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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娶了旺夫小夫郎之后 长亭渡 9368 2024-09-18 11:03:20

陆清看少年已经被救了下来,各位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要把他送到医馆去看看身上的伤。

他心里多少放心了一些,想起相公交代的,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旁边道:“别人家的后娘也没把孩子打成这样的,这要是咱们来的晚一些,不就出人命了吗?”

“可不是嘛!哪有这样心狠手辣的后娘,哪里是后娘,分明就是催命的刽子手啊!”

“咱们还是去报官吧,再这么下去就在人孩子身上的伤被治好了,保不齐下一次还会被打得这么惨。”

“说的对,还是上报给官老爷吧。”

……

周围的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也都赞同这报官的事儿。不然这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怕是真的要没了。

这府城的衙门跟县里的衙门差不多,都有县令大人管着,一般县令大人解决不了的事,才会上呈给知府大人。

府城比较大,知府大人所在的官府距离乔家巷要远一些,但县令大人管辖的衙门却要近一些。

陆清他们住在城西的乔家巷,附近官府衙门大概两刻钟就能到,不过得一路小跑着过去。

他们巷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有点声望的大伯也站了出来,往常人家家里打孩子,没让他们见到,也没闹出什么人命,他们虽然听到十分同情,可那也没理由去管别人家的事。

但今天可不一样,这情况要是他们来的晚了些,恐怕孩子就没了。

干脆直接做主说道:“刚才我已经让家里的小儿子去报官了,今天我就在这坐着,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好好跟他们说一说今天的‘所见所闻’!”

这话中的意思是要帮这孩子作证了。

陆清看到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心里也很高兴。本来他是要去衙门报案的,相公说去衙门报案的时候一定要把境况说的越惨越好,不过这机会轮不到他去了。

这个大伯说他已经让家里的儿子去了,不过他也不能闲着,头一次周围的邻居们这么热情的跟他说话,他要主动一点,把最近听到的隔壁家的那些打骂孩子的事,都跟他们讲讲清楚。

果然旁边一个婶子听了后,脸上也一脸气愤,“我看这就不是个人!谁家没有孩子了?能把孩子打成这样。这孩子他阿爹要是看到孩子被虐待成这样,从坟里面爬出来都得把这老郑家的给打死。”

“就是!我还说这两天听到他们家动静小了呢,原来是卯足了个劲儿放了个大招。还真是狠毒啊,也不想想她还有两个亲生的孩子呢,当她的儿子可真倒霉!”

“谁说不是呢?你看看这郑家的大郎,我记得小时候他好像是会说话的,只是说起来有点结巴。不过现在也不出门了,没怎么见过他,弄得话都不会说了。”

“说不准就是让这狠毒的郑氏把舌头给拔了,要不怎么从来只听到他哭,却听不见他说话呢!”

“真是可惜了,小时候见他的时候还夸他长得俊呢,看看现在,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算了算今年他都十一岁了吧?瞅着这个头和身形还没我家八岁的铁柱高呢!”

“说起来这个郑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亲生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见天的闷头在他的铺子里做酱油,做再多酱油有什么用?儿子都快被打死了还不回来!”

“我刚才看巷子头住着的二蛋好像跑去叫他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

此时的郑氏一听那个大伯说让人去报官了,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报官?虽然我是他后娘,但后娘也是娘,就算是说破了天,那也是我们自家的家务事。就算你报官了,官老爷也不会理你的!”

这老伯大概得有六十多岁了,这在景朝已经算是高龄了。而且既然能站出来说这个话做主,可见在巷子里面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这会儿郑氏也是气急了才敢对他破口大骂,要是搁平日里,她估计没胆子开这个口。

她这么一冲动骂了人不要紧,但周围的邻居们不愿意了。

这葛老在他们巷子里的时间最长,辈分也是最高的,他们在府城里住,这边都是分片区归衙门管,里正住在离他们比较远的巷子,要过来得花好一会儿时间,巷子里的人嫌麻烦,所以平日里谁家里有什么事儿都喜欢请辈分高且德高望重的葛老做主。

这会儿听见郑氏竟然开始骂葛老了,纷纷上前骂郑氏。

郑氏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失言了,可事到如今,她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况且她刚才说的也没错,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家的家务事,旁人是没资格管他们家的事儿的。

她刚张嘴准备反骂回去,被匆匆赶来的郑老大大声呵道:“你给我住嘴!”

