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腊八一过就是年,果真不假。腊八节之后,明显觉得一天比一天过得快。
虽然宋声最后这两个月一直待在工部,但仍旧属于翰林院,距离放年假也没剩几天了。不仅翰林院,工部的官员做事儿也都没什么积极性,开始懒散起来,全都盼望着过年节放假。
跟去年一样,放假的头两天,朝廷发放禄米了。宋声的官职和官阶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这发放的禄米跟去年的数量是一样的。
去年的时候李妈妈和魏妈妈都还没来,家中人不多,这次把禄米拉回来之后,是李妈妈他们一块帮忙请点了一下放到了家里专门腾出来的一间小屋里。
李妈妈瞧着这些禄米,估摸着足足有二十袋,顿时羡慕极了。要知道庄稼人种粮食有多么辛苦不容易,当官就是好,能吃皇粮。
去年发的禄米上个月差不多吃完了,因为家里添了几口人,这吃的方面自然要费得多。如果没有其他下人,刚好能吃一整年,是不成问题的。
这禄米发的不是今年的新粮,而是去年的陈粮,不过里面没有发霉的,只是如果偷偷拿出去卖,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存粮这事儿陆清已经有经验了,他让郑昀和春生他们帮忙在下面铺了一层木板,木板上面又刷了一层桐油,是用来防潮的。
去年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怎么注意,结果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一些粮食都发霉了。他心疼极了,又舍不得扔掉,就把那些粮食重新用水淘了淘,晒了晒,好在还能吃,总算没有浪费掉。
今年禄米一拉回来他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在灶房隔壁平时经常存放菜和肉的屋里腾出来了一块空地儿,把木板之类的铺上之后,把禄米放了上去存着。
一到发禄米的时候,朝廷中的各个部门也都开始相继热闹起来了。
因为那意味着再有两天,他们就放年假了。放假后就不用起那么早来点卯了,那些需要上朝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地方稍微远一些的,半夜三点多就得起来开始收拾准备穿衣服去上朝,寒冷的冬天起这么早是一种折磨。
宋声庆幸自己的官职还不高,暂时不用参加大朝会。
陆清已经开始让李妈妈和魏妈妈帮忙置办年货了。
虽然不确定家里头大伯和奶奶他们来不来,但玉哥儿肯定是会过来的。东西准备少了不够吃,所以今年置办年货还得多买一些。
去年他们手头的存银不多,过年操办东西也都省着点花的。今年手头要宽裕很多了,毕竟一个奶茶铺子的收益就足够他们花了。
陆清今日把两个孩子撇在了家里给魏妈妈照看着,他则是带着阿爹陆寻一块儿上街逛了逛。
两个人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后,去了一家布行。
玉哥儿到时候要嫁人,身上的嫁衣也不知准备的怎么样了。针线活还不错的大部分都是自己买布回家绣的,玉哥儿准备的如何了他们也不清楚,不过还是在预备着,万一用上了呢?
他们在布行里头转了转,买了几件样式流行的成衣,又买了一些花色好看的布料。陆清还买了好大一块红布回去,想回头给玉哥儿绣几个鸳鸯戏水的帕子,也好祝贺他新婚。
父子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出来逛街了,买了好些东西回去,好在春生也在,还能帮他们提一点。
两天之后朝廷进行了最后一次大朝会,皇帝直接封笔宣布过年节了。这意味着京城里的官员从这一天开始正式放假了,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休息,家中离得近一些的还能回去走亲访友。
宋声这种肯定是回不去了,毕竟宋家村那么远,时间根本来不及。
宋声从上午从工部回了翰林院一趟,他有一些东西还在办公屋里头的桌子上放着,干脆一并都收拾带上了。
朝廷的官员都放假了,而且马上就是小年,陆清想着奶茶铺子差不多也该关门了,魏幸和李汐他们几个也忙了好几个月,虽然说让他们轮番休息,但他们干起活来很拼,都想多挣一点钱,每个月基本上从来没休息过。
陆清跟着宋声学了不少东西,已经会独立算账看账本了。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把铺子开张以来的流水合计了一下,又扣除了做奶茶所需要的成本,以及每个月铺子需要花费的租金,剩下的就是奶茶铺子的净收入了。
别看只开张了这几个月,奶茶铺子的盈利收入非常可观。
当初说好的,如果铺子里头的生意好,魏幸他们每个人除了会发当月的基本工钱之外,还会有提成,等到年底的时候还会有分红,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拼的干。
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看到铺子里头生意这么好,一直都期待着年底这次的发工钱。
小年过后,陆清找了个时间把魏幸和李汐都叫来了。
池哥儿到铺子里头去的晚,没有他们两个干的时间长,这发的钱肯定也是没他们多,到时候他的那份是另算的。
魏幸今天穿戴的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提前收拾了一番才出门的。
昨天他娘回来跟他说让他明天一块去主家一趟,虽然没有明说让他去干什么,但眼里透着笑意,想也知道,肯定是要发钱了。
魏妈妈说完之后当天又回宋家了,她还没有放年假,暂时还不能回家。
魏幸住的巷子比较偏,这块房子的租金相比于别的地方来说要低一些。上半年他一直在家里都吃药,总是咳咳咳的,周围好多邻居都不愿意跟他们家的人来往。
可这后半年最后几个月情况不一样了,有不少人都知道他现在在奶茶铺子里头干活。而且瞧着也挺健康的,哪里像旁人口中所说的两步一瘸三步一咳的。
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是不一样,今天他一出门,旁边邻居就热情的跟他打了招呼。
“是魏幸啊,这是要上哪儿去呀?打扮的这么整齐,难不成是去见媒人?”
