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的担心很合理,毕竟这可不是去爬什么安全的登山健步道,两人一无装备二无补给,路上的危险且不提,即便顶风冒雨爬到下一个护林员站,假如在那儿还是没能得到救援,那么断水断粮的他们或许就要面对相当严峻的险境了。
“嗯,没错。”
戚山雨从来就不是鲁莽的性格。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走这条路。”
他的手指移到地图的左侧,“你看,如果从这边走,过了河就是另一条公路,看指示,这才是去自然保护区的正道。”
柳弈顺着戚山雨的指点,果然看到那条公路旁标注有X6的编码,同时还有个箭头的方向指示延此县道往东南走,大约十五公里就能到达柳弈和戚山雨原定要去的自然保护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至少有救了。”
柳弈松了一口气,“虽然要走老长一段路,但起码不至于困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蹙起眉,“可是‘对面’那几个人怎么办?”
戚山雨想了想,“其实最快最节省时间的办法,是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动身,直接到X6县道求救,再带着救援回来。”
柳弈仔细一琢磨,觉得戚山雨说得很有道理。
与其先折返回晴乐庄,再领着一串拖油瓶穿越山林去往X6县道,还不如他俩直接从这儿早早出发,尽快找到路过的车辆,或是手机能接收到信号的地方,然后打电话报警比较实际。
两人说话的功夫,收音机里的电台DJ唠嗑完了,终于到了天气预报和路况播报。
女主播用标准的普通话播音腔告诉听众,目前大雨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预计要持续到明天凌晨雨势才会转小。
现在距离两人最近的T市因暴雨出现多处内涝,周边县城村镇也有不同程度的积水,山区和林区不少地方出现了山体塌方或是泥石流。
女主播用恳切又忧心忡忡的语调嘱咐听众随时留意天气和道路情况,注意安全,小心防洪,及时避险和疏散。
柳弈越听越担心。
赣省毕竟是内陆省份,受地形所限,防洪措施与排水途径跟沿海根本不能比。
如此大雨之下,听着广播播报哪哪又积水了,哪哪又内涝了,哪哪又泥石流了,真是很难让人不感觉心情郁卒。
而且要是这场大雨再继续得久一点,救援力量估计光是分配到本地人口密集的区域都十分够呛,能不能顾得上在废弃山路遇险的他们还真说不定。
“只希望真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明天凌晨雨势已经小下来了。”
柳弈一边听,一边给自己的手机调了个清晨六点的闹钟,“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尽快出发吧。”
“好。”
戚山雨伸手捞过柳弈的肩膀,将他连人带毯子搂进自己怀里,然后一同靠在床头,就着这个半抱半挨的姿势,对恋人说道:
“我们抓紧时间休息一晚,明天还有好多的路要走。”
折叠床只有九十厘米宽,身材高大一点的人躺在上面都尚且要担心自己一翻身就会滚下来,就更别提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上去了。
柳弈和戚山雨只能用这种说不上舒服的姿势半坐半靠地将就上一晚。
本来柳弈以为如今身处险境,还连个躺平的地方都没有,他今晚绝对不可能睡得着的。
谁知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在度过了异常漫长又过于充实的一天之后,他已然血条蓝条双重透支,累得眼皮打架,一放松就能昏迷过去的程度。
几乎是在脑袋枕上戚山雨肩膀的下一秒,柳弈就感觉眼皮像坠了铅块一般,根本不受他控制的闭起,脑袋一歪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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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0日,星期六。
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晴乐庄内,青鱼蹭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断电以后的别墅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青鱼不想让巴克或是岫岫发现自己,不敢开手机电筒,只能用屏幕照明。
好在她跟踪的岫岫是个警惕性很低的姑娘,根本没回头往后看,自然也没注意到远远缀在后面的青鱼了。
原本青鱼以为岫岫下楼是要找巴克的。
然而姑娘却没有开口叫巴克的名字,也完全不似要寻人的样子,反而径直穿过相当于别墅中轴线的一楼过道,拐进了餐厅。
青鱼:“??”
她寻思着难道是刚才“晚饭”进行到一半就被程总粗暴地打断,岫岫没吃饱又不好意思说,才悄悄地溜下楼想再吃点东西的?
