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幼枝咬牙道:“世子往后莫往外乱说便是, 左右不是真的。”
平王世子脸上红绯褪去,讪讪笑不出。
看来无论平王府是何想法,起码南阳侯府是没这个意思的。
宿幼枝气稍顺了些, 跟平王世子也没什么可说, 沿着岸边往别处去。
平王世子想跟, 又踌躇了下, 试探唤道:“阿又姑娘?”
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不过见过两次面而已, 也不是路遇便要闲聊两句的关系吧, 怎还要磨磨叨叨。
宿幼枝侧首瞥去:“世子是有事?”
平王世子不敢瞧他, 眼神游移开,看到晴朗的天空,眸子亮起:“今儿天气甚好, 我请阿又姑娘游船吧!”
“?”
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这么积极,小王爷知道吗?
宿幼枝察觉几分异样,再去细瞧平王世子神态,那副绞尽脑汁寻找话题的模样, 不是更可疑了吗!
宿幼枝眯起眼。
他就说怎么那么巧又遇到了平王世子, 该不会……他视线瞥向周围, 王府侍卫掩藏惯了,往人群或哪个角落一躲,很难揪出来,盛延辞的话……
他本想将人炸出来,但开口前突然顿住。
小王爷真出来了又能如何,还不是面对尴尬的局面。
宿幼枝一下没了兴致,面对平王世子的邀请, 回道:“好。”
“啊……啊?”
平王世子大概没料到他会答应,愣了愣。
宿幼枝道:“那便寻条小船, 只我们俩人。”
教临王府的那些家伙远远看着去吧!
“两、两人??”
平王世子惊悚。
“想来世子手中拮据也是能寻来小船的,还是说……”宿幼枝冷眼瞥他:“世子方才是在哄人,拿阿又取乐罢了。”
“我没有!”
平王世子急忙否认,哪里敢糊弄临王府的阿又姑娘。
可想到要独自与小王爷心爱的姑娘坐船,他又心下打摆。
抹了把额头落下的冷汗,平王世子叫苦不迭,小心觑着阿又姑娘脸色,瞧他居然是认真的,悔恨不已,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宿幼枝笑起来,望他:“那世子快些吧,阿又好期待的。”
平王世子不断擦汗,笑容像哭:“快……快了。”
他去看身后,便听阿又姑娘魔鬼低语:“世子在瞧什么,可是见到了熟人?”
“没没没,我在等船……等船。”
平王世子想笑的,可嘴角它翘不起来。
“原还有些气闷,遇见世子心情便好了。”
宿幼枝幽幽道:“世子来得可是时候,合该多见面。”
“!”
平王世子快吓死了,有气无力地软靠到树上,带着哭腔道:“姑、姑娘说笑。”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没命,急忙转移话题:“姑娘因何气闷,若有人欺负你,便教临王殿下出面,他定不舍得姑娘受委屈。”
宿幼枝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船到了没?”
平王世子见躲不过,悲伤地去寻船。
速度倒是不慢,少顷,便有舟人划着小船过来。
宿幼枝盯着那头戴斗笠的舟人好片刻,离得近了才挪开目光,避开对方的搀扶,自己跳到船上。
等平王世子也上来,他对舟人道:“你可以离开了。”
平王世子惊住:“他、他还要撑船。”
宿幼枝对他笑:“世子莫慌,阿又也会掌船。”
平王世子慌起来:“岂能辛苦姑娘。”
“不辛苦,何况……”宿幼枝轻声道:“阿又只想跟世子两个人乘船。”
不等对方反应,宿幼枝再次赶人:“还是莫教人打扰我们。”
那舟人顿了会儿,才起身上岸,平王世子看过去的眼里都含着泪。
宿幼枝当即将船划出去,水波粼粼,往湖中游。
平王世子方才还一个劲地逮他身边凑,这会儿单余下他们两个,反而缩在另一边不出声了,捏着荷包数上面的络子。
宿幼枝瞟见岸上的舟人还在望着这个方向,撇开脸,望着悠悠湖水,兀自出神。
一时间无人言语,却也自在。
有游船驶过,激得小船晃荡起来,平王世子握紧船沿,小声道:“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
难得没有盛延辞的空间,宿幼枝不想回。
他还没想好之后要如何做,脑中都是各种纷乱的念头,弄到这个地步,他似乎也没有更多选择了。
他再往岸边瞧,那舟人已经没了踪影。
宿幼枝伸手去拨湖水,恨恨地拍了两下。
正闹着,头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宿幼枝抬眼,看到一艘游船径直朝着他们这边来,虽速度不快,要是挨上也会让小船不稳。
他皱眉调整方向,想避开。
却不想游船也转了向,依旧贴着他们。
平王世子惊道:“什么人。”
宿幼枝不想管他们是谁,灵活地划桨绕开。
游船却像逗弄猎物的狩猎者,他们走开一点便追来,不完全靠近,也不远离。
宿幼枝瞧着,干脆不动了。
平王世子气愤起来,扬声道:“何人做难。”
游船上随之传来几道笑声,有锦衣公子摇着折扇来到船边,自认潇洒地与宿幼枝笑道:“美人怎独自支船,这般小舟,岂不委屈了。”
如此浪荡话,平王世子听得眼前一黑,就要呵斥,却听阿又姑娘道:“哦?那公子觉得当如何?”