郑老大刚匆匆过来就听见郑氏刚才骂葛老的话,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自家的婆娘竟然胆大包天的开始骂葛老了,还想不想在这巷子里混下去了?

他走过来赶紧到葛老面前说道:“对不住啊葛老,我这婆娘不懂事,不是故意冒犯您的,还请您不要跟他一介妇人一般见识。”

葛老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敢跟她一般见识,你这婆娘可是厉害的不得了了,连我都不敢惹呢!”

葛老并不领情,郑老大脸上一副无奈的表情,转头对郑氏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葛老道歉。”

这会儿有了个台阶下,郑氏看起来还好似不情不愿的被拉了过来,刚要开口道歉,就被葛老制止了。

“可千万别,老朽可受不起。郑家小子啊,你有空让你这婆娘给我道歉,不如去看看你家大郎!人已经被抬到医馆去了,再不过去瞅瞅,说不准这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咯!”

葛老说话的语气上扬,带着一股暗暗的指责,一个当爹的,还是亲爹,听到消息过来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关心儿子伤的怎么样了,而是拉着婆娘过来给他道歉,看来在他这个爹的心里,这大郎可有可无。

郑老大被说的一阵脸红,他私心里想逃避这个事实,但自个媳妇儿一直对大郎不好,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数的。

平日里大多数时候他不在家,偶尔见到一次媳妇儿对大郎不好,他最多也就是说两句“你打骂两句就行了!”

其他时候不在家,他只当看不着,回来也不管不问。

今天是事情闹大了,他不得不回来看看情况。不过刚才来报信儿的二蛋说他家大郎要被打死了,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有所触动的。

虽然自家婆娘经常打骂他,但最起码人是好着的,却没想到今天闹得这么严重。

有些人在他心里虽然不重要,但如果突然没了,又会引起另一股悲伤的情绪来,甚至是后悔。

听到葛老的话,他羞愧的低下了头,赶紧说道:“哎哎我马上就去医馆,今天还得多谢葛老了。”

葛老今天看到少年的模样,心里本来就不大好受,他一把年纪了,如今儿孙绕膝,最是见不得这种虐待孩子的事情发生。

加上郑氏刚才又顶撞他,郑老大表现的也不是那么关心孩子,葛老就更加生气了。

对郑老大说的话冷哼了一声,扭头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旁边的邻居们也都一脸愤愤的看着郑老大,都纷纷说道:

“有多么狠毒的后娘,就有多狠心的后爹!”

“说的没错!郑老大,你是不知道你家大郎被你这恶毒的婆娘打成什么样了?刚才被抬出来的时候,那腿都走不了路了,一看就是被打断了。”

“还有那浑身的伤,一道一道的看着都让人心疼。就脸那张脸都是肿着的,你赶紧去看看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刚才一开门看见的少年的惨状,郑老大平日里没见到过太多次郑氏下手打孩子的样子,也没主动关心过孩子,所以乍一听孩子伤的这么严重,心里也有些吃惊。

他转过头眼神狠狠的瞪了郑氏一眼,郑氏哪里会认?

听到刚才乡亲们指控的这些话语,她气得跳脚,说道:“你们胡说!我什么时候把他的腿打断了?那是他自己摔倒磕的,你们分明就是在冤枉我!还有他脸上那伤压根就不是我打的,是他自己打的,别想把这些脏水泼到我身上!”

大庭广众之下,郑氏不想让郑老大过去,她可是瞧见了,今天那死孩子肯定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把这些事栽赃给他,博得他爹的同情,想着以后能护着他!

真是天真!没门!

郑氏一字一句都在说着少年身上的伤都是他打的,而是人家自己动的手。

周围的人听不下去了,反问道:“你敢说他身上的伤不是你打的吗?刚才踹开门的时候,分明看见你手里拿着鞭子,正一下一下往人家身上抽呢!还想狡辩不成?”