一边如此琢磨着,她一边悄咪咪伸头去看餐厅里的情况。
下一秒,她如遭雷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岫岫把一个罐头当成架子,支起自己的手机照明,没受伤的左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正张嘴用牙咬开瓶盖。
这本来还可以解释称是岫岫口渴了想喝点儿水,但即便餐厅里光线再暗,青鱼仍然清楚地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瓶绿色标签纸的矿泉水!——那分明是青鱼她本人喝到一半的瓶子!!
地下室的物资都是晴乐庄当年吃剩喝剩懒得搬走的,罐头、矿泉水甚至是零食都是拆了箱子随便丢那儿的,品类琐碎,不成规模。
先前两个姑娘随便摸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红色标签的是国内大江南北都很有知名度的大牌子,另一瓶绿色标签的则是不知哪里的厂家生产的杂牌货。
那会儿青鱼还没跟岫岫闹翻,自觉自己年纪略长又是前辈,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关照公司里的小妹妹,于是自己挑了绿色标签的那瓶杂牌货,把红色知名品牌让给了岫岫。
“你看,我叫青鱼嘛,那当然得选绿色的。”
青鱼记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当时她就是这么跟岫岫那丫头打趣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动我的瓶子!?
青鱼越想越怕,越想越怒,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撞得她双耳鼓膜隆隆作响。
然而让她血压飙升的还在后面。
下一秒,她分明看到岫岫用牙咬开了瓶盖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就着手机的电筒照明,将不知是什么的粉末倒进了绿色标签的瓶子里!
“你干什么!!?”
青鱼再也忍不住了,一声断喝,仿佛一头暴怒的母狮,朝着岫岫扑了过去。
“啊呀!”
岫岫冷不丁被吓了个够呛,一抬手不止打翻了矿泉水瓶,还将那小药包落到了桌上。
“你要给我下毒!?”
青鱼用犹如要杀人一般的狠厉视线直直地瞪着岫岫,“是你杀了程总!现在还要杀我!”
“不不不……”
岫岫吓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如纸,一步步地往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试图解释:“是安眠药!真的,只是我平常在吃的安眠药而已!也、也就两片的量……没、没有超量的!”
她边说边用力摆手,因为过度紧张,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真、真的青鱼姐!我没杀程总,也、也不想害你!”
“说谎!!”
青鱼高声呵斥:“只是安眠药?你当我是傻的吗!?”
“是真的!青鱼姐你信我,是真的!”
岫岫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抖得都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我、我很怕你……呃,会杀了我……我、我才给你吃安眠药的!你只要、只要睡着了,就、就不会——”
“够了你这个骗子!”
青鱼怒极反笑。
被暴怒冲昏了头的她,弯腰拾起了门边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在腾空别墅时拆坏了的画框,两头已经折断,形状近似于由一条长边和一条短边组成的“L”字。
现在它被青鱼握在手里,俨然变成了一件很具威胁性的凶器。
“不、不要啊……”
看青鱼眼泛血丝,举着一根木板朝她逼近过来,岫岫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就要跪了,“是真的……我没骗你……”
可惜青鱼根本不打算再听她解释了。
“我杀了你!”
随着一声嘶吼,青鱼挥动木板,直接就照着岫岫的脑袋拍了下去。
岫岫右臂骨折,只能条件反射地抬起左手去挡。
下一秒剧疼袭来,姑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木板上还嵌着一根长钉,虽然青鱼只是随便一挥,但那一下却正好让钉头扎进了岫岫的左上臂,顿时血流如注。
在恐惧和疼痛的双重冲击下,她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救命啊!”
岫岫惨叫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餐厅。
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然而此时她根本无暇查看自己的伤口,只一路奔逃,一路大声地呼救。
“巴克!巴克!巴正仁!”
极度的恐慌中,岫岫甚至喊出了巴克的原名:“巴正仁,救命啊!!”
慌不择路之下,她选择了逃上楼梯,想要躲进自己先前呆过的房间。
“青鱼要杀我!青鱼要杀我啊!”
青鱼则一路追在岫岫后面,单手高举着带钉子的木板,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