岔子,是不是跟小堃村这一系列的事情有关?

第三, 薛家两口子的魂儿被收走是为了什么?之前死的修士是否也跟他俩一样结局?如果是,那么收走这些魂儿的作用是什么?

这三点其实并没有一个完全清晰的答案,严律道:“前两点先不说,光是修士的魂儿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就比方说是寄生,同样是被孽气寄生,普通人的魂儿的能力就比不过修行过的魂儿。”

“至于赵红玫,她体内被寄生的部分和她原本的魂儿现在处在一个微妙平衡的状态,”薛清极道,“我认为原因有两点,一是因为她选择了主动献祭,这就比别人被寄生的流程顺利许多。第二是不知为何孽气似乎格外喜欢她的心脏部位,并不急于将她全部吞噬,或许是因为一旦吞噬影响了躯壳,心脏的停跳也是迟早的事情。”

董鹿惊讶道:“还能这样吗?”

薛清极笑道:“这情况虽然少见,却并非没有过,只是她还没有成气候,倘若真的得了大成,就成了另外一个东西——怨神。”

老太太长叹口气儿,摇了摇头:“真是不愿意见到这东西出现。”

“这我学过,”董鹿道,“我简单理解为机缘巧合之下,孽灵与生灵之魂融合成功得出的产物,以前叫怨神,我们现在管这种东西叫原生神,以此来区别天地诞生之初时的那批真正的神类。但这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呀!”

严律提到这东西就头疼,他把奶茶里的椰果嚼得稀烂:“怨神和被寄生的活人还不太一样,活人毕竟有肉身死去的时候,身死魂散,到时候就当成普通孽灵给灭了也就是了。怨神却不一样,它有意识有力量,会隐藏行踪也会结伴祸祸人。”

至于怎么个“祸祸”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

严律只简单跟董鹿讲了个例子,他以前曾听说某个地方经常有人失踪,但没过几天又会重新出现,只是记忆模糊精神萎靡,放回家养几天刚见着好些了,转脸又失踪了。

他路过时顺道追查一下,发现是个长期盘桓在这附近的怨神作祟,这东西喜欢周遭人族体内的精气灵力,为了长期吸食便挨个儿把人抓回去啃,啃得半死不活再放掉,人家养好了再抓回来,等于养了一地韭菜,它定时定点儿来割两刀。

偏偏这怨神还有些梦孽的能力混杂,被抓了的凡人记忆被破坏扭曲,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回家了就老实生活养着,只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那段时间到处闹灾闹魔,这单单一个怨神搞得乱子没引起多大风浪,要不是严律路过都没发现,让这东西钻了这么长时间的空子。

别说是董鹿,连老太太都没见过这乱事儿,听得十分无奈。

薛清极笑道:“这还只是能力差些的怨神的把戏罢了。我见过孤魂野鬼山精野怪融合好了孽气,成了怨神后被误认为真正的神,从此被供奉享受起了香火,有大批信徒自愿供它吸食,只为它降下‘神力’帮自己达成心愿的。蛮荒时期常有怨神自称为上神祸乱一方,仙门创立,本就为平复这些纷乱而已。”

董鹿:“那赵红玫……”

“她还且差得远,”老太太托着烟杆吸起来,“最多是有这个发展方向。”

她目光扫过严律和薛清极的脸,见两人面色发沉,严律一贯是个臭脸也就不说了,薛清极哪怕是带着笑的,眼底却有些许冷意。老太太问道:“二位难道是担心这个?”

严律心头发沉道:“别提了,当年……”他斜眼看了看薛清极,“他就是死在怨神反扑围攻里,我当时也狠狠吃了教训。”

董鹿惊问:“反扑围攻?我的天,以前难道真的有那么多怨神?这玩意儿难道真的这么难应付?”

