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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席间

五年基建,三年种田 不问客 2671 2024-10-23 12:10:08

香调越发浅淡幽远,与美食的味道一同发酵,油脂香气应是最为抚慰人心,但意识到宴席扎嘴的领队只觉心寒。

江无眠唇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拍拍手掌集中众人注意力,“年前,本官初上任知府时,因要调度部分银钱,先查了账簿。本官总觉有几分对不上,便将近几年的过了一遍。众位应知晓,不出意外,本官要任三年知府,未免调度银钱时发现府库空无一物,受圣上责罚,不若先厘清眼前三分地,这一查反倒是找出几分端倪。”

一众领队猛然变了脸色,今日来的商人,全是眼前三分地里出来的商队领队。

江无眠下首,距离最近的一桌上,已有年纪轻的领队禁不住事,额头沁出冷汗,心下正侥幸着,只见上首江无眠吩咐林师爷将账簿整齐码好,放在案上。

书封上标明几年账簿,又是府库哪里明细,显然有备而来。

没人想到,账簿一事将会在此情形下爆出。更无人相信,不过几月而已,怎能将几年的账簿厘得一清二楚,恐怕只有今年的账算清楚了,其余几年不过装装样子而已。

即便如此,今年账本……它同样有问题!

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领队,余光偷瞄江无眠的神情,他居于上首,正饶有兴趣地审视眼前的默剧。

一群人的微表情乱飞,扯着袖子擦汗,眼神不自觉地投向账簿,恐惧的氛围在酝酿。

亦有老神在在,垂眸观察新菜品的领队,以此错过江无眠格外冷冽的视线。

南康府知府一贯不管事,江无眠之前的两任知府一任只关心银钱交的后不够,一任则是无事上街闲逛偶尔调查卷宗,无人在意账簿之事,引得商队胆子越发肥硕起来。

而江无眠上任后,虽说是查账簿,但随后没了动静,领队们以为是虚张声势,收敛不过两月,又小动作不断。

在见识到江知府运营书坊的能力后,商队试图从中分一杯羹,不料其中没有插手的机会,只好按耐下来,暂行合作。

谁能料到,合作刚开了口子,江无眠立刻拿账簿之事发作!

但凡追究起来,在场的哪个人都有问题,总归逃不出一个死字,区别是秋后问斩还是立即斩首示众的程度。

气氛乍然凝重起来,几个师爷不着痕迹对视一眼,蒋秋更是冷笑一声,只觉心中痛快。

一连几月,睁眼闭眼全是不堪计算的数额,部分账目更是平也未平,明目张胆地敷衍。一问赵同知,当年全是知府身边的师爷处理,他无从下手。

赵同知固然有推脱之意,事情真情大抵是没有出入的。

上任知府,江无眠恩师谢砚行,更是一步没能进过户房,全身心扑在平清县的人口略卖案件上,势要查出毒瘤清除脓疮所在。

轮到江无眠时,为彻底理清乱象,查清内情,直接从账簿入手。

这就换做蒋秋主事了,涉案金额巨大,连续几年下来,对账对得人暴躁无比。

江无眠拿出一本账簿,书页哗啦一响,列座众人恨不得把头伸到账簿上,又惧怕第一页就露出自己干的好事,一时之间复又低头,紧盯面前一寸地方。

他们不仅是害怕江无眠本身的权势,也在害怕成为报纸上的例子。

以《月半华论》当前的发行量而言,足有上万人知晓其上消息,一旦被报纸列为反面例子传唱,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此刻,宴席上的江无眠好似是批命判官,堂下众人是提审冤魂,马上要展出过往罪状。

“平清县孟家商队,领队孟福。”江无眠淡淡念道。

孟福位次正在江无眠眼下桌上,距离颇近。堂内众人皆向人看去,一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向江无眠拱手,“草民、草民孟福,见过知府大人。”

江无眠沉吟片刻才道:“本官任韶远知县时,与平清县上任知县方平方知县,乃是同僚。后方知县犯下大错,投入大牢,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本官记得,当年是略卖人一案?”

孟福脸色一僵,那事儿何止是江无眠印象深刻,他自个也是心有余悸。

方平做事不严谨,露了马脚,迫使诸多商队不得不断腕求生,以至方平死后仍有人咒骂不已。

事后,自己还庆幸不已,当初嫌弃这门生意麻烦又不干净,没跟着一块同流合污。

虽说打方平没了,商队受了些影响,好在根本还在,转圜一二还凑活,总比被连根拔起的其他商队过得好。

不知江知府今日提起这事儿,用意何在?

