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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1站:宽容

血色罗生门(无限) 八分十二 2732 2024-04-19 16:18:49

晚上九点,寝室熄灯。

周围人规律的呼吸声在令人不安的夜晚里,反而成为特别的安定剂。

咚咚。

姒姝好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咚咚。

有人在敲门。

机械的,似夜风呜咽的怪异嗓音穿透进来:

“……开门,查房。”

是规则上建议不要开门的宿管。

呼吸声逐渐沉寂下去,醒来的粟薄揪住了她的衣角,两人躲进被子里,以几乎听不到的方式小口呼吸。

宿管敲了一会儿,就在她们以为对方要离开的时候。

咔哒。

是门开的声音。

有人开门了?!

粟薄吃惊地要探头,被姒姝好一把抱住脑袋,摁在枕头上。

仿佛伽椰子濒死时发出的咯咯咯咯声由远及近。

她们紧紧依偎,屏住呼吸,牙齿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咬紧。

那咯咯咯咯的动静顿在她们床前。

姒姝好感觉怀里的粟薄已经发起抖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浑身肌肉绷紧到极致,甚至开始害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会引起不祥之物的注意。

等那个咯咯咯的声音再度由近及远,门发出咔哒一响,她几乎快要脱力。

听到周围没有声音,粟薄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想要确认是否安全,还没完全把被子从头顶扯下,手就被姒姝好猛地摁回腹部。

由于不能说话,姒姝好又用力地按了两下,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她怀疑这是不祥之物的诡计,很有可能对方假装关门,实际上就站在床边,等她们露出破绽,然后残忍出手。

这是极有可能出现的场面,姒姝好在之前的无间世界里就吃过这种亏。

无间世界里的鬼怪虽然无所不在,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并不能随意对他们痛下杀手。

鬼怪们需要等他们“犯错”,如此才能顺理成章地夺走生命。

为了让他们“犯错”,鬼怪会不惜一切代价欺骗,蒙蔽,威胁,甚至利诱他们踏入陷阱。

好在这个世界还算简单,几乎所有的规则都摆在明面上。

但她怕的就是被涂抹掉的那些规则。

万一规则是被宿管发现没睡的话就会死呢?

她不敢赌。

出于谨慎的保命角度考虑,她和粟薄始终没出被子,如此也就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明仪阳和言祈灵则看得清楚。

门打开的瞬间,他们都睁眼看去。

进来的不是宿管,是穿着女生校服的“人”。

这“人”带着浓重的焦味,缓慢地往前走,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嘶哑声音。

它似乎看不到,走路时不断磕碰到什么东西。

借着一点淡薄的光影,言祈灵看清了它的脸。

那是张被完全烧烂的,焦化的干尸脸。

眼睛,嘴,鼻子,都没有了,只露出皮肤下没烧干净的焦黑血肉,以怪异的方式维持着勉强的形状。

它似乎在闻什么东西。

言祈灵发现它对自己的扇子很感兴趣,对地上残留的脚印,凳子上坐过的痕迹,都很感兴趣。

而这些东西的共同点是……沾了血。

这“人”并没有出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把门带上,听上去像是关了门。

它以一种违背物理学的状态,从墙壁垂直爬到了天花板上。

然后蜘蛛般呆在上面不动了。

言祈灵对它的身份有了推测:这可能就是明天宿管要清理的“脏东西”。

和这些刚进来的人不同,他对于无间世界的规则了解得更透彻。

鬼怪们必须靠“规则”杀人,是因为这个世界被造出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它们掠夺生命。

相反,这个世界是用来困住它们,乃至消融它们的。

但所有的事,都被封狱列车的出现改变了。

轻轻抚过右臂上的车票,他知道倒计时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

当他们沉浸在这场追杀的小世界里,还有无数人和他们一样,在其它的鬼怪手里挣扎。

意识仍然清晰,与往常没什么差别。

潜心听着周围的呼吸声,他不自觉关注睡在对面床的那个人。

明仪阳的呼吸听起来像是睡着了。不过他知道,没有。

他想起笔仙时,对方刹那酿成紫色的眼瞳。

清都紫薇阴阳瞳。

它被视为紫薇大帝转世的标志,只有拥有至阳至灵之体的人有几率觉醒这种天赋。

拥有这双神瞳,不仅能抵御幻境,窥视鬼神,甚至可以直接伤害不祥之物的本体,使之瞬息间灰飞烟灭。

就像今天的黑雾,无法靠近不说,稍一触碰就燃成白焰。

他摸到口袋里那支带着邪性的铅笔。

敢在笔仙时睁眼的人都死了,他当时确实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本事,故意用激将法使对方睁眼。

