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萧晚澄!!!】
【……】她又偷看一眼,女人径直摘下帷帽收入纳戒,而后才抬眸看她,声音微冷:“坐好,我带你调息。”
“师尊,别生气了好不好?没必要……”
“坐好。”冉繁殷重重咬字,垂落身前的白发轻轻晃着,在月下反着莹白的光。
宁淞雾只好依言坐下,合眼放松,放松下来才发觉内里的糟糕情况,方才灵力和神识收的太急,伤到了识海,脑子晕乎乎的,心脉艰涩,这一坐下痛意便涌上来,甜腥堆在喉咙里,只想吐。
原来这就是反噬的味道吗?方才强撑着气力和意识时还不明显,此时放松下来,她才发现经脉已然胀痛到手腕都抬不起来了,只能被眼前人带着动。
冉繁殷一手执着徒儿右手,属于大乘修士的浩瀚灵力化为温柔湖海将小家伙整个包裹在其中,引导着这些因着临近突破本就鼓噪的灵力趋于平静,一点点安抚好因着反噬而剧烈波动的内腑。
也引着她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又是这种让人十分不爽的失控的感觉,这次不知为何更为明显,顺着徒儿唇角滑下的鲜血蔓延开来,像蜘蛛网,裹上她的心脏,直接勒到最紧。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昨日那数量已是极多,再翻一番……这是要作何?
“兰西应该给你讲了,自从发现那道邪修术法,药宗和养天宗都在研究如何救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并且是有成效的。”
冉繁殷微微昂首。
兰樾声音微冷,“可昨夜养天宗忽然来信,不再同我宗一起研究了,如今重担都压在药宗身上,小门小户,药材实在不够。”
药宗不比上云宗,单修医术,收徒不多,平日里多行济世救人之道,不慕财物,储存的药材也不算多,如今忽逢此事,只能四处采购。
冉繁殷沉吟片刻,道:“除却单上云宗有的那株药,其余药材本座可做主均以更低的价格给你,但本座也有个条件。”
兰樾松了一口气:“你说。”
“药宗南迁,至少到上云宗能快速提供帮助的地方。”
兰樾这口气松的更安心了。“小师叔,你又又又又上热搜了!”
这裹着灵力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直接炸进了宁淞雾的识海里,尚与周公讨论中午吃什么的人瞬间弹了起来,双眼迷蒙,裹着被子缓了许久的神。
她已经连着拍了好几个月的戏,昨儿又近乎通宵地参加了一场晚会,饶是如今神识强度已经相当不错的人也感受到了自灵魂深处腾起的疲惫,好不容易睡个懒觉,怎么又有人来烦她。
她甚至连骂回去的力气都没了,紧紧揪着身上的被子,合上双眼,摸摸安慰着被吓到的小心脏。
能不能不要乱用神识传音,这真的很像闹鬼。
缓着缓着,神魂俱疲的她点着头又感受到了周公的召唤,正要换个姿势继续和他论取食之法,识海里又荡来一句话。
“小师叔,师尊说中午做红烧肉,问你吃不吃。”
好脾气如她,再度睁眼时也在眸中蕴满了杀意,浓郁到钱多多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从正连着的识海里感受到透骨的冷意。
而小师叔递回来的话也……让他不敢回应。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吃!你再大早上的用识海传音我回去就把你吊起来练三天!”
明明每天早上用识海传音让他们起床的是小师叔,怎么反过来一次就被嫌弃了呢。
钱多多委屈地想哭。
但小师叔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他不敢不接。
“说,这次又是什么词条。”宁淞雾尚还带着浅眠初醒的倦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周围的声音貌似是在准备洗脸刷牙。
“是一段视频,昨晚颁奖典礼后台,你抱着计算器和草纸算了两个小时的视频。”
正刷牙的人定了定神,思索片刻,待漱了口才继续道:“嗯,确有此事。昨日林欣然那家伙又来我这儿支钱,我觉得她近日支钱太过频繁,就让她把账本子送过来,我趁在后台闲暇仔细算了一遍……”说到结尾,宁淞雾突然沉默了下去,吓得那边人颤着声音问道:“是账有问题吗?”
