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的光线再度鲜红,原本空无一物的课桌以各种形式匍匐着学生的尸体。
有吊死的,被大三角尺插入胸膛身亡的,不知什么原因被削掉脑袋的。
姜敏贞的位置上,摆着她自己因摔下楼而扭曲的尸体。
这里已经变成炼狱般的景象,血肉喷溅在墙壁上。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体突然艰难地活动起来,就像某种听从邪恶征召的亡灵,将以渴血的方式加入残酷的战斗。
原本写着校规的地方,现在变成了硕大的韩文:死。
缚灵索一闪,电扇上的钥匙被卷走。
明仪阳抓起最近的言祈灵抄在肩上,起身往外跑!
走廊上躺满尸体,重新敞开的班级门里同样是炼狱般的景象。
这里就像发生过单方面屠杀般的惨案。
那些尸体此刻也活动起来,被抓住脚踝的粟薄哭着尖叫。
虎高明连忙帮她踩住那只抓着她的手,把她拔出来以后拉着她往外跑。
当他们冲出一号楼时,面前呈现的景象愈发凶残。
林荫道里的每棵能挂人的树,此刻都挂满了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学生躯体,那些躯体还在不断挣扎并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
这简直就像突然走进了某个反社会疯子的梦里,让人惊惧自己是不是也正在被同化。
言祈灵冷静的嗓音把新人们不稳的心智从恐怖中拉扯出来:
“去顶楼的天文台,李世恩的办公室在那里,金淑恩可能会对他有所避讳。”
明仪阳二话不说扛着他往天文台的方向跑去,无法做出决断的其它人纷纷跟上。
天文台,就是所有建筑群中唯一拥有玻璃顶棚的那栋。
这样的设计显然是为观星而做的,只有拥有丰富天文知识的地理老师可以独享。
言祈灵没让明仪阳把自己放下来,他知道这人就喜欢跟他对着干,现在并不是个争论的好时机。
他看着青年遍布伤痕的脚,于缄默中敛眸。
好在,他们进入建筑之后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一是这里没什么学生,二是这里似乎已经被清理过了。
他们极为畅通地进入了天文台。
沉重的雕花大门隔绝了外界传入的一切嘈杂。
跑到脱力的大家一进来就忍不住瘫软。
把言祈灵摔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明仪阳伸手去撩这人衣服,手腕却被对方紧紧攥住。
明仪阳皱眉:
“你烧伤还没涂药。”
他原本等着言祈灵说一些屁话,结果对方用弧线优美的桃花眼看他,说:
“医药包在虎高明那里。”
细碎刘海因仰躺而散开,露出光洁额头。
不知道是灯光还是这人的眼珠构造问题,明仪阳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瞳面上颤动的光斑,钻石似的。
只要稍微换一个观察的角度,那里面就会泛起晃动粼光。
潋滟生辉。
明仪阳于震惊中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虎高明,药!”
虎高明颠儿颠儿地抱着医药包过来了,看到活着的两位大佬,几乎要潸然泪下。
拆开医药包,明仪阳刚找出绷带,就被一股力道按着坐下,他刚问了句:
“干嘛?”
绷带就被拿走,言祈灵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了他的脚腕。
他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差点条件反射地给对方一脚——但好在忍住了。
言祈灵仰头瞥他,过于淡漠的视线暂时压住了他心底翻腾的奇怪感觉。
这人低头观察片刻,从医药包里翻出碘伏和棉球。
明仪阳别扭得不行,用膝盖碰碰对方的侧脸,闷声闷气地说:
“不用你,我自己能包。”
用镊子夹着棉球浸过碘伏,言祈灵别开脸避开他乱动的膝盖,嗯了一声,开始沿着他的伤口擦拭掉灰尘和血污。
明仪阳瞳孔地震。
他这辈子除了在医院,从没被人这样细致地照顾过伤口。
哪怕练功的时候双膝摔伤,师父也就丢给他红药水和云南白药让他自己擦,然后走十公里回观让师兄帮忙换个药,等愈合就行了。
这样的照顾并不让他舒服,甚至罕见地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他烦躁地快要原地爆炸。
“别动。”
专注于伤口的人语气柔和,对轻重的拿捏恰到好处:
“我帮你擦干净,包扎还是你自己来。”
“哦。”
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因为难堪而没有注意到言祈灵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他们这边难得和平共处,其它人则异常担心无间主的闯入。
两个女孩围着天文台摆的望远镜研究了一会儿,粟薄惊喜起来:
“啊,这台望远镜可以看到学校的操场!”