“原本是没有的,”薛清极意味深长道,“但只要想要,也不是不能生造出来。只是过程十分复杂,当年有人尝试着造了,也确实是成了,因此死伤无数,怨神成灾。”

老太太若有所思:“掌事儿的一代代口口相传了些传说。有一个是说古时有段时间怨神成灾,但怎么搞成那鬼样儿的并没有解释,只说仙门折损严重,妖也卷入其中,两边儿一道才解决这个问题。这会儿我听明白了,原来当年的‘灾’并非天灾,而是人为,难怪藏着掖着不乐意传下来,这都算丑事儿了,哎呦,我们老祖宗都闹出这事儿了还要脸面呐。你们是怀疑现在的情形与当年有关?”

她说的直白,显然是不把严律当外人,董鹿显然是得她真传,平时里再正经,这会儿竟然很赞同地点点头。

薛清极见这祖孙俩的模样,不禁笑了笑:“我死前仙门已清理了门中大半走了歪道的修士,妖族也是如此。”

“当年参与其中的知情者早就死透了,知道怎么造怨神的禄氏全族连带着他们所在的那座城都被怨神反噬,后来被仙门和妖尽数斩杀,”严律冷冷道,“禄氏家长的脑袋被砍下的时候,腔子里血都没有喷出多少,早就被掏空了,已算不上是人。至于妖这边儿,我也已经全部清扫干净了。”

当时事情发生时一切都很混乱,薛清极死后,严律和照真才将隐藏在后的禄氏挖出,但那时禄氏已无法控制自己造出的怨神,全族陷落后被随后赶来的仙门和妖斩杀,参与其中的几支妖也被严律抹去。

严律道:“记载造‘神’法子的一切相关文稿符纸都在我和照真——也就是当时掌事儿人的眼前化为灰烬,我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照真不屑了解这些,他徒弟因此而死,所以十分憎恨这些歪道,因此也不知道具体都写了什么,只大概清楚想要成功,至少需要充沛的灵气,现在的年月应该不大可能了。”

说完想起另一茬,从裤兜里掏出那粒胶囊递给老太太。

“赵红玫领走前偷偷塞给我这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严律道,“或许和她为什么会成这样有关。”

老太太脸色凝重,接过那东西看了看,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似乎是药,但也不能确定。这样,我会单独招老孙回来,我会亲自跟他一道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严律顿了顿:“他靠得住吗?”

老太太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孙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平时除了看看病就没别的爱好,性格古板一些,但心却很正。”

顿了顿,又叹口气:“其实老孟以前也不这么一惊一乍浑身刺毛的鬼样儿,四十年前那档子事儿后,他家里死那么多人,性格变了些也不奇怪,是有些迁怒你,我也劝过……你甭往心里去,人一辈子,总有拗不过来的事儿,你也不是没有,所以应该理解。”

严律沉默了几秒,摇摇头。

不知道是不计较还是否认自己有同样“拗不过来的事儿”。

气氛有些微妙的低沉,薛清极眯了眯眼,却没开口,反倒是董鹿将话题岔开:“对了,差点忘了,徐家老两口的魂儿还在我这儿关着,现在放出来看看怎么处理?”

老太太点了头,董鹿便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拇指大的小金葫芦掏出,一道浑浊灵光伴随着乌漆嘛黑的烟掠过,被关在里边儿的徐老头和徐老太的魂儿重见天日。

不想这两个被寄生的魂儿出现时却不再是收进去那会儿的模样,只见二鬼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噬,徐老头的魂体已将徐老太的魂体吞噬大半,徐老太之前麻木的表情此刻因痛苦而狰狞不已。

两魂缠绕,像两个畸形的连体人,你的手臂自我胸膛插出,而我的脑袋却塞进了你的肩膀里。

屋内几人一惊,老太太反手将烟杆甩出,直接击中徐老头眉心,还燃着烟丝的斗钵似有极高温度,落在魂体上便立刻灼烧出一个窟窿,将徐老头的脑袋直接贯穿,被寄生的那半部分立刻似溃烂流水。