他是负责记录的,要是有问题可太糟了,不得被小师叔吊起来暴揍一顿啊!
想想就疼。
“没问题,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你们是如何三天吃掉一头成年的牛的?”
“说话。”
“小师叔说,回来。”
林欣然纠结的眉毛瞬间垮了下去,气势都降了几分,和自己的倒霉大徒弟对视良久,悠然叹了口气。
“罢了,为师今天就动用后备隐藏能源来给这小崽子加个餐吧。”
不然账本的事儿铁过不去了!
这是她这个青云宗掌门的散财劫,得应!
*
待洗漱完毕,宁淞雾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望着镜中人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幽幽一声叹。
她本可以不这么累的,毕竟如今这个时代,藏好身份后做什么不行?老头死的时候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她的师姐,她就是个闲散小修。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玩意儿很好笑,毕竟早就不兴苦修的生活了,以后都不一定有徒儿了,堪称门衰祚薄,还这么郑重地交接掌门,没想到啊……
没想到,她就是闭了个关,林欣然居然善心大发捡了一院子的孩子,硬是将宗门开枝散叶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
如果不是靠变卖宗门传承下来的能用的值钱的宝物们就好了,某人疯狂到甚至吓走了一些已经生了灵智的宝物。
宁淞雾合理怀疑,如果她再不出来,林欣然就只能亲自去卖艺赚钱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冷颤,还未开口,肩上顿时落了一双颤着的手,“小师妹啊……”
孩子们紧随其后,异口同声:“小师叔!”
她不得不承担起一部分责任,一步踏入红尘界,开始了艰难的求职路。
所幸,这张脸长的不错,被人推着,一步步成了所谓的大花,按着如今这个身份证来说,现年三十一岁,是大花正当红的年纪。
也确实,很红,很忙。
忙到她神魂俱疲。
这不是抽着空还在后台算账!
她干脆又给镜子喂了一捧水,以解自己心里那点不满。
女人按着尚还泛着酸痛的额角倒在沙发上,摸出来手机,随意翻看。
公司的人说这是个正向热搜,她不需要担心,公司会安排好合适的通告,让她赶紧休息两天。
话虽如此,毕竟是和她有关的热搜,哪怕在休息也还是需要看一看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回应的还是回应了好。
热搜广场上没什么新意,夸夸骂骂指指点点的老三样,宁淞雾打着哈欠翻着屏幕,一则信息突然跳出来浮在她面前——
冉繁殷这时候发大学高数成绩什么意思?蹭热度要这样蹭吗?成绩好了不起啊!
评论区果不其然吵了起来,宁淞雾看了眼就划走了,片刻后又划了回来。
冉繁殷,
这名字有点耳熟,最近听的次数有点多,貌似接下来还有个双女主的剧要合作?
宁淞雾想着,抬手在搜索栏里敲出来了这个名字,一个顶着粉色晴天娃娃头像的账号站在了最开头,粉丝数已经破千万。点进首页,顶在最上面的就是一条她晒自己高数成绩的。
确实不错,七十多呢。
鬼使神差,她按下了点赞,待点赞动效跳了出来,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她负责冲浪的小号。
坏了。
她下意识取消了赞,但这样似乎更不妥帖,犹豫了片刻后又点了回去,也点了关注。
本就在热搜上,她的举动被许多人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
现在再去刷广场,很好,聊她算账的没几个,聊她点赞的,以及两边粉丝互掐的越来越多了。
饶是活了几百年的宁淞雾面对这群人也难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按着眉心,刷新着信息流,还没想到合适的处理办法,公司的电话却已经敲了过来。
行,她认命,挨骂就挨骂吧。
“淞雾,手滑了吗?”经纪人蕴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了过来,宁淞雾叹了口气,轻嗯一声。
“要取关吗?”
