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靖一个公众人物,正值事业上升期,还刚刚拿到了S级玄幻仙侠电影的大女主一角,即便在如今的娱乐圈里也算是一块人人艳羡的大饼。
如果说这样的人因为什么理由不得不杀人,或是一个失手错杀了人,最可能的应对措施当然是想尽一切方法隐瞒自己行凶的事实,比如找个拉杆行李箱将瘦成麻杆的郭若岚的遗体带走,或是将现场伪造成是嗑药过量自杀什么的。
警方调查过郭若岚的背景,她是家中的独生女,母亲在她念初中时就因病去世,父亲常年酗酒,在她大学时就因为酒精性心脏病在一场感冒后突发心衰而亡。
虽然郭若岚老家还有几个亲戚,但跟她关系非常疏远,尤其是在她跟他们借过几次钱之后,更是干脆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再也不跟她联络了。
可以说郭若岚完全就是与社会失去联系的边缘人,没有亲戚朋友,住着管理混乱的老式筒子楼,即便消失了也压根儿不会有人注意到。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脑子不是太笨或者慌到失了智的,都会想到尽可能地将杀人现场弄成意外或自然死亡的样子。
只要把门关得紧一点,不让腐败的臭味过多地逸散出去,那么尸体在温暖湿润的南方的春天里放上个把月就会高度腐烂,再加上腐败遗体里的阿片代谢物残留,以及现场的针筒和毒品,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郭若岚的死因有可疑。
然而,凶手却偏偏那么神经病,要拿把主厨刀将郭若岚的遗体划拉了几十刀,让人只要进入屋子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人死得蹊跷。
而且闵靖既然不沾毒品,那便没有理由将使用过的吸毒工具和装毒品的容器带走了。
“经过昨天和今天的审讯,我觉得闵靖精神完全正常,脑子也聪明,实在不像是会故意把现场弄得可疑的人,实在太反逻辑了!”
戚山雨将他们从闵大明星那儿问到的口供归纳复述给柳弈听之后,如此说道:“所以我不觉得她会是凶手。”
“唔,很有道理。”
柳弈非常同意戚山雨的想法。
他靠在戚山雨的肩头做了个仰头的姿势,视线很自然地落到天花板的灯带上,看着那柔和的白光思考该从何处切入到案件的疑点里。
“假如凶手不是闵靖的话……那么我觉得,这个案子有两个可能性。”
戚山雨:“哪两个?”
柳弈偏转目光,看向恋人,“首先,是凶手杀人以后想让闵大明星当替罪羊,用郭若岚的手机将她喊到她的出租屋里。”
“这应该不可能。”
戚山雨摇了摇头:
“闵靖上楼和下楼的间隙相隔了接近两个小时,如果闵靖进屋就看到郭若岚死了,肯定吓得半死,就算不敢报警也会立刻逃跑的。就算没进屋,她也不应该会在门外逗留那么久。”
“没错。”
柳弈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我觉得大概率是第二种——凶手知道闵靖会到郭若岚家,故意趁这个机会让她替罪羊。”
戚山雨重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凶手摆明了要让闵靖背锅,甚至不想给调查现场的办案人员一点“误会”的机会,故意拿刀子把郭若岚的遗体划烂,还带走了现场必不可少的注射器和毒品,目的性不可谓不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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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现场情况……”
柳弈起身,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浅浅啜了两口后又放了回去,然后重新窝回戚山雨怀里:
“那个凶手还真是,怎么说呢……我觉得吧,如果不是还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理由,就是妥妥儿的表演人格。”
戚山雨:“哦?”
柳弈解释道:“就是他在现场留下的‘证据’有点儿太多了,而且其中有好几样都明显是刻意为之的。”
戚山雨问:“除了刀伤和拿走吸毒工具之外呢?”
“你记得我们在郭若岚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的那只装了水的杯子吗?”
柳弈说道:
“如果凶手特地洗干净杯子是为了提醒我们家里来了客人的话,那么他或者她为什么要故意把一只放了安眠药的杯子放在死者的房间里?”
戚山雨:“那只杯子里有安眠药?”
“对。”
柳弈点头:“杯子里有大量的舒乐安定,估计是掰都没掰整颗扔进水里的那种,而且还放了超过二十颗,以至于在水里泡了一周居然还有结晶和沉淀。”
“那你怎么肯定不是屋主郭若岚本人放的药呢?”