若对方抵抗不住,他自有办法让黑雾中途选择自己,转移危险,没想到明仪阳确实是艺高人胆大。

黑雾两边都寄生不上,居然硬生生地被逼散,不然,今晚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还有缚灵索……

他想起缚灵索为对方驱使的样子,不由陷入沉思。

……明,是个很少见的姓氏,如果此人没有为了哄骗鬼怪更名改姓的话,或许不是巧合。

言祈灵知道自己不是个宽容的人。

他一向都不是。

这归咎于他记性太好。

记性太好的人如果打定主意要宽容什么,心理上总会承受比一般人更高昂的代价。

言祈灵自认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他付出宽容的代价。

但如果明仪阳确实是那个有缘人,他可以尝试宽容。

深蓝窗柩逐渐亮起来,雾白光线似烟灰薄淡。

天亮了。

明仪阳翻身起床,没事人似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就像完全不知道天花板上趴了个东西。

言祈灵也坐起来,恰好遇到擦着头发出来的人。

青年大咧咧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蓬松的银白头发在光线下近乎透明,会让人想到路边流浪的小白狗。

虽然此人跟小这个字半点不沾边。

“醒了就起来吧。”

明仪阳好像忘记了昨晚的矛盾,眯起纯黑的眼睛冲他笑:

“头发都是乱的。”

漂亮的红蓝异瞳闪过一丝怔忪,言祈灵果然穿起鞋子往卫生间里走去。

明仪阳感觉已经摸清楚这个人的死穴了。

有洁癖,还有点在意形象。

其实言祈灵头发很正常,有点长的发尾缎子似地半披在后面,多的从肩膀蜿蜒出来一些,有些许刚睡醒的温柔。

他本来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那么认真地信了。

言祈灵照镜子的时候发现——

明仪阳居然没有骗他。

头发确实乱得厉害,有些毛躁地炸着,发尾也随意披在肩上,线条并不好看。

卫生间没有梳子,他抓起一缕用手指梳顺,想了想,从锦囊里掏出个小盒子。

指尖沾了盒子里的透明凝胶,他将后面的头发分开,扎了个狼尾头。

衬衫有点发皱,他用手指蘸水,快速均匀地弹在发皱的部分,如此反复多次,确保衬衫的皱面被完全浸湿。

随后,修长五指从湿透的面料往上一捋,原本还能透出肌肤颜色的湿衬衫立刻干透,原本的褶皱随之消失。

生锈的镜面诚实地倒映出他异常学生气的模样,唯一不好处理的是松垮的衬衫下摆。

得益于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蛋,就算是宽松版型的衬衫配西装裤这种毫无设计可言的短腿搭配,也能被他穿出一种慵懒的感觉。

但在仪容上,他从来都不是随便打发就过去的人。

将衬衫的纽扣一直扣到尾端,他把下半部分稍微折起,塞进裤腰。

两侧多余的布料,顺着原本的方向往内折。

中部被塞起来的衬衫自然地形成一种不拘束的收腰效果。

但他左右看了一下,又把衬衫拿出来,解开最下端的两粒扣子,将它们上下错扣后,向内翻折进衬衫里。

这次收腰的褶皱线条比之前更蓬松随意。

他终于满意,从上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锁骨,以及,点到即止的大片冷白皮肤。

精心调整过的装扮,让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求生者,而是随时要开始工作的模特。

确认仪表没问题,他出了卫生间。

明仪阳抖开外套披好,突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如果不是还记得天花板上趴着个脏东西,他差点要以为这是什么校园偶像剧的片场。

他对外表这个东西不是很敏感,但并不眼瞎。

刚睡醒的言祈灵头发很自然,进一趟卫生间之后……这头发明显做了造型吧?

尤其是那种飘逸翘起的弧度,看似自然,但始终翘着都不晃一下,显然不是靠牛顿物理学就能做到的事情。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带了发蜡进来?”

言祈灵理所当然的样子:

“对。”

对你个大头鬼啊对!

明仪阳震惊地看着言祈灵收拾东西,他不敢相信那个小小的锦囊里还会装这种东西。

而且不仅是头发,还有衣服也……没记错的话,这家伙才进去十分钟吧?怎么出来变了个人一样。

说话间,虎家叔侄也醒了,乍然看到这个打扮的言祈灵,忍不住露出了明仪阳同款表情。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门被咚咚敲响。

洗漱的动静忽然放轻,所有人警惕地看向门外。

言祈灵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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