“不取了,接下来不是有合作?取关,舆论更不好吧。
“行,那我知道了。今天你别上线了。”
宁女士有点心虚,应下来这要求。
无事,今天剩下的时间她都打算放在宗门里,也没空管这些了。
思来想去,还是红烧肉比较重要。
*
冉繁殷也说不清今天发那条微博的目的是什么。
她看着宁淞雾穿着礼服趴在桌子上算账的样子,忽的就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她也是穿着戏服趁空学专业课知识,可怜地趴在桌子上,孤苦无依。
看着看着,悲从中起,这张图片就发出去了。
就是这样。
哪怕她的经纪人连问三次,也是这个原因。
赵思萍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桌子,看着今日低眉顺眼格外乖巧的女孩儿,女孩儿双手叠在膝上,看起来柔柔一团。
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冉繁殷,你24了,你不是刚出道的小孩儿了,你真是!气死我得了!”
在外界看来,这人就和她的长相一样,是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出现在镜头下总是一副小白花的样子,带着她脸侧的酒窝,笑进了很多人的心尖尖。
可只有公司里的人知道,这人有多轴,拿定了主意的事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今天这微博,她就算问死也问不出原因!
赵思萍叹了口气,看谁有感而发不好,看着宁淞雾有感而发。
那是谁啊,正当红的大花,背后的公司更是业内的大公司,她这波公关要是影响到宁淞雾一分一毫,苏悦那个狗女人怕不是能带着人把她这儿拆了。
她现在挺想有感而发把冉繁殷揍一顿的,哪怕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乖巧的紧。
“要不然,接下来有新剧合作,刚好一起上个热搜,预热一下?”冉繁殷小心翼翼地问着。
赵思萍白了她一眼,她敢这样做,苏悦就敢直接劈了她!
“你别说了,我再想想。”
“好。”
今天剧组休假,她也没什么事儿做,干脆就乖巧待在这儿好了,免得她的亲亲经纪人真的一掌将她劈了。
赵思萍刚定好一个方案,正要发下去,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来人气喘吁吁,看看在沙发上坐着的人,又看看办公桌后面色不善的人,咽了咽口水,道:“那条微博,宁老师点赞了。”
赵思萍脸色沉了下去,冉繁殷唇角又扬了几分。
“然后取消了,然后又点赞了,最后干脆关注了。”
“啊?”
冉繁殷赶紧翻出手机,粉丝列表里确确实实躺了个夜空中的皎月的头像,宁淞雾四千多万的粉丝将她顶到了列表的最上面,最后确确实实挂着互相关注的灰色按钮。
冉繁殷,要冷静,不能跳起来。
她按着胸口,反复吸气,强迫自己沉静下来。
她抬头,蕴满喜气的双眸正对上面色不善的人,她赶忙收了几分笑意,摇着尾巴走过去,“姐姐,这下咱们怎么办呀?”她尽量让语气中的欢喜听起来淡一些,但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个白眼。
这下,这块烫手山芋可不仅仅是她们头疼了。
应该吧。好生悠长一声呵。
冉繁殷勉强压了笑容,挑开女孩鬓侧碎发,温柔地按上侧颊,趁小姑娘紧张忙乱到低头时扫了眼在一旁乖乖站着的两个人。
小宁儿满脸写着无所谓的云淡风轻,心里这声呵还真是意味深长。
小哑巴,能不能多讲几句呢?
多讲几句,她也多讲几句,顺势……
冉繁殷下意识勾了手指,落在一旁站着的人的眼中又是一阵惊叹,柳若映:“冉长老对你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吧?要不然我跟师尊讲一声,送给冉长老做徒吧?”
“师妹。”宁淞雾传音的声音也凉了几分,“阿笙的亲姨此刻正在山下。”
“?”柳若映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宁淞雾轻轻一叹,“阿笙未同你讲吗?她是两名女子所生。”
“这个我知道,你这个姨?”
妖族血脉特殊,不止男女,女子间通过特殊功法也可延下子嗣,这是了解医道时就要学习的内容。柳若映学到这里时很惊奇,就近捉了坐在旁边看书吃东西的罗笙,仔细盘问了一遍,所以她知晓罗笙大致的身世,惊讶过后,也能接受女性间的爱恋。
都修道了,修道之人强调一个顺心而为,还在意那些作甚,谁有怨言摆擂台打就是了。
彼时,她拍拍罗笙的肩膀,“日后你负责揍有怨言的,我给你疗伤。”
罗笙一直不停地眨眼,脑子飞速地转着,许久,“什么意思?”