郑氏一听这话有点哑口无言,这话倒是真的。但苍天可见,她敢对天发誓,除了他身上的鞭伤,其他真不是她打的!

她我我我了半天也没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伸着脖子嘴硬道:“我不过就是打了他几鞭而已,他自己偷家里的鸡蛋吃,我就不能教训一下吗?”

这话以及这个理由多少有些强词夺理了,况且对于她刚才所说的,少年的腿上还有脸上的伤都不是她干的,周围的人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郑家婆娘也真是太不要脸了,大家都亲眼所见了,竟然还能编瞎话糊弄人。真当大家是三岁小孩呢?

人家才多大点一个孩子,瘦的全身都没二两肉,做什么要自己虐待自己,先往自己脸上打几巴掌,再自己摔断腿吗?

“你编瞎话也要编得通顺一点吧?这话说出去,你看看谁会信?说谎也要有个限度,人孩子难道没事就喜欢虐待自己摔着玩吗?”

郑氏气的整个眉梢都是往上吊着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想不开自己去寻死呢!”

“人家孩子明明在极力逃出你的魔掌,都拖着一条已经断了的腿,还在努力的往门前爬,这是想不开去寻死?要是真存了死志,早就一头撞在门前的柱子上了!”

郑氏急得想破口大骂,怎么她说话就没人信呢?那脸上的伤还有那腿真不是她干的!

一旁一直拦着她,不让她再接着说的郑老大压根就拽不住人,这郑氏跟吃了枪药似的,被乡亲们堵得够呛,火气一层叠一层,他根本就拉不住。

眼瞅着已经引起周围邻居们的不满了,这局面他也控制不住,只好先放弃拉着他这婆娘,直接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郑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郑老大,他竟然敢下手打她了!真的是翅膀硬了。

郑氏娘家是有些家底儿的,郑家这个酱油铺子能有现在的成就,靠的就是最开始的时候,他娘家的扶持,所以郑氏在家里一向都是有底气的。

郑老大也是因为这点事心虚,毕竟他之前是娶过老婆的,而且郑氏嫁给他之后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对于这个家那是有大功劳在的。

所以在家里面他一般都是伏低做小,什么事儿都顺着她。

郑氏冷不丁挨了一巴掌,直接被扇昏了头脑,张口道:“好你个郑老大,现在竟然敢打我了!我要回娘家告诉我大哥,我嫁到你家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郑老大这个娘家大舅哥可不是好惹的,一听郑氏说这话,他心里头更虚了。

但现在周围可是有不少乡亲们看着呢,强撑也要把这面子撑下去。

他底气并没有那么足的说道:“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就算你今天把大舅哥叫来了,我也是有理的!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我先去医馆看大郎!”

郑老大说完赶紧转头就走,生怕等会儿,他这大舅哥真的来了。

还是先去医馆先看看他这大儿子到底伤的怎么样了再说。

其实郑老大想的跟郑氏也差不多,这事不管怎么闹,只要不出人命,那就是他们自家的家事。

就算儿子伤的再重,只要人还在,他多使点银钱,弄点好药给他补补,总能补回来的。

毕竟怎么说都是他们自家的家事,就算乡亲们再指指点点心有不忿,但也无从插手。

想明白这一点,郑老大也不管郑氏了,他得先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对于报官的事郑老大也没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就算官府来人了,最多也就是看两眼情况就走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仅是难断自家的家务事,别人的家务事也不好断。所以即便是报了官,官府也很难插手。

他一路朝着医馆走去,边走边想着等这件事了结以后,自家的婆娘他得好好管教管教了。今天这事真是让他丢面子,平时在自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今天在外面还让他这么丢脸。

那全巷子的乡亲们几乎来了个大半,前排基本上都是为了他那大儿子打抱不平的,后排不太清楚情况的都是为了看热闹的。

郑老大前脚刚走不久,后脚葛老的小儿子就带着附近衙门的人来了。

府城里衙门里的人办事儿可都是非常敬业的,毕竟这府城里面还有一个知府大人,旁的县发生什么事儿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才能传到知府大人的耳朵里,可这府城就不一样了。