徐老头吃痛嚎叫,这种“鬼哭”一样的动静十分骇人,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薛清极便抬手一指,兜中薛国祥的剑便随即飞出,化作一道凌厉剑光将融为一体的二鬼一同斩断。

二鬼灵体化作点点光斑浮起,虽不如徐盼娣离开时那么纯净,但到底是消散在了半空。

老太太看着半空中那把薛国祥的剑重新回到薛清极手中,又变回那个平凡的钥匙扣,略带感叹道:“想不到我还能看到国祥和小芽的剑,他俩也算是有一样如愿了。”

至少“儿子”是真的用得上他俩这“半条命”了。

“这两个怎么会在我的法器中咬起来了?”董鹿疑惑,“他们刚才算是去投胎了?”

“人家一开始就没想让旁人从这两个魂的嘴里套出话,一旦出了事,这两个没了利用价值的魂便被彻底寄生,互相吞噬本就是孽灵的本性,这两人算是废了,好在被寄生的部分已被掌事儿化去大半,”薛清极将剑收好,又喝起了奶茶,“现在送走也算是残魂投胎,但看这二人魂体纠缠的模样,下辈子估计也是孽缘不断。”

收回烟杆,老太太的脸色显出些许不济,严律看出来了却没直言,只说:“该嘱咐的我都嘱咐了,我就先走了,有事儿再联系。”

“接下来你要干嘛去呢?”老太太端着烟杆问,“要不先在我这儿洗洗,睡个觉再说!”

严律摆了摆手,人已经朝着门口走了:“得了,我在你们这儿浑身不舒服。我先回住的地方休息,然后回老堂街问问情况,如果真有不听话的小辈儿掺和进来我会解决。”

“行,仙门这边儿你也放心。”老太太将烟杆磕了磕,又抬起眼皮来看向另外一位,“那你呢?留下来吧,这儿毕竟还是仙门。”

严律回过头,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薛清极不知何时也已起身,手里还拎着喝到一半的奶茶,他在屋中环视一圈儿,最后对上了严律的目光,慢慢摇了摇头:“不了,这里不是我记忆里的仙门,我想先去看看薛家。”

老太太了然又遗憾地点了点头。

千年变迁,严律至少还是一点点接受着变化,但对薛清极来说这何尝不是一场巨变。

这世上留下来的、他记忆里唯一熟悉的就只有严律了。

严律这回没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反倒是慢了半步,等薛清极跟上了自己,这才拉开门走出去。

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声音:“不管是年儿还是这位前辈,你随时都能来仙门。”

从四楼下来的一路上都没见到胡旭杰,严律本以为他去吃饭了,等出了老年俱乐部的门却又瞧见他正站在门口接电话,表情十分焦急。

“怎么?”严律走过去问。

胡旭杰挂了电话,一脑门的汗:“哥,刚才医院那边儿来电话,说雪花从医院跑了,手机也打不通,我得过去,你这边儿……”看到薛清极,顿了顿,又改口,“你俩这边儿?”

雪花是胡旭杰的女朋友,俩人恋爱长跑了好几年,这姑娘打小身体就不咋地,隔段时间就得病一场。

见大胡这着急上火的样子,严律也没多说话,扭头回仙门找老太太借了辆车,自己开车让胡旭杰跟上:“我俩你就别瞎操心了,先去医院再说。”

胡旭杰正要上副驾,一抬头却看到薛清极已经拉好了安全带,笑眯眯地看着他,朝他指了指后座。

“……”胡旭杰一肚子气地上了后座。

严律开车很稳,抄近路带着几人直奔市医院。

没想到刚开到市医院门口,严律一脚刹车就靠边停下了,指着个边走边啃烤面筋的一姑娘道:“那不雪花吗?”

