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延辞愣愣睁着眼, 一句“好”就要脱口而出。
“临王殿下!”
是喻呈凛,喻世子难得表情严肃地瞧他,意有所指道:“不要让自己后悔。”
盛延辞垂下头, 落下的发丝遮住眉眼, 如同遮挡了落入眸中的那缕光, 难过得无法呼吸。
侍卫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路。
宿幼枝瞧见车轮滚动, 不管不顾地往下冲。
周二吓到, 过来扶, 却被他挥开手。
“姑娘!”雪巧大惊。
盛延辞猛地抬头, 想转身,一双手臂先从后面抱紧他的腰。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
“阿又不怕受伤……”
宿幼枝将脸贴在小王爷颈肩,哀期的声音痛得盛延辞心颤。
“……但阿又不能没有你。”
盛延辞狠狠闭上眼, 转身拥住阿又,用力到想将他融入自身骨血。
他悔道:“是我之过,让阿又为难。”
宿幼枝不说话,只将人搂得牢牢的, 势不教小王爷将他送走。
喻呈凛平静地瞧着他们。
一点动摇, 一点砝码便可倾斜心中那杆秤。
知道这时再说什么都无用, 他与周二道:“保护好阿又姑娘。”
又瞥了相拥的两人,抬步走远。
盛延辞揉捏着阿又的后颈,轻柔地安抚他,还未将阿又送走,他就开始后悔了。
他不想阿又受伤,可他怎么办,他一刻都离不开, 想到要见不到阿又就难受得仿佛窒息。
只有挨着阿又,他才能放松地嗅着他的味道, 让心填满喜悦的旋律。
“阿又……再唤唤我。”
盛延辞将脸贴过去,感受着阿又暖暖的体温。
宿幼枝方才情急,这会儿还要说,不免有些羞耻,但怕小王爷反悔,只好轻声念:“……阿辞。”
盛延辞:“还要听。”
“……阿辞。”宿幼枝小小声。
盛延辞:“还要。”
宿幼枝被他无赖模样气得恼怒,也不害羞了,挨着他的耳边,大声喊:“阿辞阿辞阿辞阿辞阿辞!”
盛延辞心满意足,墨染的眸中荡着璨璨的光。
“我的阿又。”
他将人搂紧,嗓音缱绻,郑重落下保证:“阿辞一定会保护好你。”
听出小王爷改了主意,宿幼枝心下一喜,也不在意他那些幼稚的行为了。
保护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他自会躲得好好的,伺机逃走。
时间突然匆忙起来。
小王爷带来的人都严阵以待,要去做什么大事。
宿幼枝换上了轻便的衣衫,跟在盛延辞身边,听他温声道:“我们去寻些东西,可能会有些混乱,阿又要握紧我的手。”
不想让他设防,宿幼枝立刻听话地去抓小王爷的手掌。
盛延辞控制不住弯起的嘴角,满心愉悦,手指穿过宿幼枝指缝,牢牢扣紧。
宿幼枝这会儿才瞧见盛延辞带来的人不少,还有穿着铁甲的小将露面,等候调派。
小王爷对寒骨关的了解绝不是一朝一夕,那与商会有所联系的外域商户他还只是耳闻,盛延辞似乎已经掌握了关键,行动时毫不拖泥带水。
当然,危险的事不用小王爷亲自去,宿幼枝也只跟在旁边听他指挥。
其中细节更有喻世子协调。
下令的间隙,宿幼枝问:“殿……阿辞今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盛延辞倚在墙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轻柔的气息抚过耳畔,宿幼枝想瑟缩,勉强忍住了。
“不尽然。”小王爷道,眸光凌人:“便也教他们尝尝绝望的滋味。”
宿幼枝总觉他这一刻的神情狠厉,有了传言中的影子,没敢再逾矩,安静地当个背景板。
不过他很快便知小王爷在做什么。
他竟探得商会与外邦交易的火器掩藏地,趁夜要给搬走。
藏匿火器的地方守备严密,而且对方占据装备优势,若使用火器反击,他们将受到极大的阻碍。
喻世子安排好部下,与盛延辞道:“你便留在这里保护阿又姑娘,剩下的交给我们。”
小王爷原有些跃跃欲试,看了阿又一眼,冷静下来,点头示意。
宿幼枝忙道:“阿辞尽可去,阿又在这里等你。”
盛延辞去撩他碎发,笑道:“我怎可丢下你,放心,阿凛会布排好的。”
除了杨一和周二,其他侍卫都跟着喻世子隐到了暗处。
宿幼枝与小王爷站在一栋废旧的小院中,能看出这里是寒骨关的外城区,挤挤挨挨搭建着困窘的房屋,却在通商兴起后渐渐被遗弃,成了贫寒之地。
只有无处可住的乞丐和流民才会在这里安家。
寒骨关的守备不常往这里来,若想藏起什么东西算是方便,但也略为大胆。
想是有商会在背后遮掩,才会那般顺利。
宿幼枝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有些着急。
盛延辞却要镇定得多,怕他着凉,将带来的斗篷给他披上。
宿幼枝垂眸道:“阿又是不是给阿辞添麻烦了。”
“说什么胡话。”
盛延辞点他额头,不减锋芒:“阿又的事都是重要的。”
怕是只有你这般想。
宿幼枝觉得眼下就是逃跑的好地方,但盛延辞不走的话,他也寻不到机会。
与小王爷交手,他不好赢,要脱身也难,何况还有杨一和周二在。
“轰!”
