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私下里问过季行辰助理,对方表示季总近期工作很忙,但我觉得季行辰就是学坏了,他不着家了。
我变成了一尊“望妻石”,我在客厅里等到快到十点,差点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从沙发靠背上探出半张脸,暗中观察。
——季行辰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今早出门时穿的那一身,我分明记得他早上恰巧穿了跟我同款的衣服。
我一肚子的草稿突然就变成白纸了,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在循环滚动。
虽然我知道他公司的休息间里有备用的衣服,在看到季行辰晚归回来还莫名换了一套衣服,脑神经还是纠缠地打起了结。
以二十五岁的我对季行辰压抑又偏执的独占欲,眼见到这种不清不明的情况头疼很正常。
他跟谁在一起,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换衣服?
我不满地叫了他一声:“你去哪鬼混了,回来这么晚。”
季行辰不跟我谈。
我这么大个人在他眼里仿若空气,他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对我的不满更是满不在乎:“我去哪还要跟你报备么?”
我被季行辰生硬的态度噎得就跟心口里长出了一块位置异常的骨头一样,满腔只有自己能感觉到的憋闷。
我:“你现在还没跟我分手呢,你就该告诉我你的行踪。”
季行辰面无表情,条理清晰道:“我不是没跟你分手,是没跟二十五岁的你分手,你还记得你跟你前任表忠心时说过的话吗——现在的你是单身。”
我又噎了一下,不忿道:“你先前还总管我呢。”
季行辰冷冷地刺我一眼:“你也说是先前。”
他径直道:“你也可以想干嘛干嘛,我说过不会一直管你。”
“好,那就谁都别管谁。”
我气恼地去拿茶几上的车钥匙。
我要出去玩,我要去酒吧,去夜店,我要潇洒,我要纸醉金迷。
我在季行辰将卧室的房门关上的瞬间,心中郁结的气突然就散开了,凝结成某种酸涩又潮湿的感觉,似乎是难过,又似乎是委屈,都是现在的我没有立场传达的情绪。
我深深呼吸,将车钥匙甩在了沙发上。
上了一天的班,我好累、我头疼、我自闭,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要喝牛奶。
我给自己温了牛奶。
季行辰冷漠对待的只有我。
公司的运营真遇到什么棘手事项时,他还是会参与管控。
本季度的股东例会,因为我的记忆还没归档,会议是由季行辰主持的。
季行辰站在投影屏前,沉稳地发表着讲说,身型端方,气质斐然,屏幕的冷光将他的五官轮廓渡染的凛冽深刻,从外表到言行都优秀到无可指摘。
会议上的这些人说是我公司的股东,我对这一桌子的人也认不齐全,有几个仅是背名单的熟悉度。一个个的事还不少,季行辰对他们提出的疑问都得体的回复了,有名股东只信我似的,给我扔话头。
我的专业储备应付不来对方抛出的题型,季行辰非常自然地将话拦截下来,用数据作答,三言两语便给出了令对方满意的答复。
我因为二度心伤,这段时间以来情绪一直很低迷,原本板着张死人脸,一下子就被替我解围的季行辰帅到眼睛里又重现高光了。
我亲爹老李也来参加了会议。
会议结束,我和季行辰被他点名拎了出来。
与我性格火急火燎的亲妈不同,这位老李总接人待物从来都是温文随和,见人先带三分笑,笑里藏刀的那种笑。
无商不奸,我长这么大他没打过我一巴掌,但是我妈给过我的爱抚里有一多半都是出自他的挑唆。此刻看他一脸和善,我就觉得他没憋好话。
李成和约我和季行辰在茶室闲谈,亲爹烫洗过茶具,茶道流程做全,冲泡之后,先为季行辰上了杯茶。
“喝茶。”
季行辰礼貌道谢,手指成拳在桌面上轻叩了三下,以示敬意。俩人先跟亲父子似的聊了起来。
我:你们开心就好。
茶过三道之后,李成和方才悠悠向我开口:“小李啊,下个季度的房租可能要涨价,这个季度的租金也尽快交付一下。”
我公司的楼是租的,租对面这个奸商的。
我:“?”
