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六点, 东方笼罩在灰蒙蒙若隐若现的一片薄雾中。
维舟已经换好衣服和师兄站在院子里进行训练,今天队伍里多了一位动作指导。
连续两周的高强度训练,维舟熟练掌握基础动作和小组合, 可以轻松地运用扇子, 包括抛接、转扇等稍微难一点的技巧,他从大师兄那里新学了一招转身劈扇,是那种身体在空中旋转九十度再安稳落地打扇的帅气动作。
指导老师很喜欢, 还为维舟专门设计两个甩扇动作,难度非常高,就连大师兄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成功。
接到新任务,维舟一刻不耽误的埋头苦练。
太阳露出整张脸, 指针指向七点。
到了早饭时间, 爱睡懒觉的施万渝意外找上门。
刚结束训练的维舟独自坐在院子里,胳膊搭在青石桌上, 旁边放着两盒早点,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瞥一眼, 很快又低头,视线落在手里的膏药。
止痛膏药是何帆特意卖给他的,手腕的酸痛让他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不得不采取一点行动。
“我害怕你受伤!”施万渝像小旋风一样走到维舟面前, 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还行,脸上没挂彩。”
维舟不慌不忙地开口:“为什么这么讲?”
施万渝嘴角掀起戏谑的笑容:“我以为你们会动手,你明白我说的是谁, 话说回来, 你们这关系也真够乱的。”
维舟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捣鼓半天终于把膏药贴在两只手腕, 同时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正是因为手腕疼,他昨晚才轻易放过沈飞。
“你来的正好,陪我出去一趟,我要买点东西。”
“买什么?”
“花。”
...
一家叫‘美丽’的花店与武馆隔着一条街,步行只需十分钟。
维舟每天的时间都很紧张,早上开始训练,晚上熬夜背台词,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新角色中,留给私生活的时间不多。
两人吃完早餐,简单地换身衣服便忙着去花店。
何帆开车送他们,拐个弯就到了。
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一眼认出维舟,礼貌询问可不可以合影。
施万渝摄影师身份上线,积极地帮忙拍照。
“想要什么品种的鲜花?”老板心情很好地问。
维舟本想听取好友的建议,可他的视线在花房里转一圈后忽然有了灵感,而且这股意愿是发自内心,脑海自然形成一幅画面。
他越过老板走进花店深处,轻轻嗅着空气中的芬芳,格外流畅地表达想法:“我要薄荷绿的包装纸,配白色的内纸和绸带,内纸要半透明,一小束高山羊齿,两支白玫瑰,再加一支风车果,就这些谢谢。”
不等老板跟他确定数量,他快速从架子上抽出一支风车果,就像小孩子在玩具商城找到最喜欢的玩具一样,语气坚定而欣喜:“我就要这一支。”
“没问题。”
老板笑着答应,接过维舟递来的风车果,又在众多鲜花中挑选出两支最棒的白玫瑰。
花束的设计非常简单,玫瑰的数量也比预想的少得多,有种清风徐来的感觉,尤其是落在维舟手里。
施万渝第一次觉得维舟挺浪漫,本以为他要搞恶作剧,比如送几朵菊花之类的。
“需要写寄语吗?”老板扬了扬手里的贺卡,不带恶意的询问。
“谢谢,”维舟思考一下说,“送给沈先生,落款维舟。”
老板开开心心地动笔了。
施万渝却露出吃惊的表情,半张着嘴巴看向维舟,好半天才合拢。
小小的卡片插在玫瑰与风车果之间,还是心形的。
几分钟后,两人走出花店。
施万渝的脚刚踏出门就绷不住了,小声地说:“你在这里买花已经够高调了,那个姑娘认识你,还敢写寄语?而且连名带姓?”
维舟低眸看一眼小卡片,面容平静如水:“为什么不敢。”
施万渝无语:“好歹是公众人物,还是一个默认出柜的演员,万一女老板把合影发到网上,再配个暧昧的文案,说你给谁谁谁送花,那姓沈的男演员都得上榜,到时候绯闻满天飞。”
维舟依旧不慌:“这是我的私事,以后这种情况还会经常发生,见多了就不足为奇,假如我每周都去花店买花,你信不信,超过三次就没人再关心维舟为什么去花店。”
语毕,他们走到保姆车跟前。
何帆恰好抽完第三支烟,转身的刹那,直接把车钥匙抛给维舟。
维舟轻声问:“在哪里?”
“刚跟沈鸿确认,”何帆做个打电话的假动作,“还在金沙会馆,如果你现在去,他会等你。”
“我自己开车,辛苦你们走回武馆。”
说着,维舟打开驾驶位的车门,先把花束放进去。
施万渝才明白怎么回事,又一次感到惊讶:“你亲自去送?”
维舟应一声,快速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搜索导航。
“等等,”施万渝扒着车窗,眼里燃起八卦之火,“你跟他复合了?”
“愿赌服输。”
撂下这句话,维舟操控汽车驶离,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
...
