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回去。
你想干什么?
他可什么都没答应!
宿幼枝头皮发麻, 哪里敢接这个话茬。
何况这么重要的事光小王爷愿意也不成,总有人会阻拦的……吧?
看了一圈隐藏各处的王府侍卫,宿幼枝老实地钻进马车, 生无可恋。
天爷呀。
他的时间不多了!
趁着小王爷忙碌, 宿幼枝招来雪巧, 小声询问盛延辞的喜好。
雪巧了然地对他眨眨眼:“姑娘放心, 奴婢都探清啦。”
两人鬼鬼祟祟说了好一会儿小话。
盛延辞下意识要牵阿又的手, 掌心落空, 怔了下略有羞窘, 可还是回头看向马车,不见阿又露面,便想念得很。
他收回视线, 没片刻,转身走过去。
“阿又,还要些时候,车里闷, 先出来透透气?”
雪巧说得差不多, 当即息声, 递给宿幼枝一个眼色,垂头退出,与外面的小王爷恭敬道:“主子,姑娘有话要与你说。”
啊不……他没有!
宿幼枝惊悚,瞧着盛延辞修长手指掀过帘子,扭身躺到了软榻上,背对着外面, 假作歇息。
小王爷的气息靠近,似蹲在了他身后, 靠得略近,声音很轻,带着担忧:“阿又可有哪里不适?”
宿幼枝怕他寻大夫,闷声道:“只是有些困乏。”
想了想,欲起身,被盛延辞按住:“那便小憩一会,外面可吵?”
宿幼枝暂时不想面对小王爷,待在狭窄些的马车里刚好,便道:“阿又无事,阿辞且去忙。”
盛延辞瞧他气色,面有红晕,还是那般水灵灵的模样,心里喜欢得紧,给他披上薄毯,轻声:“嗯。”
未听到动静,宿幼枝松了口气,歪在那睁大眼睛,睡也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找盛延辞的漏洞。
雪巧真是太能干了,比周二靠谱得多,探得的都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就说小王爷那么蛮横的性子势必有许多规矩,更是诸多禁忌。
尤其做事时厌恶人打扰,安寝时不可贴近。
果然他之前还是太温和了。
寒骨关的事马虎不得,等回到皇城,盛延辞哪里还有什么正事,他怎么也得作一作。
又想到横隔在两张床榻中的屏风,有没有可能是他碰过,小王爷才将那张让给他?
宿幼枝转了一堆念头,已经迫不及待要惹事,最好能烦得盛延辞立刻下令将他扔出去。
不过在那之前,得稳住小王爷,让他别在考虑什么王妃!
宿幼枝微微转身,眼角余光突然瞟见身后某个影子,惊得险些跳起来。
“……阿辞?”
不是他怎么还在!
盛延辞安静地坐在绒毯上,听到阿又唤他,立即凑过去,轻柔问:“怎么?”
你还问怎么!
宿幼枝恼恨自己太分神,竟没注意小王爷尚未离开,他方才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心下惴惴,宿幼枝试探问:“可是要出发?”
盛延辞过去掀开小帘,外面杨一便道:“主子,再一炷香既可启程。”
盛延辞点头,吩咐侍从将备好的糕点小食拿来,与阿又闲时用。
听着外面的动静,宿幼枝有了点要回皇城的真实感。
想他来得那日,小王爷躲在关外草丛里的模样……不提也罢。
王府侍卫效率。
说一炷香,便不会晚一点。
马车“吱呀”动起来,低调地行入街道。
人来人往,寒骨关还是那般热闹,好似尚不知商会已落末途,也没谁多看他们。
宿幼枝与旁人不熟,只给薛姑娘留下一封信道别,信中未留地址,想来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出城的一路很顺利,还是来时的那条道,远离城区后,步入荒野,其他赶路的车队也见得少了。
这般,也到了他该作天作地的时候。
宿幼枝还挣扎了下,途中不经意问盛延辞:“阿辞可还有忙碌的事?”
小王爷闻言不由反思,最近是否有因寒骨关杂务冷落了阿又,嘴上道:“阿又宽心,忙完这遭,尽有时间与你。”
那就……太好了!
知道不会耽误什么,宿幼枝胆子大起来,在盛延辞要在居住地停驻歇脚时,对他道:“阿辞,我听关内的百姓道,这边林里的鲜菇最是美味,可惜没有品尝的机会了。”
说着眼巴巴看向窗外。
小王爷当即改口:“就近歇息,去林里采菌。”
钱三跃跃欲试:“好久没尝这一口了,还是姑娘懂,来,看咱们谁找的菌最多。”
众人呼啦啦冲进林子。
宿幼枝下车见到,还道王府侍从了不得,真是能干。
雪巧过来伺候,也很喜悦:“今日天好,姑娘尽可走走。”
官道旁便是一片茂密林木,阳光正好,撒在缝隙中落下四射亮影,仿佛连精气神都跟着开朗。
宿幼枝看到从前方马车下来的喻世子。
他似乎真伤得不轻,几日未瞧,脸有瘦削,可见的憔悴。
这会儿坐在侍卫布好的软椅上,阖着眼轻摇,微风吹散他的发,呼吸都是清浅的。
宿幼枝略惊,迟疑问:“喻公子伤可好转?”