魏幸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但之前因为身体和家境都不好,谁敢把姑娘嫁到他们家来?所以也就一直拖着,压根就没有媒人上门。
可这几个月明显不一样了,人家那奶茶铺子明眼人都知道肯定能挣不少钱,现在瞧着又有精气神儿,这病一准是早好了。时移世易,先前没人搭理,可不代表现在也没有媒人上门。
魏幸没有明说,只是客气的回了一句:“婶子说笑了,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到了宋家门前,魏幸止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和衣襟,又拽了拽,把有褶皱的地方铺平整齐,这才上前敲了门。
郑昀知道他今天要过来,听见敲门声就过来给他开门了。
“你今天这副模样打扮的很精神,瞧着很不一样。”郑昀道。
郑昀偶尔也会去铺子里头帮个忙,跟魏幸认识,两个人年纪相仿,比较能说的来。
魏幸笑的有些羞涩,“还好吧,我其实也是第一次这么穿。”
“你先在这等一会儿,夫人还没过来。”郑昀说道。
魏幸点点头,有几分局促,他今天来的有些早,也是怕迟到了不好。结果来的过早了,主家都还没吃完饭呢。
魏妈妈听到外头有动静,看到儿子过来了。给团团和圆圆喂了奶之后,寻了个机会过来跟儿子说了几句话。
大概就是叮嘱一下他,在主家面前说话要得体之类的,旁的也没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汐也来了。
前两天铺子关门之后她还在后院的舍房住着,并没有回家。
一是最后的工钱还没有领,二是她其实是有些逃避回家的。因为上次李敏闹的事情,虽然错不在自己,但回家之后肯定会有人说难听话的。
好在有李妈妈这个二伯母在这里照应着,上次回去,她这个二伯母还帮她说话了。
两个人都到了之后,又过了一会儿,陆清把他们叫到了正屋里。
陆清坐得端正,温和道:“年底了,铺子里的事你们两个做的很好,这几个月也都辛苦了。”
随后陆清又说了一些关于铺子的一些打算,最后着重表扬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表现。
魏幸和李汐都十分高兴,自己这份工得到了主家的认可。尤其是魏幸,心里头的感受是说不出来的。要知道从前他出来找份工都没人肯要他,别人还会说风凉话讽刺他。
再看看现在,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而他的这些明显往好处发生的变化,魏妈妈这个当娘的都看在眼里,儿子过得好了,当娘的心里头也没那么多疙瘩了,气色也渐渐的好了。
陆清从里屋拿出了两个红色的钱袋子,给了魏幸和李汐一人一个。
“当初咱们说好的,每个月除了给你们发月前之外,还会有提成。这是上个月的提成,多余的是给你们发的过年分红。都拿回去好好过个好年吧。”
魏幸和李汐拿着这沉甸甸的钱袋子还有点不敢相信,虽然没打开看,但光掂量掂量就知道这里面大概有多少了。
“转正之后,每个月你们的月钱是七百文。咱们铺子的生意好,每个月加上提成,你们差不多能拿一两七钱。年底的分红每个人给你们发二十两银子,我让人都拿的碎银,方便你们过年回去用。”
即便是心里多少有点数了,但听到光是分红就有二十两银子时,魏幸和李汐心里头还是感到了震惊以及不可置信。
天哪!魏幸觉得自己是来对地方了。他娘一个月的月钱现在还没他的多,而且年底竟然还能再有个二十两银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主家!