柳若映一窒,“无事,你继续吃吧。为何这么喜欢桃花酥啊?”
这个问题时至今日也没获得答案,这一段也只是一个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残片,若不是今天提起,柳若映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柳若映看向宁淞雾,女孩微低下头,哪怕是传音也做的跟要耳语一般,声音都低了几分。
“妖族前继承人,叶无晨。”
“!!!”柳若映被震惊到瞪大眼睛,“谁?不是说她死在政变那日的万里血毯里了吗?”
宁淞雾耸耸肩。
恰在此时,冉繁殷的试探点到为止,顺着皮骨摸了一遍也未找到什么画皮的痕迹,只能无奈停手,毕竟再探下去是个人都会有疑心了,更何况向来疑心病很重的枫铧。
她收了手,拿过一旁的帕子随意擦了两下,温声唤宁淞雾过来。
没有林玉雪,有些戏该演也还得演。
少女唇线平直,站在身侧,静待她吩咐。
“师侄还未记入内门弟子名册,在峰上走动多有艰难,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喊上柳师侄,再带上小宁儿,你们一起去,也算有个保护。”
柳若映惊了,天啊!!这真的是冉长老吗?这么温柔的冉长老?怕不是被谁夺舍了吧!!
可惜,目前在场没人听得到她心声。
沉默许久的人缓缓抬眸,同冉繁殷对视一眼,正色道:“好的,师尊。齐师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齐筱叶点点头,身上的怯意褪去几分,跟在柳若映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此处。
抱着少女上云头前,柳若映捏捏她的脸,“不若你就留在朝暮峰好了,如此舍不得。”
“师姐说笑了,快回去吧。”齐筱叶声音淡淡。
清风袭来,柳若映借风起力,没注意到身前少女陡然冷下来的表情。
齐筱叶暗想,为何,为何她莫名觉得冉繁殷认出来她了,不应该啊。
是哪一步出错了,还是她太紧张,自己吓自己。
无事,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绝天阵阵芯。
若是那时让林玉雪讲出来就好了,她也不用这么费劲。
想着救她一命,如今却反倒成了一份阻碍。
还有宗莲教的事,明面上的分舵被捣毁的差不多了,早就断了灵力输送,趁着道成老太婆还在研究如何进化,她这才决定来会一会这对师徒。
她在心底轻啧一声。
碍事的人真是到哪里都碍事。
*
待两道身影消失在天际,冉繁殷动了动手指,“宁儿,帕子直接冻碎扔了,打盆水来。”
恶心。
女孩沉默着打来温水,不让冉繁殷起身,搁在凳上,折腰,握着这双手沉在水里。
冉繁殷一愣,那双手已然就着温水揉搓起来,十分细致,十分温柔。
一下一下,捏进正在欢欣悦动着的心脏,痒得人……艰难停下某些尚不该有的想法。
只是女孩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讲。
冉繁殷注意到她的不对,还未开口,就听得念念叨叨的心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苏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赵思萍沉了三秒才接起来。
她还以为上云宗想吞了药宗呢,只是南迁自然可以,毕竟魔族就在北边,连养天宗都放弃了研究,如今药宗坚持进行,恐怕早已成为魔族的眼中钉,她还在想怎么开南迁的口。
她豪爽一笑,“当然可以,沉水镇如何?听说那边有个拍卖楼,应该能淘来不少好药材。”
冉繁殷眸光微闪,捻了捻手指,轻嗯一声,“确实会有不少好药材,常来。”
兰樾还想说什么,冉繁殷示意她闭嘴,撤开结界,峰上一名弟子慌忙跑了过来,“兰宗主,有一名伤患我们救不了,您能来看看吗?”
