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无眠看来,人力问题倒是有个解决方式,将捉拿到的海贼投入吕宋岛的建设,具体如何操作,要看当前的吕宋官员是何想法。
他的岭南之行说到底还是为了北真腊的事,结果拐了个弯,事情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复返。
暂且也顾不得互市商业上的事情,吕宋这儿的律义执行更吸引人的目光。
照当前收益看,要去吕宋冒险赚钱的人大有人在,短时间内会迎来一波混乱,需要更加灵活的执行标准和行事稳重且经验丰富的官员。
现今一圈人员不过是临时驻扎,还需挑选一番才能长久任职。
不过,以当前形势来讲,只怕是要新帝下旨了。
正如江无眠等人预料的一样,建元帝的确在缓缓交接手中的权势,由太子监国参与朝政,再到六部轮值,批阅奏折等等。
建元帝的字迹越来越少,转而是新帝字迹,沉稳又带着锋锐,与曾经的建元帝一般无二。
内阁三位稳坐钓鱼台,但私底下又有所筹谋,谁都清楚新帝上台时,谢砚行必然会再度上书告老还乡,江无眠定能更进一步,到时内阁必然让出一位辅政。
伍陵即便是首辅也难免会生出一种无力感,在江无眠立下的功劳面前,谁都无法理直气壮排挤算计他,这人的功劳是实打实的大。
可以说,大周发展到今日,江无眠能扛起一半的功劳。
然为了家族后代,他们不得不对上。立场不同,自然不相与谋。
与之恰恰相反,余次辅倒是不太担忧江无眠能威胁到自己。正相反,他比较忧虑伍陵为打压江无眠,两人再度展开党争,到时只怕大半个朝廷都无法置身事外。
余次辅看着窗外绽放的桂花,手上棋子敲了敲棋盘,对面余次辅的儿子被人惊醒,随之看去,一片碧云晴空,桂花树遮挡落下的光芒,于地上映出斑斓影子。
“父亲?”他有些疑惑,以往父亲下棋是为静心,如此堂而皇之的走神少之又少。
风吹着桂花,打着卷落到棋盘上。余次辅收回目光,好像被人唤回神智,他淡淡道:“若是来日伍首辅与江宪副对上,切记,不要参与此事,明哲保身为上。”
不论是伍陵还是江无眠,他二人的争斗势必让建元帝不喜,若是赶上新帝登基,那更有由头降罪他二人,参与其中只怕受到牵连。
不参与党争才是最好的出路,他二人并非记仇之人,尤其是江无眠,他本人都能容忍曾经的韩党蹦跶,何况是边缘人?
但有一事,他不得不防,“若是伍首辅执意如此,离他远些。”
伍陵不会亲自出面对付江无眠,只会推底下人出手。若是不小心卷入其中,江无眠也不会客气,到时只怕两方没什么损失,反而是夹在其中的自己遭殃。
余次辅放下手中黑子,重复一遍道:“近些日子,离朝上的人都远些。”
没准谁就是伍陵的人,随意找个接口让人做事,等回过神来,只怕人都被江无眠拆得一干二净,骨头渣滓都要拿去施肥。
江无眠最近两年是干不出这等事来,可他手段也非常人能忍,还是躲着走为妙。
因此除却嘱咐之外,他必须留个后手。上任首辅一事他不在乎,但不能因此牵连到家人身上。
何况就算做了首辅又能如何,江无眠尚且年轻,不出意外,他都能将自己儿子送走,和这样的人比,他又有什么优势?
余次辅的儿子虽说不年轻,在官场混了多年,可从官职来讲,他还真没什么作为。
后代不争气,对上江无眠都没底气,还是一早结个善缘为妙。
且看昔日韩党势大,甚至能拉出人来行造反之事,然最终还是惨烈收场,甚至成为江无眠回京的借口!
这等人的能力防不胜防,能不与之为敌最好,若真是到了避无可避的一日,早早低头认输还能留下一命。
余次辅语重心长道:“江无眠有容人之量,只你有能耐入他眼中,一朝化龙也不在话下。哪怕你与之为敌,他都敢任用你。”
这话不仅是对他儿子的叮嘱,还是对后代的嘱咐。
江无眠其人本事颇高,学生又众多,虽无弟子,然每个武安营苑学子都受其恩惠,若是不出意外,未来的天子朝堂将会是江无眠的半朝天下。
与这等人打好关系,有益无害。
且不说江无眠暂时没有竞争内阁的意思,他正在忙着写教案。
海上两个海贼清缴,指挥人是黄延和和江无眠两人,能从第一视角分析的也只有他二人,黄延和还在岭南驻守,那能阐述当时之景的只有江无眠。
因此,写教案分析战况这事儿只好他一人来。
白楚寒则是对着江无眠的简报模拟当时战况,同时思考若是他为海贼首领,要如何逃跑甚至于反击。
海贼的武器不行,优势在于对这片海域的了解,反击难度颇高,但只要抢了船,也不是不能做到。问题在于如何夺船?
