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以为维舟会带他去武馆或选家不错的餐厅吃饭, 也有可能真的去火葬场,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裁缝店。
汽车驶进文化产业园,穿过一条绿荫小径, 视野忽然变暗, 他们来到一处私人商业用地,停车区域在地下室。
裁缝店并不是普通的店面,属于非遗传承, 隐匿于都市一隅,散发着低调而奢华的气息,贺笙也是托人在中间游说才请老板出山。
定制的戏服三天前已做好,维舟趁今天有空临时决定来试穿。
老板亲自到地下室迎接, 是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 面容清秀,皮肤白皙, 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第一印象非常不错。
简单地问过好, 老板带领两人乘电梯去往六层的工作室,期间,老板利用广告牌折射出的画面,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
维舟大家都熟, 实力派影帝, 另一个男人很特别,有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孔,手里捧着玫瑰花, 谈不上滑稽, 但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进入工作室,老板邀请两位客人落座, 然后找学徒交代工作。
维舟趁此机会对沈飞低声说:“为什么带花上来,看上去很傻。”
沈飞轻扯嘴角:“不早点提醒我。”间隔两秒,又超小声抱怨:“想不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
维舟没听清,一边观察工作室的环境一边说:“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扔了,本来长的就突兀,拿着花到处走更显眼。”
“我能有你显眼?金榈奖最年轻的大影帝,老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沈飞阴阳怪气,暴露出给点甜头就得寸进尺的本性,“虽然我也觉得手捧玫瑰来裁缝店很怪异,但我不会扔,这是你第一次送花。”
“我给你买新的。”维舟这话说的非常自然,自然到两人都没有察觉,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矛盾。
“不,我就要这个。”沈飞任性的语气也很自然。
维舟还是觉得不妥:“可是你带着它走来走去真的很奇怪。”
沈飞的脸色突变,浮现一丝质疑,歪着脑袋捕捉维舟的视线:“怎么,你怕被人拍发到网上?还是觉得我丢人?”
维舟深深看他一眼,心里想,如果真的怕媒体拍,他就不会亲自开车送花,更不会明目张胆的带人来裁缝店。
沈飞大多数时很聪明,某些时候是真迟钝。
空气中流窜出不易察觉的火药味,双方眼神对峙,互不相让,维舟的沉默在沈飞看来就是默许的意思,他感到自尊心被伤害,更多的是委屈,原本忍回肚子里的话又控制不住地溜出来:“维舟,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多日来累积在心里的情感和苦楚竟然在这种场合暴露一角,实在出乎意料,男人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里都夹杂着苦涩的味道,它们像一根细线钻入维舟的耳朵,让他心烦又心软。
他的面容稍稍松动,扫一眼男人怀里略微发蔫的玫瑰,凉凉道:“随便你吧,插在头上我也不管。”
沈飞这才满意,捋了捋花束的包装纸,仿佛怀里抱的是婴儿。
“幼稚..”维舟低声吐槽。
沈飞刚要反驳,老板带着学徒走过来,制止了新一轮的斗嘴。
“两位先生,请跟我来,”老板做出邀请的手势,见他们站起身便走在前头带路,“贺导选的布料和款式,特意交待必须要手工缝制,有一件青衫是店长做的,其余四件由我负责,希望你能满意。”
老板的语气温和而谦逊,仿佛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格外舒心。
沈飞刻意看一眼维舟的反应。
维舟面不改色:“谢谢。”
他们进入封闭的房间,屋里有一张工作台和两人座的皮沙发,一面墙镶了试衣镜,除此之外全是独具特色的服装,一件件宛若艺术品,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匠人的热情与时间的沉淀。
老板从其中一个落地衣架上抽出两件衣服,一件是黑色的绸缎长衫,另一件是深棕色的西服套装,两件戏服都是民国时期流行的款式。
“您摸摸料子,穿在身上绝对舒服,”老板把衣服递给维舟,随手捡起软尺,很自然地用尺子缠住维舟的腰,“尺寸不合适可以改,贺导非常严谨,眼里容不得沙子,差一毫都不行。”
测量完腰围和胸围,接着是肩宽和袖长,上半身结束,老板开始测量维舟的臀围和裤长,每次量完尺都会报出数字,学徒会拿笔记录。
沈飞把一切看在眼里,脑子里冒出一句话:一分钟摸遍全身。
老板接过学徒的记录,皱起眉头:“您最近变瘦了,尺寸跟贺导给的有出入。”
“是有一点,”维舟的注意力集中在戏服上,“我练了半个月的武扇,没变壮反而瘦了。”
老板以专业的目光把他从头看到脚,由衷地夸赞:“肩宽腰细腿长,身上的肌肉有力量感,身材比例接近完美,本人比电视上帅。”
维舟听了心情愉悦,露出好看的笑容:“谢谢。”
沈飞趁俩人不注意翻个白眼。
“您先试穿西装,换好衣服请叫我。”
留下这句话,老板很有边界感地领着学徒出去等。
维舟脱掉自己的衣服,将戏服一件件套在身上。