说完按了按喇叭,姑娘一回头,看到后座上下来的胡旭杰立刻就怂了,手里的烤面筋都放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到车边儿:“你咋来了?妈呀,严哥跟年儿也来了?”

严律坐在车里咬上根烟,没当着小姑娘的面抽,摆摆手算是打招呼。

“我不来能行吗?”胡旭杰见她这嘴上吃的手里提的,又无奈又生气,“你不在医院待着出来做什么?”

小姑娘长得十分漂亮,大眼睛瓜子脸,臊眉耷眼道:“那医院食堂真不是人吃的,虽然我是妖,那我也受不了这委屈,医生又没限制我吃喝,我就寻思出来买点儿吃的。”

“适当吃点儿也行,”胡旭杰狐疑道,“手别背背后,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小姑娘遮遮掩掩,最后从身后掏出来一大嘟噜吃食:“就买了点儿无骨凤爪、烤冷面、铁板鱿鱼、蜂蜜小糕、香酥排骨、炸鸡柳炸鸡翅……”

胡旭杰问:“你打小吃街过,街上都以为你是过去扫荡的。”

车里严律和薛清极没绷住,各自别开脸乐了一声。

这一声把小姑娘臊得够呛:“我在医院待的无聊,你又忙,我爸也忙,都没人陪我,所以才出来走走么!”

眼见着俩小情侣要吵吵起来,严律干脆拍了把薛清极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

薛清极好像他肚里的蛔虫,也不用他开口,就已经除掉安全带跟着一道下了车。

“我带他回趟薛家,没你啥事儿,车留给你,带雪花在附近转转,”严律把车钥匙丢给胡旭杰,又跟雪花嘱咐,“你玩完回去就在医院好好休息,这次不跟你计较,下回我就跟你爸说了,知道不?”

雪花点头如捣蒜。

胡旭杰不好意思:“哥,那你俩咋回去啊?午饭咋整啊?”

严律摆摆手,示意不需要他操心。旁边儿雪花听说还没吃午饭,立即要将手里的一堆吃的分给严律。

严律原本没打算要,想了想,又皱着眉问:“哪个是甜口的?”

“这个,”雪花很积极,“这个蜂蜜小蛋糕特好吃,都给你!没想到严哥还爱吃甜的呢!”

刚说完就瞧见严律把一兜小蛋糕转手给了身后的薛清极,后者愣了愣,笑着接到手里。

雪花看看薛清极,又看看胡旭杰,悄悄道:“大胡,你在严哥心里地位不如年儿啊!”

胡旭杰:“……他不是年儿,我不是地位……算了,我跟你说不着!”

俩小情侣又互相吵着架上了车,奔着附近最热闹的商业区开走了。

等车走远,薛清极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姑娘好像病的挺厉害,像是没救了。”

严律才点着烟,淡淡道:“雪花也是赤尾那支儿的,可惜从小就有妖常有的发育生长畸形,灵力不稳定,间接影响了身体,只能就这么拖着,大病小病就没断过。送这家医院里有不少她族里的妖在,能照看着点儿。行了,咱哥儿俩也走吧。”

“走?”薛清极看看周围四个轱辘的车,又看看俩人的四条腿,“缩地符有么?”

严律哼笑一声。

三分钟后,妖皇大人带着剑修走进地铁站。

严律指着地下隧道对薛清极道:“看到了吧,你要是敢用缩地符,这个叫‘地铁’的玩意儿就能给你创个稀巴烂。”

薛清极欣然受教:“妖皇既已有车,为何不买这个‘地铁’呢?是不想买吗?”

严律:“……”

严律权当自己是个聋子,径直走进开了的地铁门内。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的上班时间段,再往前就要到市中心,地铁上略显拥挤。薛清极显然不大喜欢这氛围,面儿上虽不显,身体却很自觉地找了个角落挨着严律站着。

地铁开起来时噪音略大,车上赶着上学的学生戴着耳机背单词,上班族闭着眼歪靠着车壁,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也有结伴上车的人互相交谈。

车内是个狭小的世界,他俩缩在角落里,跟这世界格格不入。

“离你家……哦,也就是薛家还有几站,”严律道,“等会儿看看要是有空位儿你去坐着。”

薛清极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却是古语:“刚才掌事的说‘四十年前’发生了事情,是什么事?”

