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合同应该属于霸王条款吧?”
听到这里,林郁清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像这样明显偏向一方的条约,如果席茉莉真想打官司的话,应该还是有得掰扯的吧?”
小林警官做刑警之前好歹是做机关行政的,虽然民法只能算是“略懂”,但也知道像这种明显的霸王合约闹上法庭,大概率会被判无效。
席茉莉总不至于被夙成文PUA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想过这到底合理不合理吧?
“那是你不懂,警察同志……老夙那人啊,厉害着呢……”
佘昭笑了笑,“席茉莉那么精明一女人,被他捏在手里那么多年,乖得跟只小鸡仔似的,连吱都不敢吱一声……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林郁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忍了回去。
其实他想回答,假如夙、席两人之间的合约当真如此不合理,但席茉莉仍然隐忍多年,那么只有两个可能性:其一是夙成文真的给得太多;其二便是她有什么把柄被对方捏在手里,压根儿不敢反抗。
不过他现在是以刑警的立场在向佘昭问话的,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实在不应该随便说出来。
好在佘女士也并不需要林郁清的回答。
她只是轻声嘟哝道:“忍了那么多年……席茉莉那女人……也该到极限了……”
小林警官无法回答些什么,只得“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还有杨飞絮……你们应该在网上看到传闻了吧?”
佘昭接着说了下去:
“我要说,那不只是传闻,而是确有其事。”
旁听的女警先前还很镇定,听到佘昭冷不丁放了这么个大招,一下子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忒么实在太劲爆了,要是有人把这话放到网上,“夙成文老婆亲口指认杨飞絮是男小三”这个热搜怕不是得半小时爆上热一!
林郁清内心其实也在惊涛骇浪,但他毕竟跟着柳弈和戚山雨见识过许多大案,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就算用装的也至少能装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只轻轻点了点头,“您确定吗?”
“……有些事,不是非得亲眼看到他俩躺一被窝里才能确定的。”
佘昭用一副深陷围城的沧桑语气叹道:“老夙他前科多了去了……当年和鹿云那摊子烂事掰扯了十年都没掰扯清楚,后来还一个接一个的……”
根据佘昭所言,营销号猜测的那些夙成文男女不忌的绯闻确实都是真的,她曾经也因为这事和夙成文大闹过,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死心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自己不知了。
至于说女主角闫雪,佘昭说她的经纪约有问题,属于被夙成文坑了,未来二十年都绑死在他们的演艺公司,想要单飞那违约金得是天文数字。
还有策划、经纪人、助理甚至只是负责网络营销的公关经理……佘昭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对方的名字,以及他们和夙成文什么仇什么怨,听得林郁清和女警面面相觑,目光中透着同一个意思——这人怎么这么能结仇!
听到后来,两位警官都不得不承认,做人缺德到这份上,“Caesar Must Die”诚不我欺,他不死谁死!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我,也想过要杀了老夙。”
佘昭好似还没说够本,最后又来了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歪歪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差点就要听不清楚的程度:
“好几次……呵呵……要不是下不了手……我真的也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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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郁清和女警在对佘昭进行问话的时候,柳弈和戚山雨也正在找夙成文发病时所有的在场之人逐一问话。
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晓得,急诊的王医生所说的“一塌糊涂”完全是写实描写,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
由于夙成文那自己忙得要命也不能让其他人好过的诡异脑回路,他几乎将首映礼上的整个团队,连同帮他做宣传和文案的公关公司全都拉到了现场,全安排在了同一个小区的几间公寓里。
于是在夙成文发病时,这些人收到通知,乌泱泱地赶了过来,帮不帮得上忙另说,反正挤在现场那叫一个熙熙攘攘,按照“证人”的标准,他们都要逐一询问才行。
为了防止关键证人互相窜供,警方已经将几个重要证人分开了,医院还很贴心地给他们安排了康复科的一间暂时没有人使用的空治疗室给警方作为问话的场地。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话对象,当然是夙成文的助理席茉莉了。
经历了过于漫长的一晚之后,这个干练的女性一脸憔悴,平常整齐干净的套装也沾染了不少污渍,模样颓靡,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夙导他以前就有哮喘,一直都在吃药。”
落座后,席茉莉开口就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今早他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怎么的,忽然间就喘了起来……”
她的眉毛向下撇,一副欲哭无泪的倒霉模样,“喷了沙丁胺醇也不见缓解,我就打电话叫120了……没想到……”
柳弈追问:“没想到什么?”