突然一声震响,与那日雨天听到的动静相似。
宿幼枝立即看过去,瞧见北面漫起的一缕黑烟。
他们竟真胆大的用了火器!
如此声响,若引起关内注意,那可是大问题。
但等了会儿,也不见守备出现,宿幼枝便知其中有猫腻。
寒骨关居然留下这般大的漏洞,对百姓是十足的危险。
盛延辞脸色也冷下。
“轰轰轰。”
又是几声爆响,距离他们愈发近,盛延辞松开宿幼枝,跃至墙头远眺,火光炸开的地方有一瞬的明亮。
宿幼枝也仰头看,眸光却突然厉起。
“唰!”
闪着寒芒的利刃割断他发丝,擦着脖颈而来,被盛延辞捏住刀尖。
小王爷眼含戾气,一手搂过宿幼枝腰身,抬脚踹去。
悄悄栖身的黑衣人未能抽出武器,当机立断松手后撤,被杨一上前缠住。
什么人!
宿幼枝惊疑。
他们躲得还算隐秘,什么人会摸到这里来,还瞄准他动手。
饶是成功,被另三人缠住也是逃不掉的。
何至于此,毕竟他与寒骨关毫无干系,生死都不会有多大的牵扯。
“阿又?”盛延辞担忧看他。
宿幼枝摇头:“我无事,快去捉他。”
小王爷未离开他身边,只杨一和周二上前与黑衣人交手,对方身上被刺了好几道口子,硬挨了一脚后要逃,被两人紧咬不放。
盛延辞扫了眼周围,眉头蹙起,与阿又道:“我们走。”
宿幼枝被他抱着,越过墙头,不再于此停留,出来后才发现外面的情况很诡异。
除了那几炮,到处静悄悄,仿佛所有突袭与掩护都不复存在。
更看不出来进展如何。
宿幼枝知火器不好夺,若引得敌人注意,怕是宁愿当场毁掉也不会给他们留下一分。
反是不可正面交手。
盛延辞脚下如风,带他于暗处行走,未遇见其他身影。
宿幼枝还想去看那边如何,听到盛延辞说:“事情很顺利,阿又我们去旁地。”
宿幼枝纳闷。
小王爷就不要管了?
还要去哪。
没有其他侍卫,只他们两人,顺着外城区七拐八扭的胡同穿行,随即停在一处破旧的大门前。
宿幼枝想说什么,又怕惊到谁。
盛延辞见此道:“无事,附近没人。”
他们进去,从院子暗处站出来两名侍卫对小王爷行礼,宿幼枝才知这是他们早探好的地方。
侍卫带路,撬开某个房间内地板,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元宝。
好家伙。
也不知是谁将财宝往这藏,一眼扫过都是不小的数目,如今是全进了小王爷的腰包。
盛延辞也不客气,着侍卫全部挖来抬走。
而光这样的地方还不止一处。
盛延辞不忘嘱咐阿又:“莫要用手摸,上面有东西。”
宿幼枝也不是要碰,猜想这些元宝是否与那些火器有关。
挪走几处财产,他们又往别处去,路上忽见一处小院屋中亮着烛火,像是有人住。
这么一处鬼城,若是乞丐也舍不得点烛灯。
宿幼枝不由多瞧了一眼。
盛延辞便道:“去看看。”
宿幼枝拦住。
若是故意设下的诱饵,小王爷过去未免太危险,尤其是带着他这个“累赘”。
不过没等他们决定,突然瞧见杨一身影,而他前方窜进那院子的是满身狼狈的黑衣人。
能从杨侍卫手中坚持这么久,是个身手厉害的家伙。
“什么人?”
屋中有人听到动静,过来开门,宿幼枝瞧见个略有眼熟的面孔,是那惦念清山郎君残卷的素衣公子的同伴!
他懵懂探身,黑衣人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毒蛇逼近,杨一紧随其后,挑飞他手中软剑。
黑衣人反应也快,变手为爪,就要扣住对方喉咙,一道寒芒却从斜地里飞出,正中他额头。
轻描淡写的攻击,却仿佛含有巨力,黑衣人倒飞出去,落地便没了动静。
开门的公子呆呆站在那,见杨一过去探鼻息,才恍惚惊醒,小声惊呼:“你、你们!”
他仓惶要关门,想起什么,又冲进屋子:“泽野救命!”
些许时候不见,素衣公子似又瘦了些,形销骨立地扶着墙出来,怀里还抱着那泛黄破损的残卷,未说话先剧烈地咳,咳得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宿幼枝看着他,欲言又止。
尤其想起王府侍卫调查到的那些东西,更是惊悚,忍不住拽紧盛延辞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