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郑老大在这看到这一幕,肯定会非常惊讶,刚才他絮絮叨叨在这说了一堆,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不行会点头,还会笑了。
也不知道郑老大是去哪里买小馄饨了,陆清给他把这一碗面都喂着吃完了,郑老大还没回来。
瞅着旁边都没人,陆清悄声安慰道:“你别怕,这件事儿已经有人报官了,相公说官府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上午有官差已经来看过了,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陆清说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少年之前身上穿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就连医馆的刘大夫都看不过眼了,这么让人又找来了,一身干净的给他换上。
脸上的脏污还有身上的都是被擦过的,就是这头发还脏兮兮的打着结,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了才能洗。
听到陆清说官府的人来过了,一定会给他做主,他就觉得这次受的伤没有白费,躺在床上一直郁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陆清知道他说不了话,但现在这会儿也没旁人陪着他,自己就捡着一些平常的事说给他听,也好过一个人躺着安静又寂寞。
所幸陆清下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也能在这里多陪他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郑老大回来了。
手里提着一碗小馄饨,看到陆清这个邻居过来,脸上挤出一抹笑,说道:“是隔壁邻居家的哥儿啊,谢谢你来看我儿子,真是有心了。”
估计着他毕竟是少年的亲爹,陆清虽然没法给他好看的脸色,但也不能太难看就是了。
陆清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说道:“您就是孩子他爹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没人,还以为您没过来呢。这不刚巧,中午多做了一碗面,上午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就怕他饿着,所以给你们家大郎送过来了。”
郑老大被这几句话噎住了,人家话里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每一句都在透露着他这个当爹的不负责任。
儿子都伤成这样了,床前竟然没有人守着,可不就是在拐着弯儿的指责他吗?
郑老大目光放到床头已经吃干净的碗里,陆清瞧他看见了,也算是把空碗和筷子以及勺子收进了筐里。
郑老大有几分尴尬,他本来一直在这里守着的,中午那会儿的确是要出去买饭的。
结果到了馄饨摊上,他就想着自己先吃一碗,再带一碗给儿子带回去。
他去的这个馄饨摊子离医馆有些距离,而且这个时代打包东西又没有什么塑料袋之类的,只能靠用碗或者盆端着。
路上走的快了,还容易洒出来,他只能小心的走着,这么一来一回的耽搁,就拖到了现在才回来。
现在儿子明显已经吃了一碗面,八成已经吃饱了,他这个时候提着馄饨回来,多少有几分尴尬。
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爹,只能走上前去把手里的那碗馄饨给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坐到床边说道:“大郎,爹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馄饨,多少再吃一点吧。”
刚才对着陆清脸上还在笑的少年这会儿冰冷着一张脸,又没什么反应了。
郑老大关心了他好几句,他完全没反应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过了一会儿,郑老大就没什么耐心了。
干脆把馄饨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别过头去叹了口气。
这儿子咋就这么犟呢?问什么都不吭声,说到底还是因为不会说话,他老郑家怎么就会生了这么个儿子出来,唉!
人家父子两个说话,陆清也不好站在一旁听着,在郑老大进门之后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提着竹篮子出去了。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找了医馆的刘大夫。
刘大夫一般上午坐诊,因为上午的病患比较多。下午基本上就让收的徒弟坐诊了,这样一天多少还能空下来一会儿歇歇。
问了医馆里的小童后,陆清得知刘大夫在后院,干脆让小童引着他去见了刘大夫。
这会儿也不过是晌午时分过了不多时,刘大夫刚吃完饭没多久,听到有人来找他,还以为是对方身体上有什么疾病需要找他看的。
等看到来人是个哥儿,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一定要来后院找他看,而不去前面徒弟那儿就诊了。
一般这个年纪的哥过来看病,十有八九是为了生孩子的事。这种事的确不好在外人面前说,刘大夫心里明白。
等陆清进来后,刘大夫让他坐在书案前面的蒲团上,道:“伸手,我先把把脉。”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四个字,刘大夫一般先看过来人的面色之后直接把脉,然后再问其症状。
陆清也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刘大夫看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所以关心的给他诊了一下脉。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搭了上去。
对方是个哥儿,瞧着面色红润也没什么大毛病。把了脉之后他更加确定对方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这么大年纪的哥儿身体约有些寒症,肯定是几年无子,这才来找他看的没错了。
刘大夫斟酌了一下,说道:“我看你这脉象,有些体寒,体寒之人不易受孕,你若想要个孩子,得先补一补身子。这样吧,我给你开几服药你先吃着,等过段时间你再过来,我再看看给你换几服药。你也别害怕,这种毛病我见的多了,调养调养就好了,不会影响生育的。”
陆清听的是一头雾水,怎么就扯到生孩子的事上去了?