兰樾起身,“就来。”离开前转身低语,“老秦那个大徒弟,你多盯盯,应该不只是烫伤。”
冉繁殷点头。贺兰眠眠正在画近些日子接下来的符阵单子,熟悉的冷香飘然而来,见她在忙,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手中握着折扇,轻轻敲在手心。
这熟悉的动作声响让贺兰心一惊,压住手抖,粲然笑道:“师姐来啦,来接宁宁吗?她不在这儿啊。”
她太熟悉冉繁殷这套动作了,曾几何时,师姐做出这样的动作,接下来就是提溜过她的命运的后脖颈,关心关心她近些日子的心理生理状态了。
可她现在都好几百岁了,不用了吧。
她哪里惹师姐生气了,居然过了这么多年,又看到这套熟悉的动作……
贺兰眠眠甚至都不敢抬头,手腕轻抖,脑海里急速过着近些日子做的事情,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就被拎了起来,强迫变回猫身。
爪子瞬间弹到身前,聊表遮挡。
幽绿色的竖瞳同女人冷笑的瞳孔对视一眼又错开,冉繁殷含着让人发寒的笑意道:“方才看到了小宁儿桌面上摆着一份没写完的话本子。”
“笔名是,水石。”
“本座记得水石是这几年初五的专属校勘吧?那初五是谁呢?”
竖瞳猛然散开,猫猫心虚地抬爪摸了摸胡须,“兴许是哪个内门弟子?”
“哦,是吗?”冉仙子遗憾拖了尾音,又说:“本座还想告诉初五,掌门很赏识她的文采,每一本都摆在最方便拿取的地方,而且格外珍惜,甚至不允许借书的人有折损污染……”
猫猫一惊:“岑染不是每次都放在最里面不好拿的地方藏起来了吗?!”
冉繁殷冷冷一笑,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贺兰眠眠撇撇嘴,悲叹一声,怂了许多,“师姐呀,猫总要有点个猫爱好和猫生追求的,对吧?我不就是喜欢写点话本子……”
“嗯,喜欢写师姐妹、姑嫂、养母女、各种志野精怪和……”
贺兰小声接上:“师徒……”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扭动着身体,胡须乱颤,“呀,师姐你怎么不说这个,师姐你……啊!《寒月春雪》的那个标记,师姐你……”
后颈忽地被攥紧,“果然在你这儿。”
贺兰骤然噤声,“……师姐,真的吗?”
冉繁殷嗔她一眼,松开手,让猫猫变回人形,反手按着额角,“什么真的假的,你少写点有的没的,写点……”
“……算了。”
“但是,下次,别开篇就……小心带坏弟子!”
她一连絮絮叨叨了许久,全然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低头错开了视线,借这些唠叨掩饰些许无措,直到女人折身偏头对上她的脸,满脸惊喜。
“师姐!那个‘她’,是宁宁吗?”
冉繁殷呼吸一滞,沉声道:“别乱想。”
“没关系的师姐,你看我们妖族不论男女还是女女都可以要崽。在我看来,年龄也不是问题,身份更不是问题,阿笙大抵就是妖王和人族女子的孩子,都没关系的,喜欢就……”贺兰翘着尾巴欢欣雀跃地讲着,偏过头,女人眼尾的淡红让她僵在原地。
许久,轻声道:“师姐,怎么了?”
冉繁殷缓缓敛回眼神,揉了揉心口,温声道,“无事,方才应当是那个结界彻底消失了,忽然有点疼。”
疼到,有些闷。
贺兰眠眠扶着她坐下,倒来热茶,“师姐,你好好休息,我不说了。”
可你说的是对的。
唯一的问题是,喜不喜欢彼此。
冉繁殷垂眸看着杯中茶影,眼睫轻颤。
片刻后,一饮而尽,重新看向贺兰眠眠,“这么关心本座,你自己小脑袋里成日想的又是什么?”
“所有文章里总有一个土灵根的人,为什么呢?”
“原先本座以为是这位初五自己是土灵根,如今……”
贺兰轻哼一声,“师姐!不许多想,你还是先盘算自己的事情吧,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个‘她’代表什么,我就告诉你……哼哼。”
冉繁殷戳戳她的脑袋,无奈笑笑,心底却有几分凉。
*
朝暮峰上庭院很大,加上师徒二人这段时间都忙忙碌碌,稍加刻意便可以彻底避开,久久不见一次。
宁淞雾觉出来几分不对,早起一日,和悠然出门的冉繁殷见了一面。
少女有些怯弱,勾着玉佩,闷声问:“师尊这段时间可是不开心?为什么一直在避着我?”
