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这么说……
不更得瞧瞧是什么东西了!
有哪个是他看不得的。
宿幼枝满心好奇, 趁盛延辞回头,拿开他的手,灵巧地从身侧探头去瞄。
盛延辞拦不住, 干脆拢过他的肩, 不让人靠近:“没什么好瞧……”
第一眼看到的是那烧起的灯体, 泛着焦黄渐黑的痕迹。
第二眼瞟见的是落到旁边巴掌大的木疙瘩……线络起伏的应该说是个木雕?
哇哦哇哦。
孔明灯里怎么会放这种东西, 怪不得飞不起来要落的, 且看盛延辞的模样, 还不像头次见似地。
侍卫们也如临大敌的架势, 戳那木雕不见异状,才挑起要丢回去。
嗯?
丢回去??
东西是从隔壁来的,要丢回去也没甚问题。
他去瞧盛延辞, 从小王爷脸上看出些许厌恶神色。
宿幼枝顿时来了兴趣,得是什么玩意儿能让临王殿下讨厌,那不就是他的制胜法宝!
不过……从韩继宅院来的,别管什么都会膈应吧。
“看够了, 我们去用早膳吧。”
盛延辞似有无奈, 伸手点了下阿又鼻尖。
陌生的触感一触即离, 宿幼枝却打了个激灵,不由睁大眼。
说话就说话。
不要动手动脚!
宿幼枝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许是一早间压抑住无处发-泄的精力使然,让他愤愤然地大起胆子,抬手捏回小王爷鼻尖,捏完就想跑,好在及时想起他此时不是随心所欲的宿家少爷, 在盛延辞怔愣时,风轻云淡道:“好呀。”
小王爷回过神来, 耳根漫上红云,视线游移着不敢落到阿又身上,闷声带他走。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练武场,隔壁院落又来了飘起的孔明灯。
紧随其后还不是一盏,二三四五……粗粗一略便有十数个。
偏它们不往别处飞,全都晃晃悠悠来到这边。
“?”
不是,韩继有病,怎么他所属的院落也不正常?!
盛延辞冷下脸,下令道:“射掉。”
王府侍卫领命,都是射箭的好手,唰唰几下便将所有孔明灯击落。
且因力施为,都回去了它本来的宅院。
宿幼枝颇觉莫名其妙:“是那韩某人有意?”
否则怎么就盯着他们这个位置放东西。
钱三轻咳一声,似有难言,瞟了主子一眼,回道:“韩商主嗯……应当不晓得咱们住处。”
虽有恩怨,韩继也会暗中调查他们,但那点扰乱误导的手段,临王府还是有的。
旁边挨着这家,只能算是意外。
宿幼枝听完更懵。
不知道他们在这?
那这孔明灯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小王爷霸道的气息隔着墙都能引来邻居不满。
见宿幼枝还想问,盛延辞顾不得羞赧,拉过他的手大步往外去:“管他是做什么,挡回去就是了。”
宿幼枝隐隐觉得不对,回头瞧了眼严防死守的王府侍卫,正看见那被藏在孔明灯中的木雕被人从远处丢了过来,虽被羽箭击中,可距离太近,宿幼枝还是清楚瞥见了那木雕模样,顿时僵住。
察觉他异样,盛延辞看过来,面色随之不好,一边去遮宿幼枝眼睛,一边冷声道:“我不想再见到这东西。”
钱三忙应是,诚惶诚恐地去处理。
他们也没想到对面这般执着,放孔明灯的委婉手段不成,竟明目张胆地投掷。
“阿又?”
盛延辞低声叫他。
宿幼枝不敢吱声。
只恨不得灭掉自己的好奇心,都说了不让你瞧,没事老看什么看。
那等……污秽之物。
天呐。
他也不想看啊啊啊啊啊!
什么好人家给人抛投果体木雕啊!!!
疯了呀。
宿幼枝连用早膳的心情都没了,提线木偶似地被盛延辞带去厅堂,途中他说了什么全没听清。
喻呈凛已经等在那里,瞧见阿又姑娘神情,对盛延辞挑了挑眉。
小王爷也很懊恼,还有些被拱起的火气。
杨一过来当差,听手下禀报后,又悄悄说与喻世子听。
喻呈凛敛眉:“他们还不曾消停?”
杨一道:“看样子没有。”
神态恢复自然,喻呈凛在宿幼枝落座时道:“一些不入流的玩意儿,阿又姑娘何须放在心上。”
你也知道是不入流的东西!
不知都脏了谁的眼。
喻呈凛未再言语。
用过膳,盛延辞不放心阿又,想陪着他回去休息,被喻世子唤住。
“怎么?”小王爷心不在此处,频频去望门外。
喻呈凛道:“既如此,便不必等到明日。”
盛延辞看回来,眸中杀意凛然:“正有此意。”
等他离开,喻呈凛微笑道:“这般,想是见得太少,多瞧过便好了。”
旁边过来交差的钱三面容纠结,不敢出声。
高府大院的罗乱事多,宿幼枝深知自己不能露怯。
不过个木雕而已,哪怕它刻成伤风败俗的模样也是个木雕。
看就看了。
能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
但就……该死的忘不掉!
宿幼枝一闭眼就是那木雕不堪入目的姿态,得亏雕的是个男郎,不然宿幼枝要羞死了。
天爷。
真要疯了。
宿幼枝心想这样不行,不能只他难过,让那等孟浪之徒逍遥。
招来周二,他问:“与我细说那家。”
周二一脸板正,平静道:“那处宅院记于韩府管家名下,与韩继养着未入后院的外室,共计十三人。”
说到这个,宿幼枝都想骂那到处发情的韩继畜牲。
后院一群美人不够,竟还要添加外室。
听听。
听听。
光外室就有十三位!