哪个衙门要是有个什么大事儿,有心之人想要传播,很快就能传到知府大人的耳朵里。

景朝在府城也是说有衙门的,衙门有县令大人负责断事。而知府大人不轻易管衙门里的事,不过各个县里会定期汇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会请知府大人裁决。

所以为了年底业绩的考评,衙门也不能草草办事就那么敷衍了事。

衙门的人一听到有人来报官,说后娘虐待儿子,快要把人打死了,赶紧派人过来看情况。

他们也怕这后娘把人给打死了,他们这一年到头最是害怕所管辖的范围内出现命案,现在盛世太平,对方出现命案的次数越少,说明官府治理的好,到年底考评的时候,也都能得个好评。

所以知府衙门里的官差赶紧跟着过来了解情况了,一开始也觉着是人家的家务事,要是严重的话,他们就多劝一劝,不行就把知府大人的名头搬出来,说教说教。

可等他们到了一看,好家伙,这张家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巷子里的路到这块已经走不动了,人挤人。

不知道谁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大家快让一让,官差老爷来了!”

老百姓们都是府城里的人,比乡底下的人见识多,不像是张杏花他们这些乡下的,见到官差就吓得话都说不圆乎。

围观的邻居们一看官差老爷来了,纷纷让开一条小路。

郑氏本来还在叫嚷着她冤枉,这会儿听到官差老爷来了,赶紧停住了声音,心理多少有些发虚。

虽然刚才说就算官差老爷来了她也不怕,可这会儿官差真的来了,她身子都不自觉的在抖。

“衙门刚才接到有人报官,说有后娘快把孩子打死了,是哪个人啊!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郑氏一听这话,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迎了上去说道:“回官老爷,正是民妇。这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把事儿告到您那儿去了,这是民妇之家的家务事,就不劳官老爷费心了。”

官差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听完后说道:“孩子呢?人怎么样了?”

郑氏脸上一僵,这让她怎么说?孩子现在已经送到医馆去了,官差老爷要是知道人在医馆会怎么想?

她这这这结巴了好一会儿说不出口,官差又道:“别磨叽,赶紧说实话。”

官差心里也发虚,看对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该不会真把孩子给打死了吧?

这报官的人过来模模糊糊说了几句,问孩子是什么情况也说不上来,所以他们得先问个清楚。

郑氏说不出口,围观的乡亲们有那么多,她说不出口有的是人替她说。

“官差老爷,您可是不知道呀,这郑氏真是太狠毒了,把孩子打得奄奄一息,好在乡亲们发现的早,及时冲进去把孩子救了出来送医馆了,可怜的孩子,现在还在医馆治伤呢!”

一听说送到医馆了,就说明还活着,两个官差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乡亲们一看官差老爷亲自问话了,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刚才的情况。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少年刚才的凄惨模样说的是真真切切。甚至有人还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刚才郑氏打骂人的狠毒模样,然后大家纷纷要求官差老爷给做主。

两个官差也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巷子里的人几乎来了大半,远远瞧过去,乌泱乌泱的都是人头,这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激起民愤。

要是有那胆大的刁民告到知府老爷那,他们可就惨了。

一旁的葛老也说道:“这孩子真是命苦,咱们乡亲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得官差大人们多费费心了。”

两个官差对葛老还是很客气的,毕竟经常在这个片区巡逻,对于葛老的名声他们也是知道的。

如今连葛老都这么说了,这事儿估摸着不是一件小事。

旁边百姓们纷纷请求他们给做主,说一定要严惩郑氏,他们虽然头疼,毕竟这算是人家的家务事,但却还是得重视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先去医馆一趟,看看孩子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虽然还没见过人,但光听着周围乡亲们嘴里形容的那般凄惨模样,就知道这孩子肯定伤的不轻。