席茉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勇气般继续说了下去:“没想到后来会那么严重……这个,真的……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发作得那么厉害!太吓人了!”
“别急。”
柳弈抬了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所谓术业有专攻,比起让门外汉的小戚警官来回传话,显然让更熟悉哮喘的柳法医自己直接来问的效率要高得多,“让我们从头开始说起。”
席茉莉使劲儿点了两下头,意思是自己必定好好配合。
柳弈想了想,首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你们今天住的这个地方,是谁安排的?”
既然疑似哮喘急性发作,那么首先得排除诱因。
控制得相对平稳的哮喘忽然发作,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找到诱因。
病原性因素如室内外变应原、职业性变应原、食物、药物等;非病原性因素如烟尘、空气污染物、吸烟、剧烈运动等都是诱发哮喘的重要原因。
若说夙成文这一晚碰到的最大的“变故”,那首先得从忽然改变的环境里下手。
“是闫雪……呃,就是剧里演女主角的那位,你们知道的吧……”
席茉莉小心翼翼地回答。
柳弈和戚山雨点了点头。
为防席茉莉避重就轻,警官们在这之前已经分别找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问过一轮话,并通过各人的证言拼凑整合了这天晚上的大致情况了。
“我听说你的老板夙成文刚进屋时曾经对你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好像是对住的地方感到不满。”
戚山雨问道:“能说说他是为什么不高兴吗?”
“哦,是这样……”
席茉莉紧张地搓了搓手,“保洁阿姨在加湿机里加了艾草味的香薰,夙导他非常讨厌艾草的香味,所以很不高兴……不过后来我们都解决了!真的,他也没再说什么了!”
柳弈蹙了蹙眉:“夙成文对艾草过敏吗?”
“没有没有!不过敏的!”
席茉莉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一叠声的分辩道:
“事实上,我知道他不喜欢艾草味儿,还是因为有一次他和一个朋友去中医馆做什么三伏艾灸,结果人家医生一点艾条他就说受不了这味道……可是那时他也只是觉得味道难闻而已,没有不舒服啊!”
说完,她好像还生怕两位警官不相信她似的,低声又补充道:
“夙导他对香味挺挑剔的其实,不喜欢的味道多了去了……真的,你们可以问问他的化妆师和服装师!或者问问我们公司的保洁阿姨也成!这些事他们都知道的!”
言下之意,艾草香只是挑剔的夙成文许许多多的讨厌的味道之中的其中一种——恰好踩雷罢了,并不是有人要故意害他。
“原来如此。”
柳弈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
“今天那保洁是谁请来的?”
“啊?”
席茉莉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柳弈这么问的意义,略一迟疑才回答:
“这个……那几套公寓都是闫雪租的,保洁应该是公寓的管家请来的吧?”
柳弈接着又问:
“既然夙成文不喜欢那股艾草味儿,后来你们又是怎么解决的?”
虽然和夙成文接触不多,但就凭夙成文“凯撒”的名声,柳弈就觉得他不可能轻易就“算了”,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非得闹到当场换房不可。
“这个……”
席茉莉想了想,回答道:
“我们把加湿器关了,又开门开窗通了一会儿风,还给喷了点除臭剂。”
柳弈:“喷了点什么?”
“除臭剂……”
席茉莉小心翼翼地觑着柳弈的脸色,“就是空气清新剂……”
戚山雨追问:“你们哪来的空气清新剂?”
“是杨飞絮的化妆师带来的。”
这次席茉莉倒是答得干脆:“后来她应该揣回自己包里了。你们可以问她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