我说出了深藏心底多年的疑问:“我真的不是你当年盖楼打地基时从地里挖出来的吗?”
李成和微微摇头:“从深土里挖出的东西都有灵气,你有吗?”
父爱还是原来的成分。
有这样的亲朋好友是我的福气。我闭麦了,孤坐一旁,听我二十五岁时的爹和我二十五岁时的爱人聊着现在的故事。
父不慈,子不孝,我跟我爹怎么说也有着六年的时间差没见过,这会儿我的注意力却总不由自主地向季行辰的脸上偏移。
季行辰吸引我的远远不止外表。
末了李成和总算有点爹样,邀我和季行辰今晚回家吃饭。
我眼巴巴地看向身边的季行辰,内心莫名升起期待的感觉。
季行辰满足了我的期待。
似乎除了我“穿越”初醒时发现身边莫名其妙换了人一时无法接受,在我们的相处中季行辰很少让我的期望落空过。
父母年轻时再强势,稍微上些岁数,也会恋子女一些。方晴兰看到我和季行辰一同回家,表现得非常高兴,都不计较老李又要连夜去外省出差的事了——我严重怀疑,我亲爹这个老牌宠妻狂魔是拿我们来哄他媳妇欢心的。
不过我还是得感谢我爹妈无形中的助攻。方晴兰留宿我们,我又获得了和季行辰独处一室的机会。
这段时间季行辰一直拿我和我的解释不当回事,这回在一间屋里,睡在一张床上,他没处可避了,必须跟我谈谈!
我把他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扯开,又怨念地叫了他一声:“你今天光是我观察就跟十七个人说过话,为什么单单不理我。”
季行辰眉心一抽,索性不跟我争抢了,一脚将被子糊在了我的脸上,差点连我加被子一起踹到地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将被子卷了两卷,当成盾牌一样揣在怀里,差点挨踹的我一步不退地向季行辰又挪近一点:“可我想跟你说清楚,你先前在意的事——你说我心里不能有别人,弄清真相后,我真的放下了,你别对我有意见了好不好。”
其实不能说心里没人。
这颗属于二十五岁的我的心脏被十九岁的我清掉了对于旧时之事最后的一点执念,彻底倒干净了旧情燃尽后积郁的死灰,心房却并没有如愿空落下来,反而被另一种支撑起我心情的情愫强势的攻陷。
被我心念的人合情合理的变成了被今时的我认可的季行辰。
季行辰不再认可我。
“你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拿着你二十五岁的脸上赶着讨好你的前任是事实,这些行为不是几句解释可以一笔勾销的。”
“是我做的不对,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季行辰对我的不知所措感到好笑:“你慌什么?一个月后分开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我不舍得了。”
我想和季行辰维系先前,在公司或是家中平和、平常的相处,今晚一同回家吃饭时,餐桌上和乐融融的氛围仿佛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在更早的之前,我看到他抱小孩时的样子,脑中突然就有想法,想和他有一个家。
二十五岁的我爱上季行辰用了多久我不知道,十九岁的我将对他的在意转变成喜欢只在解除和前任分手真相限制的一瞬间。
“我不想跟你分手了,我们可以和好吗?”
“和好?”季行辰审视着我,“按照你的逻辑,我跟现在的你都没有开始,谈什么和好?”