严律沉默几秒,还是开了口:“四十年前我因为一些事情不在这边儿,妖族里出了些问题,一些妖不满老棉所以不好好出活儿。没想到碰上仙门遇到大活儿,却没等来妖族这边儿的支援……”

他顿了顿,继续道:“事发地点是在孟家的管辖范围,所以孟家死的人最多。老太太的女儿女婿也是死在那趟活儿里。当时其实活儿本身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但不知为何突发大火,那地方又管理不规范导致救援不及时,许多在出活儿时耗费体力过多昏迷的仙门弟子其实是烧死在火里的,那片儿现在都是废墟。”

接下来的事儿薛清极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老孟也就是在那场事故后才继任了家长这位置的,随后等严律再回来时已经晚了,老孟认为是严律对妖族的管控不力造成了这个结局,打那之后就对老堂街十分不满。

这恩怨很难评判,看严律的模样似乎也不大想理论掰扯,但薛清极却问起这话中的漏洞:“你不会对这些事情撒手不管,当时你去了哪儿?”

严律没有回答。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中拐弯前行,在市中心站时“呼啦”涌入了一大批人,车厢内更加拥挤,人潮随着车身的摆动来回摇摆,直接把贴着严律站的薛清极给挤得没站稳,两手一撑,支在了严律身侧。

俩人面对面极近的站着,薛清极的双臂将严律同周围的人群隔开,为他营造了一个极其狭小的舒适区。

两人身高所差不多,视线也自然平齐。薛清极不染杂质的双眸看着他,用古语又问了一遍:“你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严律的心头升起急躁和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想抽烟,又碍于在地铁上只能忍住,像扒拉开薛清极,但在拥挤的车厢内又不好伸展。

“你最好别骗我。”薛清极眯起眼笑道,“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讨厌被骗。”

严律隔了几秒,妥协了:“我身体出了问题,在调养恢复。只有老棉知道我的去向,但他没法唤醒我。”

“出了什么问题?”薛清极紧接着问。

严律却没回答,他抱着双臂歪着头,头一回正儿八经这么近距离地打量着薛清极的脸,忽然道:“你现在的这张脸,真是转世的无数次里最接近你本人的了,就差个泪痣。”

说着,拇指在薛清极的左眼眼尾轻按了一下。

薛清极的呼吸仿佛被这一按给按断了,方才的那些问题也统统被按了下去,只感觉眼尾似乎要烧起来,如灵火在他的身上点燃,焚烧他身上的一切污秽。

“我记得是生在这儿。”严律笑了笑,“倒是奇怪,你那么多转世,没有一个是带泪痣的。如果有我应该会记得。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当初半拉身体被境外境给绞碎了有关,可能转世会受到死时身体状态的影响……如果真是这样,那钺戎八成也要倒霉,因为他的头被砍下来了。我抓住你的时候,你也只剩半个身子。”

薛清极听到后半句心中陡然一惊,再看严律,却见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妖皇从来警惕,他从未见过这人这么恍惚的时候。

薛清极抓住他按着自己眼的手,皱眉正要说话喊他回神,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人狠狠一挤,单手撑着车壁毕竟不稳,竟然略一趔趄直接压在了严律身上。

夏季的衣物单薄,对方的体温极快渗透而来,带着严律身上清淡的烟味儿和薛清极刚吃过的蜂蜜蛋糕的气味,在这个角落里急速交换。

两人挤在一处,胸膛贴着胸膛。

严律下意识张开手,搂住了没站稳的薛清极。

这好像是个隔了千年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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