“等等、刘大夫,你刚才是说我体寒,所以不易受孕,是这个意思吗?”
刘大夫点点头,看他一脸迷惑的样子,说道:“是啊,我都说这么明显了,你还没听明白?你这个年纪的哥儿,有好多都是这种毛病,别害怕,吃几副药调养调养就好了。”
陆清有些惊讶,他本意过来找刘大夫,其实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看诊的。
但阴差阳错却听到刘大夫说自己一直不受孕是因为体寒,他心里惊讶过后也开始担心起来了。
怪不得有段时间即使相公跟他两个人的房中事有一些频繁,但他也一直未曾怀孕。原来是因为他体寒的缘故。
“您说吃药调养调养就会好,对吗?”陆清担心的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刘大夫也理解他们这些哥儿的心理,一直没能生出来孩子,估计在婆家压力也不小。
“对,好好调养,不会影响生孩子的。”
“谢谢你啊,刘大夫。那你给我开药方吧,我等会儿去抓药。”
虽然他平时觉得自己身体很康健,没什么需要吃药的地方。但刘大夫行医这么多年,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的确是体寒。
药虽然贵,但该吃还是要吃的。如果是旁的小毛病也就罢了,这件事可关乎着以后能不能生孩子,陆清还是很重视的。
等到刘大夫给他开了药方后,他拿着药方准备去抓药。
不过就没直接过去,想到这次我来找刘大夫的目的,说道:“刘大夫,其实我过来是想问您一件事儿。”
刘大夫顿住了,怎么听这话的意思过来找他不是来看病的?
“什么事儿?你说。”
陆清道:“我想问问今天来你医馆里受伤的那个小孩,您别误会,我是他邻居,也是看他可怜,之前他来我家的时候我还给过他吃的,那个时候发现他竟然是不会说话的。”
“我相公也瞅过他的舌头,好像是有点什么问题。所以我今天想问问您,能不能帮他看一看,他这个还有没有重新开口说话的可能啊?”
少年被送过来的时候气息很弱,又是浑身的伤,整个人都陷入昏迷了。所以刘大夫帮他包扎了一下外伤,然后接了一下断腿,这期间他一直昏迷不醒,刘大夫并不知道少年不会说话。
这会儿听到陆清的话,惊讶道:“这事我不知。不过你知道他这个不会说话的原因是什么造成的吗?一般来说,如果是先天性的不会讲话,那应该是治不好的。但如果是后天造成的,也需得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看严重程度以及受伤的部位才能判断。”
对于陆清这个邻居如此热心,刘大夫对他有了不少好感。
一个邻居尚且能有如此同情心,当亲爹的竟然就放任自己的媳妇儿把孩子虐待成那样,真是猪狗不如!