“你说你现在记性不好是吧,我提醒你一下,我跟你的约定内容是等他回来,跟现在的你原本就没什么关系。”
我攥紧了手,突然觉得掌心已经结痂的伤口很疼。
我们之间的氛围陷入僵持,沉默与冰冷无声地对峙,我心口酸涩,眼眶缓慢地涌上热意,我在视线变得模糊之前将头低了下去。
我:“那我算什么。”
我:“你之前对我的那些好算什么。”
“你就知道凶我。”相继落下的眼泪被怀间的被子藏了起来,洇出一片落寞的,故步自封般不规则的痕迹,我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尽力压抑着尾音里的颤抖。
“现在你连我说话都不愿意听,还故意换掉和我同款的衣服,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我都很听你的话了。”
“……故意对我好,又对我越来越冷淡。”
“……你还,你还把我煮给你的鸡蛋喂给狗吃。”
……
“衣服被新来的员工不小心洒上了咖啡,所以换掉了。”
“鸡蛋,没煮熟。”
季行辰静了静,语气平缓地说道:“冷淡是我性格原本就这样。”
冷酷才是他的本性,只因为我现在对他来说不特殊了,所以不特殊对待我了。
原本他前面的解释令我止住了抽噎,最后一句听下来,我的情绪又崩溃的一败涂地,我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哭得比二十五岁的我在梦里的样子还丢人现眼。
季行辰声音在我头顶上方轻飘飘地落下来:“哭没用,我试过了。”
我一颤,不管不顾地搂上季行辰的腰。
季行辰略微施力地捏了捏近前人的后颈,并不能拎开这个脑袋空空,只剩体型压制的男人。
“我下次一定能将鸡蛋煮熟,你再给我个机会吧。”
我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季行辰:“我也可以对你好,他就是未来的我,他能办到的我也可以,二十五岁的我一点都不够格,至少我跟敢跟你说喜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愿意告诉你,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你受那种委屈。”
“你说你喜欢我?”
我思考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坚定地点了下头:“喜欢——季行辰,我喜欢你。”
季行辰却笑了出来,像是觉得我此刻不清醒一样,拍了拍我的脸,哄小孩似的轻声细语,话语却是尖刻的质问:“你这算什么,无缝衔接?”
“李屿争,我一直觉得你的爱是限量的奢侈品,原来这么廉价。”
“因为你已经被二十五岁的我爱着了——你跟二十五岁的我认识五年,在一起两年,你在我心里有痕迹,二十五岁的我爱你。”我迟来地回复季行辰先前问过的那句留痕。
我像和季行辰承诺过的那样直言道:“这颗心脏第二次经历这件事没那么伤心是我真实的感受,你觉得我转变的太快,我也能像二十五岁的我被分手时那样空窗四年,可他空窗四年后可以正式跟你在一起,走错时间线的我遇不到你,也等不到你,光是过了四天你就越来越不理我了……”
我和季行辰原本注定会在一起,但这个注定仅限正确时间线上的当前。
“我不想错过你。”
沈瑜口口声声对我说喜欢,说爱,说永远,口口声声地骗了我两年,我不想错过这个正确时间线上真正爱我与我爱的人。
季行辰这会儿总算拿看正常人的眼神看我了。
我自我分析到最后,却有点迷茫:“其实我也区分不出我对你的喜欢是不是因为受到二十五岁的我的影响,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你值得被我喜欢。”
季行辰抿着手指上沾到的眼泪,嘴角动了动:“你记起了我多少,就敢帮二十五岁的你这么打保票?”
“我梦到你很多次,虽然是那种梦,但梦里我确实对你非常心动,临醒来时,我都会从梦里感同身受到对你的心动。”
季行辰神情微妙。
季行辰其实也梦到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只是过了太久,远到更像是记忆出现了偏差。
“梦谁都会做。”季行辰意味不明地喃声,突然凑近了我些,呼吸着我身上的味道:“为什么要在身上放这股香?”
我还没换睡衣,衣服上染着那股清冷的松香的味道。
我闷声道:“离不开了。”变成二十五岁的我以后,后遗症不可谓不多,离了这股香觉都睡不踏实。
季行辰深深地叹气,又像是在深呼吸。
“要不要试试?”他道,“我帮你区分。”
我隐约听懂他的意思是要帮我区分我对他的喜欢是否源自二十五岁的我的干扰。
我迟缓地眨了下眼。
季行辰秒懂我的痴呆,主动脱下了身上的睡衣。
“不是觉得我在外边鬼混么,自己检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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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太忙。(|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