冉繁殷看她一眼,松松笑笑,“小宁儿,你知道这几日药宗在忙着迁过来吗?若是绘完符无聊,就自己在峰上打坐一二,早日冲击元婴罢。”
言毕,随着晨起逐渐蔓向崖边的日光一起,离开了庭院。
宁淞雾握紧玉佩,心中更是气闷。
昨日她就发现了,烫伤下掩着的是灵力的伤痕,只是看不清是什么属性的灵力。
但秦默是她们看着长大的,不应该啊。
宁淞雾清丽苍白的脸上,下颌的血线分外明显,冉繁殷抬手想擦去血痕,手指刚一触到,却觉这血液似乎突然热了几分,灼了下她的手指。
她收回左手,搓了搓手指,血色很轻易被搓开,哪怕细细查了片刻也与凡血无甚差别,方才的灼热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冉繁殷又抬手试了试,似乎确确实实只是她的错觉。
只是,方才还分外鼓噪的灵力忽然就安静了许多,乖巧地被牵引着游走在宁淞雾的经脉之中,甚至有一缕走在她前面,像是在探路。
冉繁殷挑眉,这情况有点意思,莫名有点熟悉。
怎么和当初她和朱雀幼崽结契时一模一样。
可徒儿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啊。
冉繁殷内视看了一圈,确实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的身体,没什么殊异。
奇异现象这么一出现一打岔,她心底那点点愠怒就这么被略了过去,全心全意放在了眼前人身上,待宁淞雾周身灵力转了几圈,气息稳定下来,软软倒进她怀里时,冉繁殷才想起来方才生的气。
她哪里是会和普通人置气的性子,她气得是这小孩儿实在莽撞又实在太轻贱自己了,分明师尊就在身旁,宁愿吃个反噬都要抢着去做事吗?
傻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放在最后呢?虽说让她独自处理这件事,可同伴毕竟就在身旁,潜意识中对旁人的过分保护有时就是对自己的轻视。
冉繁殷最讨厌这种人,自幼就讨厌这种人,她恨不能上去给这种人两巴掌扇醒她们。
清醒一点啊,渡人先渡己啊。
她捏了捏宁淞雾的耳垂,“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子的?若你真的自私些,那我反而要庆幸了。”
可是自私了便不是宁淞雾了。秦思悦阴沉着半张脸盯着药宗的牌匾,手中灵力微光一闪一闪,一根藤蔓冒着头,像是想冲着牌匾而去。
正巧,就在这时,兰樾得了通报,柳腰轻扭自门内款步而来,故作惊讶道:“呀,老秦,你回来啦。”
秦思悦冷哼一声,转头就走,跟在身后的齐筱叶握紧包袱,也小心翼翼地跟上。
兰樾快走两步,揽过秦思悦的胳膊,“怎么这就生气了呢?谁惹你了?”
秦思悦瞥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兰樾葱白纤指指向自己,声音微扬,“我?你舍得生我的气?”
秦思悦淡声道:“本座路过药宗旧址,空空荡荡一片狼藉,还以为你们已经被魔族屠了。”
兰樾又贴近几分:“啊啊,对不住。这事儿你回去怪冉繁殷吧,是她没通知你,不是我。”
“……”女人加快脚步,没走两步,路旁书店揽客的小二迎上来,“仙长,要不要看一下新推出的话本子,聚焦少女成长的异世界虐恋大戏,最近在……”
兰樾上前半步,小二尬笑一声,“兰宗主,这是您的客人?我这就走这就走。”
秦思悦:……
这女人如今已经这么大面子了吗?字幕顿了片刻,一字一句地弹出来。
「很高,冷,妖,无情,攻击性拉满的美,却又很单薄。」
其实就是总结了一遍那本书里的东西,一些宁淞雾早已知晓的东西,如今再看一遍也改变不了什么。
宁淞雾还是很想骂人。
那本书里没详写齐筱叶刚来的样子,原来这么脆吗?怪不得不写,写了她都要提前开始怀疑林玉雪了,居然喜欢这么个脆皮。
冉繁殷目光平移到柳若映身后,少女了然,推出有些无措的人,“见过冉长老,这位是齐筱叶,我们峰新来的小师妹,中品木灵根。”
齐筱叶僵硬地行了个礼,确乎像个小兽,怯生生地敛着自己。
冉繁殷看着这人,心底呵笑。
魔尊大人是觉得自己登位不过百年,无人相识,于是大大咧咧到忘记伪饰眼睛和脸侧的泪痣了吗?