陆清把自己了解到的说了一下,“我听说他原本是会讲话的,只是说话有些结巴。不过后来也不是怎的,就变成哑巴了。”
说起这个,陆清叹了口气,想起相公给他讲过的韩三娘的故事,故事中韩三娘就是揪着孩子的舌头虐待人的。
他补充道:“具体原因我也不大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位狠毒的后娘造成的。”
刘大夫行医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恶毒的后娘。
这会儿听见这话,说道:“这事我知道了,等晚会儿我就去看看他的舌头还有喉咙,瞅瞅还有没有恢复说话的可能。”
陆清一听就知道刘大夫是个厚道人,行医悬壶济世,大多数对病患都有着同理心,更别提少年今日的惨状了,刘大夫应当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为他诊治的。
陆清得了话之后,便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了。
今天也是阴差阳错的给自己看了个病,若不然,他怕是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体寒的毛病。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一个跟相公生的孩子呀。
一想到以后他会有一个软软可爱的团子,最好是长得像相公,圆润可爱,还有相公的聪明伶俐,他就忍不住高兴。
之前他药房抓了药,因为刘大夫给开的都是一些补药,一下子花了小二两银子,陆清不禁有些心疼。
可是想了想,这钱还是得花。为了以后能拥有一个跟相公长得一样可爱的宝宝,吃多少药他都愿意。
这年头的药材熬成的药都苦的很,闻一闻都苦的让人难以下口。而且糖又贵,普通人家里是舍不得在药里面放糖的。再者,往药里面放糖还有可能会影响药的疗效,一般人喝药都是屏住呼吸闷头灌。
摸了摸兜里的钱,陆清不知道自己这个药还得吃多久,觉得自己绣帕子的速度得加快了,得赶紧挣些钱给自己买药才行。
从医馆里出来,陆清心里多少还记挂着少年能不能说话的事儿。不过既然刘大夫说了会给他诊治的,那就一定会给他看的。
等过几天他再来看少年的时候,顺便再问一下刘大夫这个情况。
陆清在心里祈祷着少年这个不能说话的毛病能治好,不然很可能因为郑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导致他变成了个哑巴,以后不论干什么,也许都会受到别人的嘲笑。甚至等到长大娶媳妇儿都是个问题。
陆清挎着篮子一路走回家,现在院子闹鬼的事已经彻底解决了,他再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有闹鬼的事情发生。
回去之后看了一下后院菜地旁边的小鸡崽,早上拌好的鸡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在已经到下午了,等晚上吃完饭之后再喂一次就行。
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天气愈发的冷了。陆清怕小鸡仔们冻着,又给鸡窝上面加了一层厚厚的枯草。
菜地里的白菜跟萝卜苗子也长了很多,他中的不是很多,考虑到等过年的时候,他跟相公肯定就回乡下的宋家村过年了,到时候菜种的多了也吃不完。
现在种的量差不多够他们知道相公放假,剩下的一些就藏在地窖里,反正冬天天气冷,只要注意一些,这白菜和萝卜就不会被冻坏。
等到开春来了之后,还能再吃一小段时间。
陆清打算的刚刚好,他是估摸着量才下的种子。
现在距离相公下学还有大概一个多时辰,他看了看手中抓的药,不知道该怎么跟相公说这个事。
心里之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又出现了,在他心里面,相公是个很优秀的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体型修长,就连读书也这么好。
虽然相公总夸他,让他增加了不少自信心。可现在一想到自己因为体质的问题,没办法很快给相公生个孩子,他心里就有些自责。
而且这得一直吃药调理,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在吃药上,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就很难过。
下午他也没有心情去找南哥儿做绣活,坐在房里面黯然神伤了一会儿,还是捡起了绣绷子,打算多修点帕子换点钱。
相公读书就要花不少钱,再加上以后他还得不断的吃药调理身体,本来安安稳稳的小家庭,让他顿时觉得自己又拖后腿了。
陆清一个人在家就容易胡思乱想,结果越想越忍不住,坐在房间里偷偷抹眼泪。
宋声今天放学的早,因为明天就是月假了,所以下午一般都会提前半个时辰放学。
放学之后他就直接回来了,今天晚上他准备把状告郑氏狠毒虐待继子的状子写一下,等到明天一早就递到衙门去。
今天回来的早,他想着给家里的小夫郎一个惊喜,所以回来时候轻手轻脚的,就连开门都没发出多大声音。
回来之后他连身上的挎包都来不及放到屋里,就去了灶房。
结果灶房里空无一人,陆清并不在里面。
宋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算算时辰,这个点儿他的小夫郎应该在灶房里做饭呢。
难道是在屋里还没出来?