沈飞独占唯一的皮沙发,左腿叠在右腿,拿花的手搭在膝盖上,好像他才是这家店的老板。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维舟的身材,看得心猿意马,很遗憾手机没带在身边。
“腰这里有点宽松,不愧是代代相传的手艺,触摸的质感和穿在身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维舟换完西装对着试衣镜打量,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拍摄的画面,顿时感到心欣慰。
服装的准备工作比预期顺利,贺笙果然是细节怪。
“你觉得怎么样?有现代感吗?会不会出戏?”维舟转过身,特意向沈飞展示自己,发出三连问,希望这位见多识广的大老板能提出宝贵意见。
沈飞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沉醉与喜爱,他将花束放在一旁,站起身靠近维舟,轻轻提起西服的衣领,警告道:“别勾引我。”
“.....”维舟无语,“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你看上去特别禁欲,棕色很配你。”
沈飞的手渐渐下移,略显暧昧地刮着维舟的领带,而后伸进外衣之内,顺着马甲找到心脏的位置,“知道我有多久没做了吗?自从和你分开,每次有感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除了你以外的人,我不会多看一眼。”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轻轻拂过心间,带起一阵阵令人心动的涟漪。
维舟本来考究着服装的细节,瞬间被带跑偏,曾经亲密接触的画面像汹涌的海浪扑过来,甚至记起两人唇齿相贴的触感。
沈飞捕捉到维舟眼底的波澜,用自己的鼻子去摩挲维舟的鼻子,趁热打铁说出更猛的话:“不管你信不信,从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人,我的每一根头发都只属于你。”
维舟早就知道,可还是禁不住有反应,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他的内心有一片海洋,情感如潮水般不断涌来。
他压制着冲动,可沈飞却得寸进尺的想吻他,他一把捏住对方的下颌,瞳孔颜色变深,压低沙哑的嗓音问:“你知道说这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沈飞缓慢地勾起唇角,笑容中既有挑衅也有挑逗:“有本事你操|死我啊。”
维舟神色一凛,捏着下巴的那只手以闪电般的速度转移至男人的手臂,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狂风,瞬间将对方掀翻在地,动作之迅猛让人措手不及。
只听房间里响起沉闷的“咚”一声,沈飞背部着地,俊脸扭曲一秒,很快又因为惊讶而瞪大眼睛。
维舟分开他的两条腿,携带淡雅香气的身体像座山一样压过来,一时间爆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你来真的..”沈飞有点慌,一双手抗拒着,但不敢太大声讲话,“快起来,外面还有人等,你肯定不愿意在这里。”
“谁说我不愿意?”维舟又露出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神情,“在我没想好怎么惩罚你之前,找你做几次炮友也不错。”
沈飞朝门口睃一眼,发现门缝底下有黑影晃过,肯定是老板听见动静想进来看看,那副场景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他赶紧放低姿态,硬挤出一丝笑容:“我同意做炮友,求之不得,但是能不能考虑一下场合,在别人的工作室有点不道德,你...干什么!”
维舟不想听长篇大论,一只手探到下边,欲要进一步发展。
沈飞赶忙去拦,试图翻转身子逃离,可惜他的姿势很尴尬,挣扎的幅度越大对他越不利。
“别他妈蹭了。”维舟在沉静中爆发,半眯着眼睛特别骇人。
沈飞当即停下所有动作,小心翼翼地观察维舟的表情,等双方都平复一会儿后,他讨好地帮维舟整理身上的西装,提醒道:“衣服最重要,小心点别开线,想想新戏,想想贺笙,你还有一件长衫没试。”
这话起到一定作用,维舟本来也是装腔作势,再怎么饥渴也不会选在这里,他轻拍男人的脸颊,略显嘲讽的冷笑:“没那个胆量就别撩,你该庆幸这是别人的地盘。”
不管怎么样,沈飞躲过一劫。
维舟从他身上起来,绕过他走到镜子前,仔细地检查衣服有没有破损。
惊心动魄的小插曲过去,下一刻,维舟的手机响起。
来电人是何帆,这通电话是替沈鸿打来的,沈飞离开会馆时没带手机,也没打招呼,沈鸿找人都要找疯了,上来就问是不是被维舟拐走的。
维舟说:“是,在我这里。”
何帆略一沉吟:“地址,沈鸿去送手机,很多人找沈先生。”
果然是大忙人,失联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找。
维舟说完地址便挂断,一低头,恰好撞上沈飞的视线。
沈飞已经从地板转移至沙发,眼含期待地问:“什么时候开机?”
维舟知道他关心‘答案’,回句:“快了。”
沈飞嘴边漾起笑容:“别忘了通知我。”
维舟换好长衫,站得笔直,认真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半晌之后,他从镜子里看向沈飞,平静地说:“我会的。”
他们都需要一次讲和的机会,为了沈飞,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