奶茶铺子其实是缺人的,就算是加上池哥儿,他们三个有时候也忙不过来。几乎就是脚不沾地,就连中午都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陆清之前问过他们的想法,说是如果忙不过来的话,就再多找两个人给他们分担一些。但他们说自己能忙得过来,陆清想着反正这半年也快过完了,就先算了。
所以说魏幸跟李汐其实一个人差不多要干了两个人的活,所以这次过年分红陆清到底给他们多包了一些。
红色的荷包里头装的是沉甸甸的碎银,两个人拿到钱之后都激动的快不会说话了。
陆清又鼓励了他们几句,说是明年好好干,肯定能拿得更多。想起上次相公说要开加盟铺子的提议,如果到时候真的要帮忙培训员工的话,魏幸和李汐这两个相当熟练的人完全可以帮忙做这个事儿。
“以后咱们肯定不止这一家铺子,整个京城乃至其他地方,说不定都会有咱们的一枝春茶。好好干,说不定以后你们就是其中一个铺子的掌柜了。”
听到能做铺子的掌柜,魏幸和李汐眼睛里直冒光。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儿,以后的生活更有奔头了。
陆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声不在旁边,如果让他听见了,肯定会觉得陆清越来越有领导的风范了,这话就很像是领导跟下属员工说的,鼓励他们干劲儿,明年给铺子创造更好的效益。
不过陆清不是那种只会画大饼压榨员工的领导,该给的报酬他都会给到位。
魏幸和李汐的这份工钱结清了之后,池哥儿的陆清也给他结了一下。
池哥儿跟他们两个不同,他去铺子里晚,而且他从常家出来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魏幸和李汐拿到钱之后都回家了,池哥儿还在铺子里的后院住着。陆清有些不忍心,想让他先住过来,跟他们一块过年。但池哥儿拒绝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在铺子里头也挺好的,只有他一个人,清静又自在。
既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照顾丈夫孩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陆清但他脸上没有郁郁的神色,多少放心了一些。
分红这块陆清给池哥儿也拿了同样的二十两银子的红包,但池哥儿过意不去,硬是要塞回来。
陆清挺心疼他的,好说歹说,最后池哥儿只肯拿十两,多的他不要。这算是他今年在铺子里头干活的分红。
池哥儿很感激陆清,跟他说好了以后就按照规矩来,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以后不能这样了。
说完这些事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跟常鸿和离的时候池哥儿并不是净身出户,当时也分到了一些钱的。但一开始常鸿虽然答应了,但并没有及时把钱给池哥儿。
等到后面池哥儿问他要的时候,他四处找人活动关系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最后剩下的那一点还被陈妙妙那个女人搜刮走了。
“那你这钱还能要的回来吗?”陆清眉头微皱,关心道。
“我原以为要不回来了,可你猜怎么着?前几天我听说陈妙妙那个女人被找着了,她拿走的那些钱再加上她自己存的一些私房钱,还是有不少的。我去问常鸿要了,跟他说要是不想到官府说理,就把我的那份钱给我。”
“前两天常鸿去找我了,看着比之前沧桑了好多,他也无心与我再纠缠下去,这次倒是挺爽快的,把钱给我了。”
陆清没想到常鸿现在如此落魄,急需要用钱的时候,竟然这么爽快大方。估计也是不想再闹到官府去了。
拿到和离分的钱,陆清为池哥儿感到高兴。虽然这点钱到现在被常鸿花的也没剩多少了,但总比没有强。能拿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
“常鸿现在落魄成这样,陈妙妙那个女人也走了,池哥儿,你有没有想过,再跟他复合?”
陆清试探的问了一句,其实他还是担心池哥儿心软,想要再回去跟他过日子。
池哥儿说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可瞧不上他。而且你听说了吗?他好像把陈妙妙那个女人告到官府去了。”
这下轮到陆清惊讶了。
“陈妙妙不是已经把卷走的钱还给他了吗?难道是儿子还没找回来?”
当时陈妙妙是带着儿子卷着钱一块走的,难不成是儿子出什么事儿了?
池哥儿摇摇头,露出一点看好戏的表情说道:“不是。你猜怎么着?常鸿想要把儿子领回去,却被陈妙妙拒绝了。陈妙妙说这儿子不是常鸿亲生的,他不能把人领回去。”
陈妙妙当初其实是骗了常鸿,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姑娘,早先在那些个春风楼里待过一阵儿,早就不清白了。
刚好遇见了常鸿,加上当时刚有身孕,就让常鸿把这个锅给顶了。
现在常鸿靠不住了,陈妙妙想带着儿子去找当时的那位恩客,也就是她儿子的亲生父亲。她印象中那位客人也是个有钱的主,可能在当时的她眼中比不上常鸿,但如今可是要比常鸿好多了。
常鸿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气得当场吐血了,直接告妙妙不守妇道,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全都被他牵扯了出来。
“听说前两天都对簿公堂了,这不是刚好赶上年节,府尹老爷也没空审了,就先搁置着,估计要等到年后再说了。”
池哥儿说起这事的时候心里还挺痛快的,当时他带着婆婆去互市找常鸿的时候在那里住了几个月,那可是受了不少委屈的,陈妙妙没少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耀武扬威。
现在看到他们两个狗咬狗闹成这个样子,池哥儿心里头觉得爽快多了。
“他们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陆清总结道。
“清哥儿,你懂得真多,这句话是啥意思?”
陆清跟着宋声久了,也学到了一点儿学问。他道:“好像是说他自己做的错事,总会自食恶果的吧。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啦,之前听相公说起过一次,我弄得也不是很明白。”
“你跟你相公过感情真好,他还教你学问,你是有大福气的。”
想起从前跟常鸿过日子的时候,常鸿从来不会多跟他说一句学问读书之类的事情,他也不敢问,怕打扰了他。
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常鸿对他就不耐烦了吧。
“你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一个疼你爱你的人出现的。”陆清怕池哥儿多想,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池哥儿暂时没想过那些,既然和离了,以后就好好过过自己的日子。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想嫁人的事,反倒是总是听清哥儿说起他以前在府城做生意的事儿,也起了一些事业心。
谁说哥儿就一定要靠男人的,他也可以做生意挣钱好好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