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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决裂之后

渡魔成圣 慕沉歌 3124 2025-01-01 10:57:23

深夜, 微茫山万籁俱寂,圣人长夜无眠, 仍在案牍之间徘徊。

许多情报卷宗摆在他的案头,都是自仙门各地飞来的紧急军情,需要他一一过目,下达指示。

战争的幕间,帝尊最终应下圣人“君子之战”的说法,约定旬日后在中立城池接触,并交换俘虏。

仙魔本来就没什么谈话空间,甚至仙门还被北渊魔洲扣押了一些来不及离开的修士。

即使表达过强烈不满,北渊那边也单方面切断联系渠道, 俨然是拒绝对话的态度。

但谢衍无棋生造棋的本事,到底比殷无极更胜一筹。

他果断出手, 截住北渊的后勤补给, 顺势俘虏不少北渊魔兵, 以此生造棋子, 才逼得帝尊不得不坐在棋盘对面, 面对他平生最不敢见的恩师, 宿敌, 与知己。

“启明城惨案, 虽然幕后黑手处理的很干净,即使搜魂, 也无法找到直接证据。”

近期的仙门情报, 不少都打着绝密的标识。谢衍一条条筛选, 道:“既然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找到那一根蛛丝……”

说罢,他的视线在几条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情报前凝住, “中洲世家与吾不睦,时常有出走的倾向,但恰恰选在这个时间投奔东洲,虽然合理,但……”

东洲近来深陷战争泥潭,往日趋利避害的世家却上赶着去投奔,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有证据,圣人不会预设结论,随意栽赃罪名。但他到底还是将这条线索专程拎出来,与其他可能的方向并列,打算结合线索逐一验证。

“或许,逆向思维一下,倘若启明城惨案是为挑起仙魔大战,仙门之中,有谁会受益?”

谢衍冷静地想着,“百家宗门没有动机,刚刚经历过灾难,一切以稳定为上,不会在此时兴战。南疆?希望让北边乱起来,借此缓解压力,乘虚而入……动机倒是充分,但是栽赃嫁祸给仙门的可能有几成?”

“还是说,仙门内部有背叛者,与外敌勾结?”

谢衍又逐一想了道门、佛门的态度,“佛洲向来不参与争权夺利,东洲道门,宋东明刚刚接任道门不久,虽说战争最易立威,但是贸然强敌的逆鳞,此非智者所为,应当不是他。”

宋澜登门求到他面前时,内心的焦灼并非假装。

谢衍对道祖之徒的几分看顾,也是看在当初道祖让贤的份上。

他本无意家天下,倘若道祖弟子能够立起来,做出令他满意的成绩,下一任仙门之主还给道门,亦无不好。

在圣人谢衍建立的仙门框架之下,继任的仙门之主只要不折腾,将他定下的律令执行好,做个守成者还是没有问题的。

谢衍也曾与殷无极说过:“儒门煊赫,已是庞然大物,势必有朝一日会禁锢五洲十三岛的未来。所以,政治化的儒教,当在吾之一任终结。”

未来要让儒宗回归为寻常的宗门学派。此举并非为当下,而是目光投向五百年后,一千年后。

圣人若是逝去,儒宗大而不可倒,千年以后,又有谁来革儒宗的命?

无论如何,谢衍还寿数悠久,未到干不动仙门之主的年岁,还不需要想那么远。

何况,如今局面,唯有他能够收拾山河。

“想要停止战争,首先必须得还给北渊一个真相。至于得到真相是否能停止战争……那就是后话了。”

战争不可避免,可人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

谢衍将线索拢起,走到书架边,似乎要将其收纳到暗格内。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臆测和揣度不可取,更何况对面是铸成血仇的魔道。

怀疑却种下,待到谈判结束,谢衍打算亲自走一趟。

寂寥无人的天问阁中,只余下萧索的月光,与他共长夜。

谢衍单手抱着卷轴,微微回望,看着站在阴影里的情劫幻象。

“帝尊”的幻象玄袍华贵,眼眸赤红,正隔着黑暗望向他,唇边有一道带着恶意的弧度。

“圣人。”幻象声音低沉轻缓,“你告知本座战争的真相又如何,这样一个打破仙门权威的机会,千载难逢的崛起机遇……”

“本座难道会放弃吗?”

*

旬日后,魔宫使臣至辰天峰,遇圣人时,为首的陆机言明:“陛下已在途中,不日将与圣人会晤。”

在谈判的过程中,双方按照惯例停战七日。

帝尊到的迟,大抵在日落时。黑金色的帝车边,戍守的都是玄甲重铠的精英魔兵,面露肃杀。

殷无极撩起帘子,下车时仍持剑,面上无喜无悲,问道:“圣人到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殷无极拂过衣摆,望向天色。

“已是日落,明日再见圣人。”他平静转身,“本座乏了,没心情谈正事。”

他任性极了。

特意前来等他的陆机却十分惯着君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袍的文官之首横了一眼仙门使者,理直气壮道:“听到没有,我们陛下乏了,请使者传话,圣人今日不必等了。”

仙门使者一脸为难,“这……”

圣人已经等了一日,就等着帝尊抵达谈判。谁晓得这位至尊从战场上归来,压根不遵守约定好的时间,生生晾了圣人一日。

帝尊不是省油的灯,圣人也不遑多让,怎么回都是错。

“不必传话,吾听到了。”

日暮西沉,白衣圣人背着封条缠绕的山海剑,在赤红的霞光中缓缓走来,仙鹤盘旋低飞。

殷无极听到他的声音,纵然背对着,却还是身躯明显一僵。

他显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能拖一日是一日,却不料被圣人堵了个正着。

“陛下今日若不愿见吾,自然可以不见。”

谢衍的声音清冽,“但今日不见,明日还要见,既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又有什么避而不见的必要?”