宋声走进屋里,往里间一看,他的夫郎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对着外面,偷偷的抹眼泪儿。
宋声轻声走进来,没有惊动他,“怎么了这是?是因为什么事情惹到我们清清难过了?”
难道还是因为担心隔壁那个少年?宋声想,但不应该呀,他了解清清,就算是可怜同情他,也断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在屋里偷偷抹眼泪。
冷不丁听到相公的声音,陆清惊了一下,扭过头一看,真的是相公。
他匆忙把脸上的泪擦了一下,说道:“相公,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没有做饭呢!”
“做饭的事不着急,介不介意跟我说说心情为什么不好啊?”宋声把人轻轻托起,抱在自己怀里,温声问道。
陆清没想到自己矫情的一面又被相公看到了,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宋声知道他的小夫郎心里其实是个脆弱敏感的人,所以他一般问他事情的时候都会给予很足的耐心。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就是别把自己憋坏了,你若是难过了,我瞧见会心疼的。”
陆清从话语里听到的都是相公对他的爱意,他搂住宋声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刘大夫说,我是因为体寒,所以才一直没办法给相公生孩子,要一直吃药调理身体才行。对不起相公,我也没想到,是我身体的问题,我其实很想要个宝宝的。”
陆清越说越难过,刚才忍住不哭的金豆子又掉下来了。
宋声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这会儿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小金豆,说道:“之前不是说过吗?你还小,生孩子的事咱们不着急。不过该调理身体咱们还是要调理的,竟然是对身体好,那刘大夫开什么药咱就吃什么药。要是嫌吃药太苦,下次我给清清买点蜜饯回来好不好?”
相公不但没有不高兴,还这么温柔的待他,陆清更忍不住了。
他带着个哭腔说道:“可是、可是这药也不知道得吃到什么时候,今天光抓药,就花了一两半钱,好贵的。”
“清清,你不要心疼银子。对我来说,你的身体康健是最重要的。知道吗?而且你也不要总担心银钱方面的事儿,你想问我也不只是光会读书,挣钱的法子也是有的。”
“这火锅铺子里的火锅等到冬天一定会卖的很好的,之前我还拜托崔夫人帮忙从蜀中买一些辣椒回来,准备做辣锅呢。你相信我,绝对没有人逃过辣锅的魅力。”
“你相公我啊,虽然现在挣不了什么大钱,但是养活咱们一大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该花钱吃药就要花钱吃药,作为家里的男子汉,这个时候就要担负起养家的重任,你就只管负责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自己,银钱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宋声又细细跟陆清说了一下他对后面火锅铺子的规划,这些他之前都未曾对他说起过。
不过看他的小夫郎这么不放心,总是很省着花钱,他瞅着也心疼。
陆清终于不哭了,他窝在宋声的怀里,心里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怎么如此的幸运,嫁到这么个好相公。
在宋声的观念里,作为一个男人,就是要养家糊口疼老婆的。要是连挣钱养家的事儿都要老婆操心,那他活的也太失败了。
宋声又安慰了陆清一会,接着说道:“清清,我记得你是腊月的生辰吧?”
陆清点点头,“嗯,腊月初八。”
去年他生辰的时候,已经嫁到了宋家。当时宋家才开始烧炭不久,生活条件还没有现在这样好。
他记得当时相公当时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吃,他高兴的晚上很久才睡着。
“等过完今年的生辰,我就满十八岁了。”陆清道,他心里想起刚嫁给相公的时候,相公当时说过他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本想等到他十八以后再做的。
如今他已经快十八周岁了,是不是能跟相公生孩子了?