周二还在道:“韩继不曾来,想起便会遣人轿抬回去,院中最长久者已逾三载,原不住在此处,是季前搬来的。”
那是过来没多少时日,怪不得临王府还没得将人处理。
若是寻常邻里便算了,互不干扰,如今却是不消停的样子。
知道宿幼枝要听什么,周二顿了下,道:“前些日,主子于武场练枪,隔壁有人登高望见,便送了贴来,被主子扔了……”
等等。
你说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果然是盛延辞惹出的祸事对吗。
那么瞧一眼就被惦记上了?
听着这熟悉的剧本。
宿幼枝竟有些想笑。
盛延辞教你不做人,如今也尝尝被人穷追不舍的滋味!
就是可惜连累了他这个无辜之人。
一听是小王爷的锅,宿幼枝也没那般窘迫了,兴致问:“他们常这般?”
周二个诚实人没得说谎,道:“主子出现在武场时偶然会。”
一开始不想招惹是非,盛延辞没去在乎,只是也不太去武场了,今日是有宿幼枝作陪,便找了宽敞地界,谁知对方不曾放弃,竟还搞了这等有碍观瞻的东西。
更被阿又瞧见了,那小王爷哪里能忍。
宿幼枝咋舌:“那院的姑娘……都如此大胆吗?”
“不是姑娘。”周二面无表情道。
“?”宿幼枝懵住:“什么?”
“不是姑娘。”周二平铺直叙:“韩继外室都是男子。”
啊???
宿幼枝呆呆看他。
周侍卫仿佛莫得感情:“韩府定规,男子不得入幕,便被养在外室。”
……好家伙。
宿幼枝已经觉得韩继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他还能更垃圾。
就那等放浪之徒,定的规矩也都定到狗肚子里去了,装什么体面人。
是不是他这番作为还是偷偷摸摸瞒住外界的?
很有可能。
但……放那等孔明灯的是男子?
宿幼枝想到小王爷对男子之情的厌恶,为他们默哀。
好好活着不好吗。
非要往铁板上踢。
宿幼枝见周侍卫有问必答,心念一动,缓声道:“那殿下应当很气恼吧。”
想到小王爷先前离开时的模样,的确愤怒不已,必不让那些东西再惹了阿又姑娘的眼。
周二垂眸应道:“主子已有安排。”
安排不安排的他也不是很关心。
反正只是些被娇养在后院的男郎,翻不出什么花来。
宿幼枝意有所指:“殿下多有劳累,阿又不能与之分担,心中常有懊恼,只求少落了错,不教殿下费神。”
他道:“周侍卫常伴殿下左右,定熟知他脾气,可否说与阿又听,好让殿下多些轻松?”
宿幼枝拐弯抹角地打听盛延辞喜好,周二听罢难得愣了愣,倒没推诿,反而利索的应声:“周二跟随主子十数载,姑娘想知道什么,属下定知无不言。”
不仅配合,还很急切的模样。
疑惑一闪而过。
宿幼枝心道周二倒是护主,一听是为盛延辞着想的话,半点不含糊。
只可惜要教他失望了。
宿幼枝有那么点过意不去。
但也不可能因此将自己搭进去。
所以他也不打蹦儿,张口就问:“殿下平日里有何习惯?”
这种日常小事最能捕捉细节,他可得好好听听。
就是念起来稍显啰嗦。
周二垂眸,徐徐道:“主子心胸阔然,不拘小节,不甚在意礼教规矩,但也不准仆从乱说小话,临王府内事不可乱传。”
这点宿幼枝瞧出来了。
临王府的侍从懂规矩,但真犯了错,盛延辞也少有重罚……不见得吧?
宿幼枝思及初入王府那夜于门缝窥见的场面。
小王爷当时拭剑的模样可是硬生生将他吓退。
什么宽宏大量,别是周侍卫被蒙了眼,在这说瞎话!
狐疑的视线落到对方身上,周二未察觉,还在说:“主子素来勤奋,喜洁,所用之物不得他人共用……”
宿幼枝越听越不对。
说盛延辞勤奋可以,年轻人精力旺,蹦蹦跳跳才是常态,如他和谢二凑到一起,哪次不要将山翻个底朝天。
但喜洁?
临王府内明净是侍从所为,他盛延辞一个能在山头打滚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小王爷不仅自己闹,还要拉着他一起,忆起上回西关外裹了一身泥土草屑的模样,宿幼枝就想咬牙。
周侍卫,你说就说。
不要胡编乱造!
白跟了盛延辞那么多年,一点细节都没抓到。
更别说小王爷次次扫荡他落下的残羹冷炙,没见一点为难的样子。
宿幼枝心情复杂。
有点不太信任周侍卫了。
他做侍卫的本领不错,就是看人不太行。
见周二仍在讲,宿幼枝敷衍点头,逮着他停顿时,递杯茶过去,开口道:“殿下去了何处?”
话题转得太快。
周二行礼后退,没接茶盏,躬身道:“主子在前厅。”
宿幼枝当然知道盛延辞在什么地方,哪里会让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但柱香工夫也是极限,可不能给小王爷太多喘息之机。
“阿又去寻殿下。”
宿幼枝落下话,想着下次换个人好了,起身往外去。
周二唇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隐在周围保护他。
跨过一道院门便能瞧见前堂,宿幼枝脚下略急,快靠近时才缓下来,听到些话语声。
“公子好生冷漠,怎地奴家就这般入不得你的眼吗?”
娇柔媚作的声音撞入耳廓,宿幼枝激得头皮发麻,抬眼便见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扭捏着与盛延辞言语,瞧见他也不见羞怯,眉眸多情地飞来一眼。
“妹妹好生招人~”
盛延辞方还莫得表情,听到这话脸立刻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