官差问过孩子是在哪个医馆之后,就出发前去了医馆了。

医馆也是开在城西的,距离乔家巷隔了两条街,算起来离的并不远。

城西就这一间大的医馆,经常来看病的老百姓虽然多,本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一些,这医馆的刘大夫也在这坐诊十几年了,大多都认识。

此时的郑老大已经在医馆了,医馆的刘大夫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瞅着他就不顺眼,他在这坐了这么一会儿,刘大夫对他没一句好话。

刚才少年被乡亲们送过来的时候,刘大夫看到那般模样,都惊住了。

这满身的伤是怎么弄的?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除了一身的伤,看起来瘦骨嶙峋的,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抱起来,要不是问了才知道他原来已经十一岁了,他还以为孩子才七八岁大呢。

也是从送少年来的乡亲们嘴里知道的,这孩子就是乔家巷开酱油铺子的郑家大郎。这浑身的伤,还有现在这瘦弱的模样 ,都是被他那后娘虐待出来的。

有这么一个后娘,亲爹竟然都不阻止一下,导致刘大夫对郑老大压根没有一丝好感,连瞅都不带瞅他一眼的。

就连郑老大过来问他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看病需要交多少钱,他也只是把情况如实叙述了一遍,斜了他一眼,说了这药材钱和诊费。

少年身上几乎浑身都是伤,全身都涂抹了药膏,还有他那一条腿,现在刚接上,还需要多诊治疗养。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要花的药费肯定不少。

郑老大虽然有些心疼钱,但也知道现在这钱得花。所以交钱买药的时候,还是很痛快的。

等到交完诊费和药费,郑老大忍不住问道:“刘大夫,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好啊?”

刘大夫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早着呢,就他身上这一身伤,经年累月下来,不好好治治,以后甭想有个健全的身体。”

说完他又道:“这几年你这儿子没吃过几顿饱饭吧?这要是再过两年,恐怕人就该饿没了。”

刘大夫说的话语气带着嘲讽,但郑老大心虚,也不敢反驳什么。

毕竟刚才他进去也看了儿子的情况,着实有些吓人。

其实他从前见儿子的时候,只是觉得儿子瘦了点,没什么大事。

今日一见也把他吓了一跳,这浑身的伤着实有些吓人。自家这婆娘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孩子瞧着确实如邻居们所言,很是凄惨,是个人看了都同情,也不怪刘大夫会说那些话刺他。

郑老大如今也有些后悔,虽然他不待见这个儿子,那也没想过要把他弄成这样。

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就有些结巴,在他看来那就是不健全。逢年过节他都不敢带着他出去走亲戚,就是觉得丢人。

自打郑氏又给他添了两个儿子之后,他就更加不待见这个儿子了,把家里的事全都交给郑氏打理,郑氏不喜欢这个儿子,他就由着她去了。

可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做的这么过分,把孩子给打成了这样。

郑老大坐在旁边叹了口气,刘大夫瞅见了说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孩子有你这样的爹真是不该投这个胎。”

现在郑老大都能想象到周围的邻居们是怎么说他的了,虽然郑氏做事狠毒,但他这个当亲爹的也不管不问,在别人看来那就是铁石心肠。

刘大夫给里面的少年上完了药,出来在大堂里坐诊,郑老大看他忙着,干脆坐到里面去陪儿子了。

过了一会儿官差来了,刘大夫赶紧起身相迎。

“刚才是否有一个伤重的孩子送了过来?”

刘大夫一听就知道他们问的是谁,赶紧说道:“有有有,官差老爷这边来。”

医馆里的药童引着官差进了里间,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被白色的布包裹着伤口的少年,虽然身上的伤口被包裹住了,但从整个身形还是能看出来,少年瘦的不成样子,可谓是形销骨立,让人忍不住心疼。

官差虽然刚才听乡亲们说的十分凄惨,但乍一见到孩子的模样,还是被惊住了。

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狠毒的后娘,瞧着把人打了就差一口气儿了。

瞅见旁边坐着的郑老大,官差语气不太好的问道:“你就是郑老大?这是你亲儿子不?”