金沙会馆正门前的单行道上,矗立着一排绿葱葱的老树,一辆黑色保姆车缓缓停稳。
维舟拉住手刹,车窗降到最低,用一声清脆的鸣笛划破街道的宁静。
会馆的两扇门立刻被打开,一个男人走出来,步伐优雅稳健,慢慢靠近保姆车。
沈飞提前在一楼的休息区等待,当他看清楚驾驶位坐着的人是维舟时,着实有点惊讶:“何帆没有送你?”
维舟直接略过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花束,朝窗外递过去,语气还算温和:“送给你。”
作为公众人物的维舟没多想,倒是沈飞谨慎地环顾一圈。
正好赶上午休时间,街道上空无一人。
沈飞收回视线,带笑的眼神落在花束上,没有伸手去接,倒是有点恃宠而骄:“哪有你这样送花的,感觉不到诚意,你坐在车里很像邮递员。”
维舟面无表情地盯着男人瞧一会儿,发现对方并没有妥协的迹象,于是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面对面观察彼此的表情。维舟一手挽花,沉稳而内敛,老树投下斑驳的光影,为此刻的画面增添几分诗意。
沈飞看得出神,暗暗把眼前所见记在心里。
“你要的玫瑰,”维舟颇为正式,用两只手把花献出去,“我第一次送花。”
“谢谢。”
沈飞接手的动作堪称温柔,好像那束花一碰就碎了,他低眸打量几眼,默念贺卡上的字,脸上渐渐漾起笑容,他不愿把这件事当成赌注,自我催眠地认为这是维舟的本意。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维舟忽然发出质疑的声音,多少有点破坏气氛。
沈飞轻轻撩起眼皮:“什么意思?”
维舟陷入短暂的回忆,愈发感到不可思议:“你竟然喜欢花,你以前从来没让我送....我的意思是,这不太像你的风格。”
“不是喜欢花,”沈飞眼里的笑意加深,话里有话道,“是很期待你送的花,弥补一次失望。”
维舟的眉宇拧成一团,对失望一词感到困惑。
沈飞不想在这种场合提到其他男人,很自然的转移话题:“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维舟抬起手腕看时间,却忘记带表了。
“这是怎么了?”沈飞陡然变脸,一把抓住维舟的手,拇指摩挲着敷在皮肤的膏药贴,“什么东西,你受伤了?”
“止痛膏药,”语气一顿,维舟显出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被一片阴云遮住了眼睛,“我最近在习武,练得还不错,想试试吗?”
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袭来,冷风吹过,沈飞顺势放开维舟的手,扯平嘴角露出假笑:“现在动手,是不是有点晚了。”
维舟轻哼:“慌什么,我最近吃素。”
沈飞忽然把脸凑近,眼里闪过雀跃的光,借着练武的话题试探道:“你想好怎么惩罚我了吗?”
语气和表情都没问题,可传到维舟耳朵里竟有S|M的味道。
忽然间,一大堆不可描述的画面涌入脑海,毫无预兆地占据维舟的思绪,内心如同一池被微风拂过的春水,难免涟漪四起。
自从提出分手,他就再也没...
心理年龄超过三十,身体远远没有。
维舟的呼吸加重,但不明显,他用手拦住沈飞不断靠近的肩膀,不露声色道:“说话就说话,离得这么近干嘛。”
“差点忘了你的身份,”沈飞识趣地拉开距离,漫不经心地朝左边看一眼,“但愿没有狗仔跟着你。”
殊不知,有双眼睛在不远处窥视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用镜头记录下来。
一阵微妙的不安悄然爬上维舟的心头,他顺着感觉看去,视线略过沈飞的肩膀,很适宜地捕捉到一抹不寻常的反光。
他本该隐藏或制止,可是没有。
上辈子的流言蜚语和沈飞与傅伯勋的互动,两种不同的画面和声音在维舟脑海交织,很快他就做出一个决定。
一个正确而大胆的决定。
他主动去碰沈飞的手,紧接着揽住肩膀,以一种绅士又维护的姿势把人带到车跟前,拉开车门,沉声道:“进去。”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沈飞诧异又高兴:“维舟..”
“上车聊,你不想?”
“我当然想。”
沈飞不再犹豫,捧着那束花钻进后车厢。
随后是关门的声音,维舟没有紧随其后,而是坐上驾驶位,淡定的发动汽车。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均匀的沙沙声。
汽车驶出去一段距离后,沈飞才发觉自己被平白无故的带走了,没有手机和钱包,只有一束花。
“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飞倾身向前,目光在前方的道路和维舟的后脑勺来回切换,他想起维舟刚才转瞬即逝的威胁,心中生出一丝不详,昨晚维舟没有把他怎么样,会不会是故意留到今天,趁他没防备然后..
维舟狠起来,不是没可能。
沈飞旁敲侧击地问:“你想到的惩罚...难道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我做了?”
维舟朝车室内镜瞥一眼:“火葬场。”
“......”沈飞把背部靠在座椅上,摆弄着手里的花,装模作样叹口气,眼睛却闪烁着快意的光芒。
片刻后,维舟再次开口:“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飞干脆闭上眼睛:“随便,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