陆清心中带着一股隐秘的窃喜,可随即心里的那股喜意又歇了火。
刘大夫说他体寒,他的身子还需要调理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好,给相公生一个宝宝。
其实乡底下说年龄,一般都是按虚岁说的。像陆清这种生辰在腊月的,岁数就更虚了。
比如他过完今年的生辰也才十八周岁,但只要翻过年头,在旁人眼里,他虚岁就二十了。
宋声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去年的生辰没能好好给清清过一次,就下了个长寿面,今年打算换个法子给他过一过,也省得他心里总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陆清的生辰刚好是腊八节,乡底下是没有什么腊八节的讲究的,最多是煮个粥罢了。不像城里的人,在粥里面加各种食材,诸如什么八宝粥之类的,在乡底下比如说红豆黑豆之类的,价格昂贵,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
算了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了,距离腊八节也不远了。
陆清缓过情绪之后,才想起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他还未曾做饭。
于是赶紧从宋声怀里站起来说道:“呀,忘记做饭了!相公,你要是饿了先吃点别的东西垫垫,我这就去做饭。”
宋声拉过他的手,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不着急,我跟你一块去吧,给你打下手。”
陆清没再拒绝,这会儿天色真的不早了,有相公给他打下手,做饭能做得更快一些。
宋声帮忙把菜清洗之后就去灶膛边烧火了。陆清已经烧了一会儿,这会儿他接手过来,一边看着火,一边往里头加几根柴就行。
陆清赶紧把菜切好,倒油下锅开始炒。菜炒好之后,他又简单煮了一个丸子汤,一顿饭做得很快。
宋声在最后烧完火的时候,往里头加了两块炭。之前来的时候,他爹宋老三给他们装了半袋炭,说要是天冷了就把炉子给点上,先用着。
现在倒是还没冷到要点炉子的程度,不过等会儿吃完饭得给他的小夫郎熬药,所以他这会儿趁着灶膛里有火,把炭先点上。
等会儿吃完饭之后就能把炉子拿出来直接熬药了。
宋声也没想到带陆清去看大夫,毕竟他还没想这么早就让他生孩子。
可现在竟然阴差阳错的看了,不论是不是为了生孩子,体寒的毛病确实得调理一下。
吃过饭后宋声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把炉子从柴房里拿了出来,放到了院子里。
但是临到熬药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没有熬药的壶。宋声赶紧去盛博文那里借了一个。
南哥儿一看是借罐子熬药的,忙关心清哥儿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声说是体寒,需要吃点药调理一下身份,南哥儿这才放心。
不过等宋声走后,南哥儿也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了。都说哥儿不好受孕,难道大多数是因为体寒的缘故?
等明天他抽空去看看清哥儿问问情况,实在不行自己也去一趟医馆,让大夫给把把脉瞅瞅,看看会不会有一样的毛病。
宋声拿着药罐子回来之后,就把炉子点上了。然后按照大夫交代的,把药罐子洗刷干净,又把包好的一服药拆开倒进去,放了三碗水。大夫说要三碗水熬成一碗,先吃上几天看看情况。
陆清本来是要自己熬药的,但宋声看他一直在灶房里忙前忙后,怕他累着了,就把熬药的这活给揽了下来。
宋声之前只听说过古代的药有多苦的,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只是在底下扇着火,浓重的药味儿就窜的满院子都是。凑近一闻,鼻尖儿都是苦的。
他开始寻思着能不能往药里加点糖,但景朝的糖不像是前世那种糖都是提炼过的,这时候的糖甜度并没有那么甜,白糖倒是很甜,但是在这个朝代,价格贵的离谱。
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甜甜嘴的,这药熬好了,等会儿清清喝完肯定该苦着了。
吃过饭时辰还早,不过这药还没熬完,天就已经黑了。
一到晚上院里有些冷,陆清让宋声进屋去暖暖,他坐在旁边看着火熬药。
但宋声拒绝了,只是让他帮忙拿了件厚衣服出来披着。陆清拗不过他,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一块陪他守着。
熬夜不仅要看着时辰,还要注意火候。还要时不时的打开盖子瞅一瞅这水熬多少了。
