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民众在广场旁围观提比略的公开审判。
这是在所罗门教进入到罗马后,衍生出来的一种传统。距今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罗马的法律被分类为公法、民法和军法。
公法对所有人生效,比如说抢劫、杀人、叛国,惩罚保底是五年以上的监禁或者劳役;而民法只对平民生效,一般仅局限于偷盗、斗殴和土地纠纷之类的情况,惩罚也较轻,还有很多“杖责二十到四十或罚苦力三个月”之类具有弹性的惩罚。
军法则是制约军队的纪律,只不过是将这种权力从军队中提出来了而已。
但因为那时罗马的法律严苛,取证又相对简单,采取疑罪从有的原则。所以几十年后有许多卷宗证明,罗马公法被一些人当成了公报私仇的武器。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泛滥,那一代的罗马执政官提出了“公开审判”。
他提出,任何即将被公法处罚并且还没有下判决书的人,都拥有提前申请公开审判的权力。官员则有着被审议后也可以提出公开审判进行二审的权力。
这是为了避免有权利者恶意嫁祸政敌或是偏向断案。
所谓的公开审判,就是将所有的证据摆在广场上,通过轮流辩论的方式争取人们的投票。而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上诉方式——也是这个时代的罗马唯一的上诉机制。
因为提出公开审判,就几乎是明示了“我不信任你的判决”或者“这个人要嫁祸我、谋杀我”。如果犯人争取不到三分之二的民众的无罪票,就会被追加“嫁祸官员”和“恶意煽动”的罪名。
而如果他得到了民众的支持,那么他便被判无罪。而原本要下达判决的官员,便会视情况背上从“无能”到“谋杀”不同档次的罪名。
也就是说,公开审判一旦召开,一定有且只有一个人是以无罪之身下台的。
所以,无论成功与否,这都是深深的得罪了那个官员或者贵族。若是平民发起公开审判,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足足有三年的时间没有人发起公开审判了。
更不用说……是现任执政官向前任执政官发起的公审了。
而阿隆的尸体便被摆在了广场上。广场东西对称的摆了两个石台,提比略和阿纳罗站在两端。
“人都到齐了吧。”
被审判的提比略反客为主,面色从容的说道:“那么开始吧。”
提比略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太多。
如果元老院分析出来自己的意图,并过来阻止的话就完了。
“——你这个杀人的暴徒,竟也敢如此张扬?”
阿纳罗面色阴沉,凝视着提比略,转身向着众人呼道:“罗马的公民们!你们可知,这个男人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他的心病了!提比略阁下患了猜疑的病,并对我有怀有厌憎之情。他便把这种情绪施加给了我留给他的护卫阿隆——那是一位参与过西岸战争的退役老兵!他护卫了我六年!”
“而这个卑鄙的小人——我们的执政官大人,提比略!他不敢对我发火,便把对我的仇怨放到可怜的阿隆身上……他昨夜杀了阿隆!证据,就在这里!”
说着,阿纳罗身后,扬起一块染血的手帕。
他向着惊呼的公民们恳切的说道:“这是在现场发现的提比略的手帕!祭司们已经验过,这上面的血就是阿隆的血,想必你是用他来擦刀了吧!”
他摊开手帕,上面是两道对称的血痕。正好勾勒出一把匕首的刃面。
“——一派胡言!”
提比略毫不畏惧,高声怒斥。
在公民们怀疑的目光下,他伸手遥遥指向手帕,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一字一句的说道:“公民们!你们都是有眼睛的聪明人,你们自己看看!那手帕上的血究竟只有多浅的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也足以证明是你杀了阿隆后用手帕擦了刀!”