郑老大没想到官差老爷真的来了,听到这问话,浑身都有些发抖,说道:“对对对,我就是郑老大,这孩子的爹。”

“出来说话。”官差低声道。

孩子明显在睡着,他们也不好在这里大声说话,他把人给吵醒了。

听说这孩子还让后娘给折腾成了哑巴,两个官差瞅着也心疼。

走到了外间,官差道:“你是怎么当爹的?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到现在才知晓?”

这话里带着一股责问,郑老大只能低头认错,嘴上说着他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婆娘,要一定会好好待儿子的。

但官差们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现在已经把事实的情况了解清楚了,他们也该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衙门老爷了。

官差走了之后,郑老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说他们这是家务事,官差多问两句也是应该的。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这事应该过去了。

如今已是晌午,宋声从书院回来吃饭。陆清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末了忿忿的说道:“这郑氏也太狠毒了,都把人孩子的腿打断了,还硬是狡辩说不是她打的!相公,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就能下这么狠的手吗?”

宋声仔细想了想刚才陆清说的话,问道:“你刚才说,郑大郎的一条腿断了,但郑氏否认说不是她打的?”

陆清点点头,道:“是啊!这个郑氏也太可恶了!你是没见到,那孩子整个脸都是肿的,也不知道是被郑氏打了多少下,瞅着都没人样了。就连这郑氏都不承认呢!”

“不过她不承认也没用,反正大家当时都看到了,她手里的鞭子正一下一下往那孩子身上打,这点她总是赖不掉的。”

宋声扒了几口饭,好一会儿没说话。想想昨天看到少年那个眼神,他知道少年肯定会吃点苦头的。

但没想到,他竟然舍得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宋声不仅对他高看了一眼。

这郑氏说的可能是实话,少年脸上的伤,还有断了的腿,也许真的不是她弄的。

可少年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惹怒了她,反正大家都看到了,她拿着鞭子打人的一幕,只是这一点便证据确凿了。

她就算再否认少年身上其他的伤都是他做的,也不会有人信他的话了。

其实昨天晚上他给他指点了一下,本意是想让他装一装卖一卖惨,骗过别人的眼睛就行。没想到少年却舍得对自己下狠手,一般人在受到这样的挫折之后,不会畏畏缩缩就已经是好事了。

没想到少年心性如此坚韧,而且行事很果断,这么一来事情闹上公堂,以后郑氏的名声肯定烂大街了,想要翻身都难。

不过接下来,官府那边还是得使使劲儿才行。明天他就要开始放月假了,今天下午应该不会升堂,官差把事情汇报给知府后,知府大人还得派人下来核实一下,最早也得明天升堂了。

到时候他去给少年做讼师,怎么着也得让郑氏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上午的事闹得很大,南哥儿也出来看热闹了。虽然前一天听清哥儿跟他说过隔壁的这个郑家大郎很惨,但今天见过之后,心里也是一阵惊讶。

那几乎已经是没有人样了呀!

中午盛博文回去之后他跟他说起此事,心里一阵同情,“昨天我还以为清哥儿说的夸张了些,可今天去了一看才知道,清哥儿形容的怕是连一半都不及。你是不知道,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唉!”

盛博文惊讶道:“竟有此事?!这郑氏也太恶毒了!那官府的人怎么说?会升堂吗?”

南哥儿摇摇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谁知道官府老爷会不会插手,不过我觉得,最多也就是上门教训几句罢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官府的人就是想管,也不知道咋管呀。唉,上头是人家爹娘,孝字挂在头上,郑大郎也是没什么办法,不然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盛博文是个热心肠,最是听不得这种事儿了。他道:“不行,这事官府必须得管,等我下午回去就帮郑大郎写诉状。”

南哥儿知道盛郎是个为人正直而且古道热肠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喜欢他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性子以后真的进了官场是好是坏?