几人连忙围了过去,虎志诚想起那个“后山站”,于是主动控制着望远镜小心搜寻,很快找到了一个醒目的睁眼标志!
“小言!我们找到出站口了!那个后山站就是我们要去的出站口!”
他们激动起来。
“是吗,那距离我们有多远?”
言祈灵漫不经心地笑笑,换了棉球,姿势从半蹲变成半跪。
他的右腿抵住地面,左膝抬起,自然地把明仪阳的另一只脚搁在抬起的膝盖上,双手极稳地给他上药,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明仪阳感觉怪得很,琢磨着得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虎哥,我这里有地图。”
他打开手机丢给虎志诚:
“我们最好赶紧规划路线,这里估计呆不久。”
虎志诚自觉肩负重任,立刻放大手机里的地图,紧锣密鼓地盘算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心焦地等着言祈灵赶紧弄完,没事干的明仪阳视线乱扫,无意间和畏缩在角落里的尧昆锐对上了视线。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此人的视线没有聚焦在他身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言祈灵。
……这让他很不舒服。
尧昆锐的目光并不是单纯的惧怕或愧疚,而是隐隐含有不正常的狂热。
由这种狂热引申出盲目的贪婪与崇拜,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某种神秘莫测,可以被信仰的存在。
……他在崇拜言祈灵?
明仪阳微微皱眉。
这人疯了吧。
言祈灵毫无所觉地把棉球放下,把绷带塞给他,仰头说:
“好了,接下来你自己弄。”
“等下。”
明仪阳把人抓住,目光沉沉:
“你的烧伤。”
言祈灵拨开他的手,含笑说:
“没事,我有钱。”
明仪阳:“?这跟你烧伤有什么联系?”
“我的私人医生全天恭候,只要能出去,这种等级的烧伤不足以致死。”
明仪阳:。
其它人:。
你在炫耀什么啊!
他还想说话,言祈灵已经往望远镜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虽然尧昆锐回避的速度很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对方夹杂着不甘的一缕妒意。
明仪阳:?
情况越来越怪了。
虎志诚很快规划出了路线,但他仍然愁眉不展。
天文台所在的这栋楼是个孤楼,周围地势平坦,没有大型的遮挡物,一旦被无间主发现,他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完全听天由命。
最要命的是,后山站建设在距离学校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们还需要穿过迷雾。
如此才能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明仪阳开始估算时间:
“列车会提前五分钟进站,我们最好卡在五分钟前到达那里。”
“基本上只要靠近列车就算安全,无间世界的鬼怪极度惧怕列车的存在,通常不会靠近。”
虎志诚想的却不是这个:
“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引开它们呢,现在距离列车过来还有十四小时……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天文台。”
言祈灵拿出日记本,轻轻地说:
“每个无间主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块核心,只要滴入外来者的血,就有概率激活它。”
“现在,我们手里就有这个世界二分之一的核心。”
明仪阳从怀里掏出那颗仍在发光的晶体心脏:
“你是说这个?激活之后有什么用。”
言祈灵仔细端详,专注的样子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单纯:
“每块核心的功能都与无间主本身的能力挂钩,有一些核心能够复制无间主的能力,有一些核心会对无间主产生克制,只有激活核心,我们才能知道它的具体功能是什么。”
明仪阳挑眉:
“那就试试。”
把心脏放桌上,他用木匕首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血珠很快在跳跃的心脏上形成白色火焰,心脏扭曲着发出沙哑的噼啪声!
所有人:“……”
望着表面被烧出怪异水泡的心脏,言祈灵开口:
“换人,它不喜欢你的血。”
青年摸摸鼻尖,看向姒姝好。
姒姝好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指闭紧眼睛:
“你来割吧,我不看就……”
明仪阳猝不及防地捏住她手指来了一刀。
她叫起来,然后感觉指尖被人粗暴一挤,血啪嗒啪嗒掉在心脏上。
无事发生。
“你神经病啊明仪阳!”
姒姝好捂着自己的手窜到旁边,满脸都写着“等老娘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解雇你”。
其它人纷纷上前,随着对血液的吸收,心脏上的水泡逐渐收缩愈合,但仍然没有显露出半点异象。
现在,除了他和尧昆锐,所有人都试过了。
言祈灵缓慢摇头:
“我的血不行。”
没人敢问他是为什么,明仪阳倒是好奇地撩起了眼,但想到自己的血差点把核心弄死,就闭上了嘴。
大家都没指望尧昆锐会配合,但是没想到这个红发青年酡红着脸,喝醉酒一样走过来,伸出手说:
“我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