“不,你错了,那什么都证明不了……因为我两天前家里遭了贼。我的手帕那时就被人偷走了几条。”
提比略嘲讽般耸了耸肩,对身边的一个护卫说道:“你找几个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我是单身汉,身边没有人的,也不可能让人藏起来……什么都没少,就少了几条手帕。怕不是让某人给偷偷拿走了。去吧,小伙子。去把我的手帕都拿出来——二楼里屋有账单和物品清单,你去把那个一起拿过来吧。”
“好的。”
那士兵恭敬地对提比略点了点头,叫上了三四个人一块前往了不远处的提比略的屋子。
看着提比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阿纳罗稍微有些紧张了起来。
怎么看都是他早有预谋的……这莫非是个陷阱?
看着沉默着的阿纳罗,提比略不禁大笑出声:“你肯定没杀过牲口吧,阿纳罗?而且你虽然上过战场,但没杀过人吧?”
“公民们,请你们仔细看看我可怜的护卫阿隆的尸体——他的伤可是在胸口的!如果这手帕是用来擦刀的,怎么可能只有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到的血痕?而如果不是用来擦刀的,它又怎么会落在现场?”
“无需说这么多!”
阿纳罗恼羞成怒:“说不定是你先用其他东西擦干净了手,再用手帕擦干净了刀刃……那是因为你怕被猎犬闻到血腥味吧!”
“我承认……我身上随时都带着刀。”
在阿纳罗指控自己之前,提比略便主动说道。
他对身边的祭司恭敬的说道,“请您开一下侦测谎言,”随即便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但我带武器,那都是防身用的,为的是有人要害我的时候我不至于只能用软弱的拳头。但我发誓,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拿这把刀杀过任何人。”
祭司的测谎神术立刻得出了结论:“他说的是真话。”
“把你的刀拿出来!”
阿纳罗叫道:“就是你衣服里面那把!先对一下伤口吧”
台下也有人非常配合的一并叫道“看看伤口,看看伤口”。提比略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把黑柄黑鞘的匕首,递给了另外一个等候着的护卫。
那个护卫恭敬地对提比略点了点头,便走到阿隆的尸体旁,用刀刃比划着伤口,试探性的往里面进了一下。
随即那个士兵便站起来,有些困惑的说道:“不行……刀刃太宽了。伤口进不去。而且这是单刃刀啊……阿纳罗大人,您是否是记错了什么?”
“那就交给祭司大人!”
提比略理直气壮的呼喊道:“让祭司大人检测一下,它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经过几位祭司使用金属检测的神术去探查匕首,匕首顿时发出了明亮的浅蓝色光辉。
答案很清楚了,它没有杀过任何一条生命。
“……我觉得,你还会说‘他身上不止一把剑’之类的蠢话。所以提前说一声……士兵,你们来搜我的身吧。从我的身上,到我的家里,到处去找吧。”
提比略提前一步封死了阿纳罗的路。
他一边接受搜身,一边义正言辞,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发誓没有拿它杀过一个人!无论如何,证据就摆在这里,可你就是不信。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你就这么嫉妒我,想要害死我吗?”
“……执政官的人的家里,确实少了三条手帕!的确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气喘吁吁的士兵,给出了最后一根稻草:“都是真的!”
公开审判的结果,已然没有任何悬念。
几乎所有人都支持提比略,这让阿纳罗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阿纳罗?!”
重获自由身的提比略凝视着阿纳罗,低声怒喝:“你杀了无辜的人,就为了想要陷害我!好在公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至于让我被你谋杀!”
“我没……”
“——现在!我以执政官的名义逮捕你!”
提比略粗暴的打断了阿纳罗的申辩:“我要带你去元老院接受审判!那么,你现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你有没有胆量和我一样,接受公开审判?”
……这都是什么情况?
阿纳罗感觉到头还有些发蒙。
他还没明白过来这个展开是什么情况。
怎么自己突然被反过来逮捕了?不过好在是去元老院……去元老院,也总比在这里接受公开审判来的好。
这些人都被提比略洗脑了!哪怕是在这里接受公开审判,也肯定是自己会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阴谋!
必须得告诉元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