盛延辞道:“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
他也有担忧,过去与喻呈凛言语,宿幼枝顿住,没跟上去。
只远远瞧喻世子睁眼交谈时态度仍从容,眸中有神,悄悄放下心。
方才只是找个借口,此时见雪巧等都目露期待,他也有点惦记了,寒骨关外的菌菇还真不是瞎吹,味道是独绝的,不过少见,要赶好季节才可。
喻呈凛于映目光影中瞧了眼阿又背影,对盛延辞笑道:“你多伴我一刻,我也不会好全,但阿又姑娘可是要更眷恋你的。”
小王爷被他说得害臊,恼道:“莫胡言。”
喻世子表情便揶揄起来:“哦?原你不想阿又姑娘惦念。”
盛延辞:“……闭嘴!”
小王爷回来,坐到阿又身边时脸上还有些许别扭。
宿幼枝瞥他一眼,道:“阿又曾到处奔走,也采过野菌,可要教阿辞尝尝这点味道,但阿辞不准笑阿又。”
盛延辞惊喜,哪里会嫌弃:“那要辛苦阿又了。”
不辛苦不辛苦。
宿幼枝也不是真懂庖厨之事。
但要的就是他不懂,不懂才好做出奇怪的东西,逼着盛延辞多用几次,说不得他就后悔了。
宿幼枝顿时来了精神,等侍从架锅生火,将菌菇采来,便开始动手。
雪巧跟在旁边,想提点,但见姑娘手上熟稔,似很明白的样子,便未开口。
盛延辞亲自给他添柴,旁人退开,只余两人在那忙碌。
当然,宿幼枝做的只是小王爷的伙食,其他人的膳食他可不敢碰。
风风火火搞完,盛出来一碗菌汤。
宿幼枝瞧着那有些奇怪的颜色,面不改色地递给小王爷,桃花眼莹亮:“阿辞快尝尝,当心烫。”
盛延辞接过,抿下一口,手指擦过阿又脸侧一点飞灰,眸光缠缠:“阿又为我做的,便是最美味。”
小王爷胃口好,将一碗菌汤食尽,宿幼枝狐疑,不想他随便做出的竟然还可以?
那这法子以后岂不是不能用了。
宿幼枝看着那面相不好的汤水,还是没忍住也尝了尝。
“……”
“…………”
救命!
这也能叫美味!
宿幼枝难过得眸中盈盈。
这奇怪的东西差点没给他送走。
再看盛延辞,神色如常,竟硬生生都填了肚子。
行。
还是你行。
且看你行到几时。
宿幼枝决定以后要包下小王爷的膳食,就不信他天天吃天天尝也能忍得。
队伍里的厨子是从临王府带来的,手艺一绝,一众人吃得心满意足,收拾东西赶路。
按杨一计划,路上会寻客栈落脚。
夜黑危险,宿幼枝不敢拿小王爷的安危作乱,便没说什么。
只定间时,勾住盛延辞袖角,目光楚楚地瞧他:“阿辞……”
小王爷握住他的手,在寒骨关的这些天,他们夜夜相伴,突然分开,他也难过,可是:“阿又,这于礼……”
宿幼枝打断,将头抵在他肩膀,声音哀凄:“阿又不要一个人。”
“还有雪巧……”盛延辞挣扎。
宿幼枝抱过去,低声道:“可我只要阿辞。”
盛延辞深吁一口气,咬紧牙,还是忍不住妥协。
途中客栈,最好的也比不得王府,入得上房,宿幼枝看到里面只得一张宽敞床榻,眼睛微亮。
哈。
之前寻不到机会,如今在外,看盛延辞怎么再凑个榻来。
他若无其事。
小王爷看到那仅一张的床时,便禁不住红上耳尖。
坐到桌前不敢去瞧。
过会,侍从搬来浴桶,盛延辞更慌了,蓦地起身:“我、我去隔壁等阿又……”
他要走,被宿幼枝急忙叫住:“阿辞。”
小王爷顿在门口,背影僵硬。
宿幼枝道:“回来。”
指尖探入水中拨了拨,他道:“阿又要听阿辞讲故事。”
盛延辞脑中空白,哪里还能想起什么故事,那一点水流潺动的声响似敲在他的心上,一声又一声,鼓动得听不见其他。
“阿又……晚些可好?”
小王爷勉强找回声音,却哑得要发不出。
“不好。”
宿幼枝瞧盛延辞那僵直模样便觉希望在即,更不肯放他走了,一边解腰带一边道:“阿辞是不愿意吗?”
小王爷不敢去想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死死盯着门上花纹,几次想开口都未能出声,只觉空气闷热,热得他从心里烫到发尖,落下的呼吸都带着火。
直到传来更清晰的水流声,是谁跨入了木桶。
盛延辞仿佛听到耳边有什么炸开的响动,震得他魂魄都在颤抖。
阿又……
他哀求。
他要怎样才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