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椅子绊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看着重新出现在视线内的背影,看着他向着医院的大门口逐渐走远。
被我注目的背影走出医院的界限后,停住了。
我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季行辰问我:“你在哪?”
我回:“你的身后。”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季行辰回头看向我,这次山来就了我。
季行辰向我走来,在他身后的天空是极美的大片晚霞,随他的走动而流动,随他的站定而静止。
尽管我此刻的神情更像二十五岁的我,这段时间和十九岁的我相处下来,他多少也能在我摆出一张死人脸时读懂我的情绪。
季行辰猜到我听到了他与那名医生的对话,不过并未解释什么。
我所听、所见,既是事实。他坦荡磊落,没什么好解释的。
“辰辰,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温声道:“你默许我的示好以及对我的看望,是出于同情,还是你对我,或者说对先前的我还存在感情?”
季行辰没料到我会这么问,沉静了一下,道:“都有。”
“同情多一点,还是感情多一点?”
季行辰这次停顿的时间久了些,衡量过后,直白道:“同情。”
对季行辰来说,追忆彼时的感情是一件自残的事,他用厌恶疗法得到了自救,痛得多了,爱得就少了。
“好吧。”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那我以后不跟你扮可怜了,换我关心你,换我照顾你。季行辰,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我希望能用我对你的爱意,换回你的感情。”
季行辰不置可否。
我低落道:“你对我有意见或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就告诉我,我都会改,不要不回我消息,你不理我时我好慌。”
季行辰并不喜欢冷暴力,减少情绪传递一是因为已经分手,再者他面前这个降了心智的男人废话委实有点多。
二十五岁的李屿争有多独立,现在的李屿争就有多黏人,十句话一句公事,夹带九句私货,药片苦了、打针疼了、无聊了、想他了,吃几勺饭都要事无巨细地跟他汇报,因为聊天内容过于流水账,过目就忘,许多时候就已读不回,用意念回复了。
“我不是因为对你有意见不回你消息。”季行辰又冷淡地补充,“虽然之前对你确实挺有意见。”
我的良性改正季行辰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我还像刚失忆那会儿那么肆意妄为,别说来看探望我,连人带联系方式都能一起拉黑了。
“我跟你视频那么做……你没生我的气吗?”
我虽然脑袋撞坏了,身材还是好的,季行辰向我腰际以下瞄了一眼,正儿八经道:“看场免费的大秀有什么可气的?”
我心情复杂地噎住。
至于被冒犯和介意感确实也有,不过两人又不是没打过分手炮,分手后也露水情缘过,计较一二未免矫情。昨天一天,季行辰也在梳理双方的关系。然后如他所说,抱着同情与感情的双重心理,又来看望了这枚病号。
我缓缓舒了一口气,觉得更怨念了:“那你就是故意不理我,你还跟其他野男人出去约会,刚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人卿卿我我。”
季行辰很想就我乱用成语的事给我点颜色看看,让我知道花儿为什么开得这么灿烂,但被我拦腰紧紧地抱住了。
“我真的好气,要嫉妒疯了……我以后都会乖乖听你的话,别不要我。”
浅显的喜欢和不断加深的挚爱还是有区别的,季行辰或许该给自己的日记进行版本更新,这才算李屿争真正低声下气讨好的样子罢。
“我和赵医生不是约会,现阶段只是在当朋友接触,不过我确实想有一段全新的开始。”
“选我,”我举手竞选,“我当过你的男朋友,更有经验,知根知底又互相了解——看我胳膊这里,已经打上你的标签了,我保证以后会全心全意爱你,没人比我更合适了。”
我认真地询问:“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交往吗?”
季行辰跟我有问有答:“不可以。”
呜呜呜,我要闹了。
季行辰捏着我的脸,将我扁下去的嘴角又提了上来,态度缓和了些:“等你治好脑子再说吧。”
我将脸贴在季行辰的腰上,蹭了蹭:“辰辰,几天没见,你有想过我吗?”
直球对季行辰很管用,他放轻声音,顿声道:“有一点。”
我的心头像被复苏之风吹过般,又是一片春花烂漫。
“治!马上就治!”保守治疗效果并不理想,脑袋还是要动刀。
“就是微创手术,我问过大夫了,备皮范围就这一块,头发还是可以保留一些的,不会全秃,你别嫌弃我……”
季行辰并不觉得我的黑色幽默好笑,表情有些凝固。
二十五岁的我要稳妥的多,车祸后也曾惜命的来医院复诊过,当时查出脑内有少量淤血,本可以随时日推移被人体正常吸收自愈。结果淤血突然病变,默默滋事,偷走了我至关重要的六年。
说起这个我有几分释然的开心:“我妈说手术顺利的话大概率能恢复记忆。”
是手术就有风险。
季行辰并不开心,他在为我担心:“记不起来没关系,我希望你能平安。”
十九岁的我对于“消失”的不甘心,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不要再替我说话了,哭给你看嗷。”
季行辰在我的脑袋上摸了摸,将我那些矫枉过正缠成死结的自我认知轻柔地安置。
“想哭就哭吧,即使是二十五岁的你也有不坚强的权利。”
手术日期的日期正好是分手后季行辰和我定下一月时限的那天,我暂时将他留在了原地,剩下的追求就交给来日了。
那时的我将变成二十五岁的我,这坑是二十五岁的我和我一起挖的,他就该哄季行辰。
一句两句聊不完似的,我扯着季行辰的衣摆恋恋不舍,把天色都给拖拽暗了。
“辰哥,在我真正变回之前的我以前,你可不可以也看看现在的我。”
季行辰离开前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我已经在看你了。”
手术最差的结果是死亡,以及会面临种种风险。
我唯独对失忆这条风险产生了畏惧。
不过随即我又释然了。
即使不慎丢落了时光的卷轴,再度触及记忆的源头时,终将会在与对方的相处中,感受到对方人格上曾经动心的闪光点,然后化成感情填满心房中那处空落的位置。
我在术前最后能接触到手机的时刻向季行辰发了:[我爱你。]
麻药在剥离我的感官。
缭乱的念头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碎片化地闪现。
我从最好的结果想到最坏的结局。
如果我死了。
我又自我补救起最坏的念头。
我要是死后真的穿越就好了。
从现在穿越到六年前。
我会提前放过沈瑜,将对他来说痛苦的相伴缩短,也会如我与他所说的那样,他父母那边,我去劝说,化解恩怨,好聚好散。
我一定要提前找到季行辰,六年前的季行辰已经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了。
我们相识的时间也可以再缩近点。
或者直接回到十年前,在他因为打架被家里教训前就守护好他,不让他再受到一点委屈。
或许因为回档的执念太深,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关十年前的梦。
--------------------
//
友友们月饼节快乐!
今天钓了一下午鱼,然而一条都没钓到,朴实地抹一把被晒黑的脸。
这篇文快完结了,会尽量在闭站前码完,尽量,尽量(发出咕咕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