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就像一对在冷战中的夫妻,选择用沉默掩盖矛盾。
积累的矛盾是破血的痂,撕开、愈合、撕开、愈合,只会堆积得越来越深,伤痕一直在那,不会消失。
现在余迢又把这道口子撕开了,鲜血汩汩,让人接受现实。
两人映在地板上的影子紧紧相贴,事实上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但不袒露真心,也无法再靠近。
路款冬先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把药喝了:“就是怕出现今天的情况,所以才擅作主张来的。”
和自己猜的大差不差,余迢问:“因为前不久的新闻?”
“嗯。”
余迢“嗤”地笑了声:“你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了。”
路款冬没底气反驳什么,毕竟早就破了戒,越过了底线。不止这一次,还要更早,他就来偷偷看过余迢。
余迢所有的信息他都知道,见余迢第一次就上了瘾,之后每一次路款冬都会为自己找个借口,比如完成这个合作、谈成一个单子就去偷偷看一下。
知道他的身体健康,吃穿用度,过得好不好仿佛成了生活稳定剂,令人心安的药物。
原以为自己对余迢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但路款冬失算了——原来他没有洗去标记。
像某个模型装错了零件,导致后面步步错——如果路款冬知道余迢没有洗去标记,他或许不会藏这么久。没有伴侣的发忄青期,他都不敢想有多难熬。
但或许也早就错了。
早就该发现余迢身体的不对劲,然后好好跟他说,好好让他协助手术,这样身体会恢复好一点的吧,是不是可以躲过完全标记?
全世界都知道曾经想通过私欲占有留住人的路款冬彻底不见了,只有余迢不知道。
他离开了,没有给他悔过弥补的机会,路款冬就自己偷偷摸摸的,连弥补都需要小心翼翼。
帮他把曾经欺负他的人曝光,帮他把任安晗死因调查清楚,不知道他有没有洗去标记,还是在可能得罪韩家的情况下和段家合作了,投资无痛洗标技术。
不对,不能说是帮,余迢没有求他,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和余迢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需要知道。
余迢见他紧抿着唇,“连个对不起都不会说了,演哑巴演上瘾啊?”
路款冬口型变成“啊”,而后赶紧道了个歉。
“那恐龙玩偶服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自己随便选的……你喜欢吗。”
“不喜欢,下次换成其他的。”
“好的,”路款冬本能答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次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什么都要我回答。”
路款冬琢磨了一会,答:“应该不会有下次。”
余迢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我日常不需要穿这个,也不会因为愧疚对别人做这种事,所以,请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余迢:“……”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路款冬主动求取,“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怎么没和韩家联姻,”余迢每次看着新闻频道,似乎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我是不会因为你守身如玉而对你产生其他看法的,你也不用因为愧疚这样。”
路款冬直接回:“不仅仅是愧疚。”
“也是因为我不想。”
“当年和你说的,全都没有说谎。”
我说我对你动了情是真的,没再把你当替身是真的,我想对你好是真的,我知道错了也是真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在明知道我对安晗还放不下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又默默离开,”余迢质问,“你很闲吗。”
听上去好像生气了,路款冬用自己的方式哄:“这些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你放不下任安晗,没关系。”这是路款冬今晚说的第一个模糊概念的谎话,其实有关系,对于这件事还是很难过的。
“如果现在,我要你继续学安晗,这样才可以留在我身边,你做不做。”
余迢问完这句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款冬的表情,先是皱眉,陷入痛苦、挣扎,而后又找到了求救的绳子,忽的松弛下来,笑笑说,“对不起啊。”
“任安晗就是任安晗,路款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不会再让你矛盾了,你也不要逼自己,我确实不配当他的替身。”
“如果可以,你就把我当成……追求者。”路款冬声音越说越轻。
两人在夜色里融合,余迢俯视看了他很久,直到眼眶都开始发酸,路款冬提醒他:“是不是困了,问好了就去睡觉吧。”
余迢垂眼,淡淡一层睫影落在下眼睑,目光划过路款冬脖颈:“你的腺体。”
“为什么信息素的味道,这么淡了。”
“啊……”没料到是这个问题,路款冬思考了一会,想了许久的说辞,选了个比较模糊的回答一下揭过,“划伤腺体总得付出点什么。”
看得出来他不想详细说,余迢心里已经大概清楚。
“刚刚那些药,我没记住怎么吃。”
“嗯?”这话题转得有点急,路款冬没缓过来,“我记住了。”
余迢淡说:“你明天不是要走了么。”又是这句话。
路款冬觉得自己应该买一套“与前任说话方式”相关的练习册。可目前的市场即使有,大概都是偏向冷嘲热讽的形式,不是路款冬想要的。
“我现在想睡觉。”
路款冬继续听他说。
“所以不可能听你在这复述哪些药不能和什么吃,哪些可以,我听不进去。”
路款冬明白了:“我写张纸条呢?”
“不想看。”
“那我录个音。”
“说了不想听了。”
没办法了,路款冬说:“好吧,这几天我监督你好不好?公司那边……我暂时让熟人顶一下。”
余迢没说好还是不好,答非所问:“我困了。”
“今天先简单擦下身体,发烧还是先不要洗澡了,我可不可以在客厅待着。”
“当初说不会再来找我你也没做到,这会倒是问起来了。”余迢站起身,路款冬怕他站不稳紧随其后扶了一下,听他说,“随便你。”
“余迢。”路款冬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从口中念出这个名字了,陌生这个形容词第一次这么具象,但他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们的过往回忆早就足够覆盖“陌生”。
“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路款冬说,“不能的话也没事,你想回答就回,不想回就不说。”
余迢定在原地几秒,这是要听的意思,路款冬缓缓开口:“为什么……没有洗去标记。”
他其实还是想余迢回答的,坚定一点,好坏都行,唯独不要不确定。比如说是因为太讨厌,太恨了;或者……忘不掉,后者对他来说是好的回答。
但余迢是他的劫吧——不是,这劫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没有怪他的意思。余迢最终还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想说,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路款冬:嘻嘻前不久催过路款冬回公司的心腹助理:不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