宋声每次打开盖子看的时候,都得秉住呼吸,不然冲天的苦药味儿就窜了上来,让人难受。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宋声拿着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湿布,捏起盖子又瞅了一眼。
看着这锅里熬的药应该剩下一碗的量了,宋声道:“熬好了,清清,去拿个碗过来。”
陆清闻言去灶房里拿碗,没想到相公得知他的身体需要调理之后,不仅没有丝毫嫌弃他,还亲自给他熬药。
这药虽然苦,但他心里却是甜的。
把碗拿过来之后,宋声拿着刚才用过的湿布,叠了几层,握住药罐子的把,把好好的药倒进碗里。
药的苦味闻起来更重了,宋声看了陆清一眼,有些不忍,说道:“清清,要不今天这药咱别喝了,等明天我给你买些甜口的东西回来,你再喝吧。”
听说有些人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中药的苦味,喝下去又吐出来了。
陆清听到相公说的话,圆圆的眼睛瞅了他一眼,“相公,说什么呢?刚好好的药肯定要趁热喝效果才好。怎么能放到明天呢?而且我不需要吃甜的,以前也不是没喝过苦药,没事的。”
夜里天气冷,这药凉的也快。等晾的差不多了,陆清屏住呼吸,一口把这一碗药喝完了。
果然很苦。
陆清忍着想要把它吐出来的冲动,想找点别的吃的缓一缓嘴里的苦味。
宋声心疼他,两个人到了屋里后,他拉着他的手把人架在腿上,在陆清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吻了上去。
陆清此时刚喝过药,满嘴的苦味,宋声刚探尽他的口,就被一股苦味儿萦绕了舌尖。
陆清本来注意力都在嘴里的苦味上,结果被宋声这么一亲,突然就觉得没那么苦了。
他一开始怕相公觉得苦,还挣扎了几下,想要推开他。但在这种事情上,宋声箍着他的腰,他怎么推都没有把人推开,干脆也就不挣扎了。
等到好一会儿宋声才松开他,说道:“还苦吗?”
陆清这才意识到,相公只怕他苦才亲他的,又羞又高兴,他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这个姿势坐着不大舒服,又往前贴了贴。
宋声被磨出了一阵火气,很想把怀里的人给立刻就立正法。可想到他今天晚上还有一纸状书没有写,只好先忍了忍,拍了拍对方的背,道:“乖一点,别磨我了,我先去写个状书,明天官府可能要审理郑氏虐待孩子的案子。”
没错,现在这个事已经在官府立案了。底下的衙门在走访了情况之后,其实也拿不准主意,毕竟这在本朝还没有过先例。
最好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知府,今天下学的时候,他就听人议论了,说是这件事官府已经立了案,准备明天审理。
只是这案子同其余那些偷盗杀人的案子不同,并没有把郑氏先抓起来,不过等到开堂的时候是要提前提前传唤的。
如今这件事才过去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书院里有不少学子都知道了。
毕竟这件事情有违天理伦常,景朝又是重孝道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典型。
今天放学回来的路上,宋声听到街边有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大家都等着后续官府会怎么通报。
本朝官府在在百姓心中的声望还是很高的,别的可以信不过,但官府一定要信得过。毕竟如今建朝时间还短,整个国家都有待休养生息。
所以朝廷对于贪官的惩罚是相当严格的,在这种情况下又加大力度进行科举选拔人才,所以政治上目前还算清明。
现在百姓的焦点渐渐转移到了官府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上,这就意味着官府必须得秉公办理。
而且不仅要秉公办理,还得选一个合适的方法妥善处理此事。不然一个处理不好,容易让百姓们觉得官府也不过如此。
景朝每年都有从京城派巡查官到各地进行走访调查的,专门惩罚一些地方性的贪官污吏。在这个前提下,百姓们的意愿很重要。
此时宛平府城的县衙,县令胡大人从接到知府命令让他严格审理此案之后,就愁的头发都快掉了一地。
这件事情一个弄不好,就会影响他的年底考评,眼瞅着今年就到任期了,要是能得个上等,那他就能再往上升一升了。
可到了快年下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档子事儿。胡大人忍不住回去在后宅跟胡夫人骂了这郑氏一顿。
“你说这郑氏怎么就那么狠的心?还去看情况的人回来都说孩子被打的都不像人样了,差点都被打死了!你说说,都快到这年底了,她干出这样的事,还被街坊邻居们都知道了。现在弄的大家都再关注此事,这要是一个弄不好,明年的升迁就无望了呀!”