他过了一番自己干过的好事,没掺和这一事,不代表其他缺德事儿没干。

心中惴惴不安,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附和道:“草民,亦有听闻。”

“略卖人一案牵扯众多,当年诛杀首恶与从犯之人,另有少许参与者逃脱法网,多年不见踪迹。”江无眠每说一句,在场之人心凉一分。

卷起账簿,轻敲两下掌心,留足了反应时间,江无眠才面色严肃地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本官从账簿中抽丝剥茧,察觉歹人的蛛丝马迹。孟领队,既然你出身自平清县,可是知道这几位是否与平清县商队有所牵扯?”

一连点出几个人名,皆在孟福所在的席上。

席间一片哗然,这下有人看得出部分入座规律,起码孟福所在的一席,凶多吉少。

江无眠此人,有备而来!

没被点到的楚领队与马领队迅速扫了一眼自己所在的位置,较为偏远,不在江无眠眼下,看似颇为安全。

被点名的商队,不乏百年传承的大商队,可谓是南康府的领头羊。

原生老神在在,稳稳端坐的夏领队撩起眼皮,面容愤怒,面对江无眠的指控,他怒道:“大人如此之说,可是有何证据?草民等人募捐时从不落下一次、商税足额上交、不曾做出格之举。大人竟道我等与那宵小贼子有所牵连!”

江无眠神色淡淡,挑出一本账簿来,“建元十七年四月,韶远县水灾之故,上报朝中。公文称,灾民中大多是妇孺幼童之辈。同年,水灾后一月,夏家商队南下出航,事实恰恰相反,商队携大批人马深入西北内陆,抵达边疆重镇。”

夏领队有恃无恐,事情将近十年之久,他不相信江无眠上任几月便能查清当年内情。

能查出商队所行方向,便是极限。还想得知交易情况,怕是锦衣卫在世,也找不到!

十年之久又如何,再过百年,数学仍是数学,账簿上的数字对不上就是对不上。

何况那时商税不仅需银钱,本地府衙还要抽半成货物放入府库之中。

商队能买通府库记录小吏,假装当年入库商品不是自边疆来的皮毛筋角。

可他忘了一道程序——每过三年,府库内需清查一遍,该售卖的售卖,该处理的处理,最终要算入府衙的收入之中。

正常来讲,这一记录经常被人篡改,毕竟哪有人不贪墨的,府库里又多是要处理的东西,少上几十来件,到时报成损耗便是。

改来改去,账簿总容易出现问题。

江无眠核对当年物价与账簿,大致能得出商品有异。多方一检查,只要有一样漏洞,就能锁定大致范围,之后再托人细查便是。

至于托谁?

现成的锦衣卫!

锦衣卫搜查,寸草不生。必要时刻,挖地三尺找出证据来。

所以,面对夏领队的反驳,江无眠只是摆出账簿,道来漏洞,回道:“商税做假,偷税漏税。亦或是,参与略卖人之案,伪造账簿,试图瞒天过海,蒙蔽官府。此二罪名,选哪一个?”

夏领队脸色变化,恨不得拍桌转身即走,但他不能。

只要一走,罪名落到实处,江无眠便有理由拿人投入大牢。

方平堂堂知县落得身首异处、家财散尽的下场,他一商队也难以自保。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传信给身后之人,唯望看在多年劳心劳力份上,保全家人性命。

江无眠见状,道:“既然如此,本官多有得罪,请夏领队入地牢一叙。”

“拿下。”

周围带剑之人立刻上前,堵嘴绑人,不待同桌人反应,立刻押下去。

受邀之人,哗然色变。

他们是来寻求进一步合作,不是来找死的!

更有人起身,张嘴指责江无眠枉为朝廷命官,不分缘由抓人下地牢,此举简直酷吏所行!

江无眠将账簿拍到桌上,声音响亮。好似得到信号,堂后、廊下涌入一干带剑甲士!

不是席间着皮甲的人,而是正儿八经的能立即上战场互砍的铁甲士。

好一个江无眠,好一个江知府!

年纪轻轻,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

今日……今日又有几人能走出这宴席?

江无眠拿起账簿,慢条斯理翻开一页,抬头看着席间众人,笑道:“诸位,宴席尚未用完,不必着急离去。”

诸位领队咬咬牙,看着反射寒光的铁甲与剑锋,不甘坐下。另有部分人面色苍白,几近乎跌倒在位上。

完了,打今儿起,商队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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