锦衣公子大喜,爽朗笑道:“美人有愿,我等怎可不理,这便请美人登船同游。”
行。
宿幼枝二话不说,起身要上游船。
平王世子惊疑不定:“阿又姑娘?”
宿幼枝对他道:“你可等在这。”
平王世子哪敢让他一人上陌生人的船,顶着一众锦衣公子轻蔑的眼神跟过去。
登得游船,那群富家公子瞧过来的眼神都是放浪。
宿幼枝打量了下,除去穿着清凉的姑娘少爷,总共十数位锦衣主子,眼下青黑,脚步虚浮,被酒肉掏空的样子货。
有人递了酒过来,调笑道:“美人赏脸,可要喝了这杯水酒。”
宿幼枝抬手拨开,在对方变换的脸色中,拎起更沉重的酒壶:“那小盏怎可表达心意,要这般才行。”
锦衣公子们看他这番作态,互相对视,顿时乐了。
“还是美人懂事。”
“姑娘!”
平王世子着急去拦,却被仆从拉开。
宿幼枝瞧着一众露骨模样的锦衣公子,也笑了。
在对方因他笑容失神时,将酒壶狠狠砸到面前那人的脑袋上。
“嘭”的一声响。
惊呆了所有人。
宿幼枝还在笑。
小王爷就算了,他惹不起。
就你们这群杂碎也敢出来现眼!
宿幼枝憋了一肚子气,当先一脚把还蒙着的某位公子踹下船去。
“噗通。”
有人落水,船上惊叫起来,侍从们忙去捞人,宿幼枝在他们回神前又掀下去几个。
“你找死!”
有锦衣公子反应过来,狰狞了表情:“将她给我按住,今儿上了船就别想着还能跑!”
宿幼枝冷下脸,拎过他的领子便揍,刚还颐指气使的公子立刻被揍得哇哇惨叫。
侍从来拦,平王世子挣脱束缚,挡到他身后,抱住那冲来的高大汉子:“啊啊啊啊啊!”
将手里的破烂也给扔进湖里,宿幼枝转头见平王世子没得身手,被侍从提溜起来,寒声道:“放下。”
那侍从对上他视线,要使劲的手顿住。
宿幼枝趁机捞住平王世子腰封,就欲将人拽回来,眼角余光却倏忽瞟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停下。
那侍从见状,想连带着他一起制住,然而手还未碰到人,就被一发猛烈的力道甩了出去。
宿幼枝被一把搂了过去,他僵着没动,听到盛延辞焦急言语:“可有伤着,莫怕,我在这里。”
王府侍卫鱼贯而入,转瞬将船上众人全部压制。
被捞上来的公子们狼狈地吐出污水,还要叫骂,给杨一一巴掌扇到脑袋上,立刻晕晕乎乎的老实了。
其他人见此,吓得噤声,又忍不住惊怒:“你、你们可知我们是何人?!”
杨一懒得搭理。
盛延辞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又身上,将他上下瞧过,见他指节染红,表情顿时可怖起来。
但他轻吁口气,很快调整神情,轻柔地给阿又处理伤口,颤声道:“阿又……忍了忍,很快就不疼了。”
宿幼枝看着他。
看着小王爷眼中的心疼,听他怜惜的声音。
明明一点小伤口,他都未在意,为什么盛延辞像是比他还痛的样子。
连握着他的手都在抖。
“你们这些贼子,我要叫我爹将你们都抓起来!”
那些锦衣公子还在叫嚣。
盛延辞处理完伤口,将阿又按在自己肩膀,遮住视线,表情随之沉下。
杨一问:“你爹是谁?”
那锦衣公子恨声道:“我爹乃皇城武卫司教尉,你们若早些跪下磕头认罪,还能教你们死得轻松点。”
大概许久未见过这么没脑子的人,杨一眼神玩味。
倒是他同伴有点眼色,瞧他们架势不俗,悄悄去扯锦衣公子衣袖,让他少说两句。
杨一道:“武卫司教尉?没关系,他很快就不是了。”
锦衣公子闻言大怒,还要再说,同伴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死死瞪着盛延辞腰间麒麟玉,脸色煞白:“临……临王殿下!”
锦衣公子们瞬间息声,面容惊恐。
宿幼枝被盛延辞抱着往外去,听到身后跪倒一片,凄厉哀求。
“饶命!临王殿下饶命!”
可盛延辞头也不回,将他横抱起,跳到驶来的一艘大船上。
平王世子勉勉强强跟上,忐忑不已地瞧他们:“临、临王殿下……”
盛延辞瞥他一眼,突然想起阿又与他“多见面”之言,表情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