“圣人真是逼人太甚。”殷无极不肯转身。

君王合起赤眸,不看对方的眼睛也好,他还能维持冷漠与厌恶的语气,但是袖摆下的手已经握紧了拳,“若非圣人以换俘威逼,本座压根不会来这一趟。”

谢衍凝神看去,殷无极的因果已经十分浓烈。大抵是先前灭了白云观所致。

而后,他又提剑杀上几个门派,有的灭了全山,有的杀了掌门,显出修罗狰狞杀相。

只是瞧了一眼,谢衍就明白,殷无极正在极端承压。

虽然道门的顶级修士不如殷无极和萧珩,但是在大乘到渡劫这一段境界的数量却比北渊多,且资历颇老。

他单人屠山灭观,一是复仇,以此平北渊民愤;二是在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免得给魔兵造成重大损失。

他的心魔本就严重,又如何经得起这样饮血?

“七日停战,帝尊的剑,血气颇重。”谢衍当即出言刺探,“帝尊姗姗来迟,可是去了什么地方?”

“圣人既然提倡君子之战,本座自然不会违背承诺。放心吧,本座自然没有做圣人明令禁止之事。”

殷无极柔声道,“圣人若是想问,本座去杀了谁,无可奉告。寻仇之事,不过报应不爽,难道圣人也要过问?”

如此几句,透出十分的敌意。

两边伴随使者噤若寒蝉。

还是圣人率先放过了帝尊,不予深究,道:“既然帝尊舟车劳顿,吾也就不打扰了,明日再见。”

“君且知悉,划上一道红线,管控分歧,无论是对仙还是魔,都有好处。”

殷无极脚步一顿,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

他离开了。

陆机风尘仆仆赶来,也是为了看着陛下。

他许久未见出征的君王,屏退左右,跟着他没走出几步,却见殷无极单手捂着唇,牙关紧咬着,咯咯作响,面色苍白如厉鬼。

“……陛下?”陆机慌了。

殷无极喉头微滚,抵着墙,用帕子捂嘴,胃里好似在翻江倒海。

手指抵着唇,压着舌,年轻的魔君几欲呕吐,胃里满是酸水,除却绞痛外,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是经历了惨痛的杀戮,背负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因果之后,难以遏制的生理反应。

“……真丢人啊,本座都当了多久的魔道帝尊了,在战场上,杀人,都能这副反应。”

殷无极抹去唇边溢出的血,面色惨淡,轻声道:“明明早该习惯了。”

他本该视为寻常,但是听到谢衍的声音,光是想到有朝一日要与他生死相搏……

身体第一反应,全都是抗拒。

这样剧烈的排异反应,好似他要对抗自己根深蒂固的常识。

他本以为自己已有与师尊为敌的觉悟,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殷无极就觉得天旋地转。

他要去弑杀的,是恩师,亦是亲人,是爱人,更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陆机忙上前两步,想扶着他。

他是真的急了:“陛下,您身体如何?萧重明那家伙没照顾好您么?他都干什么去了,臣一定好好骂他!”

殷无极却挥开他的手,单手支着墙壁,转而为倚在墙壁上,面色衰败,目光却直直望向虚空之中。

“陆平遥,你先退下。”

殷无极的声音重归冷淡,视线尖锐又冷漠如冰,“圣人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圣人光风霁月,又何必躲在阴影里,见对手露出不堪一击的神情?”

阴影之中,一片白袍轻轻飘扬。

“……圣人?那位怎么来了?”

陆机不假思索,顿时向前一步,执着春秋判,挡在明显状态不佳的陛下面前。

他浑然没想过以他的文臣资质,面对圣人只是以卵击石,展开的青袍大袖把陛下牢牢护在身后。

“不是明日再谈吗?圣人来此,究竟何意!”

关键时刻,陆机的忠心可要比他平素对圣人的推崇高得多,“不许伤害陛下!”

谢衍从阴影里走出,看见陆机如护崽的老母鸡,戒备地看着他,心下多了几分不快。

若是他与别崖未曾决裂,此时轮得到陆机挡在面前?

他也清楚,如今身份、立场之别,容不得他再靠近别崖三步以内,所以不得不停在陆机的保护圈之外。

他看着面露防备的陆机,与他背后冷漠倦怠的徒弟,轻声道:“……别崖现在,已经这么排斥与我交谈了?”

殷无极喉头微滚,握住自己颤抖的右手,侧头不答。

陆机还是防备,虽然他不认为以圣人的冷静和风度会突然发难,他道:“陛下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圣人若是识趣一些,此时应该避开才对,何必如此不顾体面……”

“体面?”谢衍闻言,顿时轻嗤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自嘲。

他的语气冷淡古怪:“陆相还有空顾这种无聊的东西。你不如回头,仔细看一看,你们陛下身上到底为北渊洲担了多重的因果。”

谢衍的立场,是很不该说这些的。

“若是不想他死在战场上,就少让他出手杀戮。”

他扫了一眼殷无极的侧脸,淡淡道:

“否则,就是吾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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