不过,若不是提前有了提防,她倒也不会直接想到枫铧身上,只会觉得这孩子可怜,连泪痣的位置都生的如此别致。
这到底是什么技艺,竟能帮她伪装至此。
冉繁殷心里嘀咕,面上一片淡色,昂首应下礼数,招手,唤齐筱叶过来。
要让戏剧按原路排演,她们才能看到想看的人物。
齐筱叶讷声问:“师叔,怎么了?”
“秦长老向来心善,秦默也是她捡回来养大的,所以本座要看看这新捡的孩子长得如何呀。”女人温温笑着,一手按上女孩的头,轻轻揉着。
不远处,柳若映胳膊肘捅了捅和她站在一起的宁淞雾,“师叔今日不太正常。”
她又端看许久,点头,“她何时如此温和过?感觉像是要刻意竖个形象般。”
秦思悦走出几步,又有些疑惑,道:“本座不过离开大半年,山下民风如此开放了?”都开始当街拦人推销话本子了?
她方才扫了眼封面,往常这种同性题材不都是放在书店一角的吗?如今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
“听说有大/金/主砸钱推广呢。”兰樾单眨了眨一侧眼,嘟嘟囔囔,“都这样好几个月了,销量相当不错,和其他书比起来。”
“哦。”秦思悦折身,自纳戒中取出银票,走过去买了一本。
兰樾挑眉,这向来醉心于医术的老医修怎么来了兴致买话本子?她向着秦思悦的方向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跟了她们小半条段路的腼腆少女。
少女不算高,白白净净一张脸,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肩上挂着小包袱,一只手抓着包袱,另一只手捏着衣角,怯生生的看着这边,但又有点倔强在身上。
只是,她看这姑娘,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感觉就像天性不和一样。
兰樾忽略这边的情形,走到秦思悦身边,捣了捣女人的后腰,“喂,这书和医术没关系。”
秦思悦垂眸收书,温声道:“本座知道,无碍,偶有兴趣罢了。”
兰樾向着另一个方向撇撇嘴,“这小姑娘,你新捡的?”
“嗯,本座看她可怜,又有修道根骨,顺手捡回来了。”秦思悦微顿,目光扫了一圈,“你还活着就行,本座回峰了。筱叶,跟上。”
少女声音有些沙哑,道:“来了。”
但兰樾不能跟上,毕竟门内那群小混蛋还“嗷嗷待哺”等她教导,也没教出来个能顶事的大师姐,实在不能像秦思悦一样甩手掌柜大半年乐得个逍遥自在。
看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身影,女人轻轻抿唇,转身回了自家。
兰西一手操控一个丹炉,瞟兰樾一眼,“怎么了,阿姊?”
“无事,老秦回来了。”
兰西轻哦一声,控着火势,毫不在意。
本来在意的就不是他,只是在意的人不敢说,所以总是让他说。
莫名其妙,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那岂不是……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自诩聪明!】
【萧晚澄你怎么该说的不说啊。】
【师尊这是吃醋吗?】
【师尊,你才想起来这事儿啊……】
【澄心静意,不失为一份抵御良招。】
【果然,人类会在历史中学到的,便是人类永远不会总结历史。】
【这话真是没错。】
【等等……千年前……】
【利用贪妄操控人心,做你的一把刀,好计谋啊。】
【今时今次,燃起来的不会再是那把火了,而是我。】
【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呵。】
【真是好会打算盘的一个人。】
【让我们看看谁赢谁输吧。】
【你输定了,无魇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