“这是南洋沙盘?”白楚寒看着江无眠在地形上一一插上标志性指示牌,再将船只放上去,简陋沙盘就此搭建完成。
“不完全是,地形上稍加改动。”江无眠指着上面的岛屿道,“这儿原本是暗流,改为补给岛,方向上也不对,岛上的资源不够,只是模拟而已。”
“战船下南洋表现如何?”朝堂上讲的都是结果,中间过程无限省略,最多只能分析出破碎的一角细节,最好还是听江无眠的第一视角讲述。
江无眠拿出几个船只代表船队,从星空判断方向、无光之夜如何航行等方面一一讲起,“……没有指路标志,依靠洋流和风也能航行。当地能有此经验的人不超过这个数,还必须得是常规天气,一旦遇到大风大浪时,最好还是等待天晴。”
常年在海上航行的人会有一种直觉,经年累月的经验让他们能在观察到结果之前依靠潜意识做出正确判断。
但对普通人来说,过于有挑战性,最好不要指望这种常态化,当作偶发性事件还差不多。
以此来看,远洋航行最大的困难是向导。
白楚寒沉吟片刻,“你说得对,南洋中岛屿颇多,尚且能得到补给。远洋航行,多半时间见不到陆地,甚至有可能遭到风浪吹到海洋上,这样一来,如何判定方向是个难题。”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江无眠曾提到过海外有船队盯上了吕宋,后续人被关押起来,“审问出他们航行的秘诀所在了?”
江无眠摇头,“这群人原本是去了天竺,后来在西南半岛停留,之后又过海峡来到吕宋。可以说,一路上都是在海港或是岛屿上停留,最长在海上漂流不过三月。”
一路补给一路走到吕宋,根本不是下南洋漂流半年的那种风格。
岭南靖海时也是管附近的海域而已,若非此次海贼太过猖獗,他们也不会下南洋靖海。
真正的南洋靖海,可是要在海上漂流三个月到半年不等,若是遇到风浪,那只怕是半年到一年不等,着实辛苦,还容易患病。
不过南洋盘踞的两大海贼已被清剿,短时间内不会面对这一难题,还是向导问题比较严重。
白楚寒道:“与其惦记南洋之事,不若先想好如何向学生解释你我已经决裂并且气得恩师告老还乡甚至要将你我逐出师门的误会。”
江无眠:“?”
怎么还有恩师的事?走之前不还是两人起了争执如今分道扬镳互不搭理?怎么还能更离谱!?
还有,逐出师门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被开除弟子籍了?
虽然江无眠做好了谣言失真的准备,但也没想到中间还能如此离谱,连师门都牵扯其中。
他放下手中沙土,沉痛道:“讲讲来龙去脉。”
去了一趟南洋,剧本已经落后不知道几个版本,急需人给他补补课。
说来应当是从谢砚行告老还乡时候说起,本来江无眠下南洋就给谣言添了一把火,后来在当事人的缄默不言中越发变质,只是没人拿到他两人面前说嘴罢了。
待到谢砚行要告老还乡时,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说这是被徒弟分道扬镳伤到,人气性上来一连上书十道致仕。
后续建元帝为安抚立功的封疆大吏,让人去做了名誉夫子,这是为何?
这不是明摆着的啊,建元帝都建议谢大人再挑几个徒弟,不要将那两个决裂甚至敌对的徒弟放在心上。
国子监诸多学子,敞开了挑便是!
江无眠:“……”
他该说什么?只是用以平衡朝堂的临时决策而已,传出去就大变模样,还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信。
“近来演练是不是太过轻松了些?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太多了,不若来一场实战演习如何?”江无眠看着沙盘,淡淡道,“正好有前例在,就依照真实案例改编,执行一场海上救援。”
要什么沙盘演习,这么有空闲不如直接上实战,好好感受一番什么叫大风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