不过眼下如果能为郑大郎这个可怜的孩子出一份力,他也是愿意的。

等到下午出门去书院上学的时候,盛博文跟宋声说起此事,才知道宋声已经打算好了。

由他写诉状递到官府,郑大郎为人子,不能出面去状告父母,但他可以。

只要官府升堂,他就有办法让官府给郑氏判罚。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如今他们所处的是府城,不是凤坪县。如果是在凤坪县,县令是卢大人,以卢大人的清名,这事放到他那儿,肯定是揉不得沙子的。

也不知道他们这位知府大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如果他只是派人上门敲打敲打郑氏,那他就得想法子让舆论发酵发酵,给官府施加一些压力才行了。

对于这件事,盛博文直言道:“宋兄,如果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也想出份力。”

有他这句话,宋声最起码在心理上轻松不少。

下午宋声去书院上课之后,陆清把锅碗洗了之后,又重新做了一份面。

他这一次把面擀得很薄,切好之后下锅。面煮的很清淡,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还在上面卧了个鸡蛋。

做好之后,他把面盛到碗里,拿了一个篮子出来,把面放了进去,然后起身出门朝着医馆走去。

也不知道少年这会儿吃饭了没有,今天事情闹成这样,郑氏肯定不会再给他做饭了。

至于郑老大这个亲爹,陆清是一点都不指望的。他干脆做了碗面带过去,要是少年还没吃的话,刚好可以吃碗热汤面,他现在这个状态,吃点汤面比较好。

要是已经吃过了,也可以再吃一点。反正不管怎么样,带一碗面过去总归不是件什么坏事。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照在城里的小巷子里,让人在这寒冷的初冬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此时的少年已经醒了,表情呆呆的躺在医馆的床上。

郑老大一直在旁边守着,看儿子这会儿醒了,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可算是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爹去给你买。”

这般表现出深切关心的话,要是放在前两年,郑大郎听到心里一定会很欢喜。

可现在听到这些话,他却无动于衷。心已经凉了,是怎么都暖不起来的。

郑老大看儿子一动不动没什么表情,也不理他,仿佛这才想起儿子现在说不了话,脸上又扯出了一抹笑,似是讨好般的说道:“我记得你最爱吃小馄饨,爹现在就去给你买。”

他这话刚说完,儿子终于有反应了。只见他的头缓缓的扭过来,眼里带着一抹凉意,淡淡的瞅了他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郑老大却心慌的厉害。

他还是起身出去买小馄饨了,内心不断安慰着自己,儿子还小,以后他多多弥补就是了。殊不知少年已经对他这为数不多的亲情死心了。

他是郑家长子,以后郑家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陆清进来的时候,屋里没有一个看顾的人,少年还在床上躺着,腿受了伤,现在行动不便。

陆清不知道郑老大这个当爹的是去给儿子买小馄饨了,看到没人在这里照顾少年,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心里对郑老大的不满又增加了一层。

少年看到陆清过来,本来死气沉沉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笑意。

他想要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但周深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两下,就被陆清给按住了。

“你先不要动,我扶着你半靠着。”

陆清给他身后塞了个枕头,然后扶着少年的肩膀,拖着他的后背,帮他半靠在床上。

做完这些动作之后,陆清把篮子的盖子打开,端出了里面的汤面。

“你吃饭了没?”

少年眼里闪着光,摇了摇头。

“我给你做了碗面,要不尝尝?”

少年点点头,目光都是欢喜。

他行动不便,全身都没什么劲儿。陆清端起面,拿着筷子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少年吃的很满足,他已经许久不曾吃到过这般热腾腾的汤面了。

每日里好的时候只有剩菜剩饭,不好的时候只有冷硬的馒头。后来渐渐的有上顿没下顿,一天大概只有一顿饭。

他吃的有些急,陆清把面条挑起来轻轻吹了吹,说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少年应该是经年累月养成了这样狼吞虎咽的毛病,因为但凡吃的慢一点,可能就会没饭了。

陆清让他吃慢点,他这才慢下来,一口一口的吃。

陆清把一碗面给他喂完了,少年仿佛还意犹未尽,手拽着陆清端着碗的手,把碗凑到嘴边,然后把面汤喝了个干净。

陆清很高兴他爱吃他做的面,他笑了笑温声说道:“你要是爱吃,下次我再给你做。在这里好好养身体,知道吗?”

少年认真的听着他说话,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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