戚山雨倒不是想杠,只是因为他知道柳弈会如此断定放药的是凶手一定有充足的理由,所以想问个清楚罢了。
“因为那只杯子是清洗过的,上面没有郭若岚自己的指纹和唾液斑。”
柳弈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我们也没有检出其他任何人的指纹。”
戚山雨立刻就明白了。
直接往水里丢二十颗完整且不易溶解的片剂这操作实在是太逆天了,用《九品芝○官》里一斤砒霜兑糖水的台词来说,就是“这种东西有人肯喝吗”,不管是想用来自杀还是想用来谋杀都有点离谱。
而且杯壁上没有指纹也没有唾液斑,如此干净的一只杯子,也只可能是戴着手套的凶手洗好后拿进房间的。
“可她或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山雨蹙起眉,思考了两秒后,自己给出了答案:“……扰乱调查?”
柳弈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过去的刑事案里,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
凶手在杀人以后没有立刻逃跑,而是故意破坏现场,比如将屋子翻得一团乱,再带走贵重的财物,让人以为是入室抢劫;或是人为的增加一些本来没有的物品,比如把洗厕所用的清洁剂倒进死者的杯子里,将冲动杀人伪造成蓄意谋杀等等,都是刑侦犯罪学里会经常拿出来精讲的经典案例。
假如凶手出于类似的目的,故意让一个原本简简单单的现场凭空多出许多细节,那么至少可以证明,凶手不仅冷血、冷静,而且大概率是故意为之的。
“……简直就像是早就设计好了‘剧本’一样。”
柳弈低声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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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者身上的伤痕和杯子里的安眠药都是凶手故意安排的……”
戚山雨调整了一下胳膊的位置,让柳弈靠得更舒服一点,“那么血脚印和血手印呢?”
在发现一项两项甚至更多项的线索很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来误导调查人员的时候,警察就不得不怀疑剩下的那些线索也可能是假的了。
“脚印嘛,不好说……因为伪造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柳弈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刀把上的血手印形状和角度都很自然,我觉得应该是真的。”
毕竟鞋印直接拿鞋子沾血就能弄出来,但符合抓握姿势的血手印,在没有特制道具和充足时间的情况下是很难弄出来的。
“假如凶手让一只假手握住刀子,比如服装模特身上的那种,再用刀子去刺或划郭若岚的遗体呢?”
戚山雨给了个假设。
“估计不太行。”
柳弈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查过DNA了,在刀身和刀把上采集到的血迹确实是郭若岚的,另外在没有被血迹污染的地方,我们也找到了好几个郭若岚自己的指纹。”
刀上有郭若岚本人的指纹,这大概率说明那把刀本就是属于屋主的,而不是凶手从外部带进来再丢弃在现场的。
“先不说假手怎么才能握牢刀子,就从刀身和刀把上的血液流注轨迹来看,血手印确实是在用刀反复戳刺尸体时行程的。”
柳弈接着解释道:
“郭若岚身上有三十多道切创和刺创,如果是用假手或是别的什么方法固定住‘凶器’再进行这些操作,血痕很难完全不留下破绽。”
戚山雨明白了。
“既然是这样……”
他侧头与柳弈四目相对,神情凝重:“那么凶手的身份,至少有一样是能肯定的……她是个女人。”
柳弈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脚穿大鞋容易,小手装大手,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反过来,大脚塞进小鞋里,或者用大手留下纤细的指印,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就算凶手不是闵靖,也该是个身材纤瘦、骨架子偏小的女性。
“……可是你们在监控里,只看到了闵靖一个可疑人物,对吧?”
这次轮到柳弈提问了:“难道有人能躲过805室门口的监控,不声不响地进入到郭若岚住的809室?”
“唔,如果有心这么做的话,倒确实有办法。”
戚山雨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回答得很是干脆。
柳弈:“怎么做?”
“首先,只要快速地通过那一段楼梯就行了。”
戚山雨回答:“805室的监控会在检测到物体停留超过十五秒后才开始拍摄,只要移动速度够快就能避开。”
事实上,闵靖在下楼那会儿脚步比较匆忙,就差点儿没被拍到了。换成凶手,只要速度再快一点儿,就完全可以让自己在监控前变成一个“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