胡夫人看着自个儿的夫君跟他埋怨着郑氏做的事,劝道:“再烦也要吃饭呀。总会有合适的办法解决的,身体要紧。”
胡大人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可他就是气的吃不下饭。
“从前人家都说天底下的后娘都一个样,都是心疼自个的亲子,对继子不好。这话我真是信的太早了,何止是对继子不好啊,这就差没把人打死了!想想我就来气,幸亏没闹出人命。这要是人真的没了,事情闹成这样,知府大人都得发火!”
毕竟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不光影响他一个小小县令的战绩,还会影响知府大人的政绩。所以这件事儿,知府那也盯着呢。
胡夫人看劝不动,干脆把筷子放下了。
这件事她今天也听说了不少,这件事本身就是后娘对继子不好这种敏感的话题,很容易引起百姓们的关注,再加上这郑氏做的实在是过分,已经激起了一部分的民怨。
其实不怪外面百姓们传得快,这件事搁她听了她也难受。
胡大人跟胡夫人的儿子今年十岁,跟那被打的郑大郎差不多的年纪,胡夫人身为人母,也可怜心疼这个孩子。
“夫君,这事儿一定得好好严惩一下郑氏才行,要是重重的拿起,轻轻的放下,以后定然会助长这种风气,让那些后娘更加虐待继子,该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受罪呀。”
胡大人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只是这事情现下落到了他这,他也还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解决,所以甚是为难。
胡夫人看夫君垂头丧气的,给他鼓气道:“相公,这件事你要往好处想,如果办好了,有可能会成为咱们景朝此类事情的第一个案例呢!如果以后再发生此类的事情,人家也许会以这个案子的处理方式作为参考,想一想是不是还很有成就的?”
胡大人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要是他办好了这件事,说不定知府大人那对他也会刮目相看。
“夫人说的对,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去再去查查典籍资料,看看以往有没有此类的案子可以参考的。”
“这就对了嘛,凡事咱们要往好处想,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
说做就做,胡大人吃完饭之后就去书房里查资料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声就去衙门递交了状纸。
胡大人按照规矩开堂审理,因为昨天晚上熬了个大夜,今天又要早起升堂,他的眼圈底下一片青黑,看起来精神有点不佳。
宋声今天是作为郑大郎的讼师过来的,但又不是以郑大郎的名义,而是以隔壁以新邻居的名义来的。
不说郑大郎年纪还小,就只单单他是郑氏儿子的这一项上,他就不能子告母,因为这有悖孝道。
听宋声简短说了事情的经过,胡大人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了,这会儿听完他的话只是走个过程,就让人去郑家带郑氏过来问话了。
郑氏从昨天上午被这位邻居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一直在屋中没出过门。
她一直坚信自己没什么过错,最多就是鞭打人的时候下手狠了点。而且她可是那孩子名义上的娘,再怎么说这都是他们自家的家务事,官府就算生气也拿她没办法,所以她根本没想过逃跑。
今天听到官差来传唤她到衙门去,她还淡定的换了身衣服,这才跟着一块过去。
等到了之后发现,衙门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群人,都是来看官府是怎么审理这件事儿的。
郑氏很淡定,她早就想好了说辞,待会儿不管官老爷说什么,她只管说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她是正常管教孩子。
她作为孩子她娘,就算打骂两句,官府也是管不着的。
反正说破天她也是有理的!
这会儿她到了之后才发现,郑大郎不知何时也被传唤来了,如今正在公堂之上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