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说干就干,家里人多,全都下手干活,男的端水,女的擦桌子,麻利的赶在天黑之前把屋子都收拾干净了。
不过这晚上做饭可就犯了难,先前家里的菜本来就剩的不多,毕竟要出远门,赶在出门之前,能吃的就都吃了。
现在他们回来了,家里头就只剩一些白菜和萝卜了。
还有一些白菜过了个冬冻坏了,没剩多少能吃的。不过这一段凑合凑合,多少还有两棵能吃的。
晚饭是孙氏和李氏一块做的,孙氏去了周婶家一趟,拿了一些从京城买回来的东西换了一点肉回来。
好在家里头还剩了些白面,和着水可以煎几个面饼子,再配上大白菜和肉熬上一锅白菜汤,凑合凑合能填饱肚子。
剩下的就要等明天去镇上买了,还得买一些其他的东西回来,现在灶房基本上空空如也,他们还要做饭吃呢。
吃过晚饭之后,一家人就先回屋歇息了。
毕竟赶车走了一个多月,这一路上路途奔波,虽然走的慢了些,但还是十分劳累的。
等到第二天起来,宋老大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的牛和骡子喂食,就算自己饿着了,也不能让它们饿着。
吃过早饭之后,张杏花提了点从京城带回来的布去了里正家里,走之前拜托人家帮忙照看着家里头,人家挺尽心的。回来一看家里的大黄狗都比之前肥了,这个年过的吃胖了不少。
家里也不缺这点东西,人情做足了,以后才能好办事。
到了里正家里头,里正媳妇儿李氏瞧见张杏花拿来的布,眼睛都移不开了。
村里人都知道老宋家从京城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大家也就是晃了一眼,没看清楚都拿了啥。
这会儿看到这绸布,李氏眉眼弯弯的笑着道:“哎呀杏花,你咋还恁客气嘞,来都来了,还拿啥东西。”
嘴上这么说,但看得出来,李氏心里很是欢喜。
张杏花道:“这不是从京城回来了嘛,也没带啥好东西,走的时候清哥儿给买了一些布带回来了,说是这是京城里头流行的花色和样式,过年的时候我们没在家,家里头多亏你们帮忙照应了。这点布嫂子你拿回去给家里头的孩子做两身衣裳也是使得的。”
这颜色和花式的绸布颜色明亮,花纹也好看,很适合年轻人和孩子做衣裳。
李氏的孙子孙女也都大了,怎么说这布也是从京城拿回来的,放在整个宋家村,都是稀罕的东西。
李氏没再推拒,笑呵呵的接了过去。
这边宋老三吃过早饭之后也出门了,他去的是宋冬家里。
这个出嫁的闺女,是最不用他操心的,现在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很好。
他们这趟去京城,走之前跟宋冬说了一声。她跟宋英的情况不一样,宋英是因为和离之后又回了宋家,算是宋家人,就跟着一块去了。
但宋冬已经嫁人了,有婆家,还有自个的丈夫和儿女,按照乡下的说法,她已经是丈夫沈家的人了,再跟着一块去京城有些不大好。
而且婆家还要倚仗她,两个孩子也离不开她,所以即便宋家人都去京城她很羡慕,但也走不开。
走之前跟她说的是过完年四五月份就回来,现在才刚四月初他们就到家了,宋冬还不晓得他们已经回来了。
从京城里带回来的东西,宋老三把每样都给她收拾了一些。她是三郎的亲姐姐,从前三郎读书的时候,她可出了不少力,宋老三怎么说也不能亏待了这个亲闺女。
从宋家村过去约莫要一个时辰,宋老三是赶着骡车去的,骡车上放了不少东西,就是路有点儿颠簸,赶着骡车也只比人走路快了一点点,他照样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宋老三到的时候,宋冬正在院子里头哄孩子。她的两个妯娌一个在洗衣服,一个在院子里头锄草。
从前宋冬在家也是要干活的,两个妯娌还会给她使绊子,现在不一样了,有个状元郎弟弟给她撑腰,她从前受的气全都讨回来了,腰杆立的笔直笔直的。
就这,现在两个妯娌还要巴结着讨好她,沈家一家子人都敬着她。
宋冬听见院门响动,走出来一看,是她爹来了。
她惊喜道:“爹,你怎么来了?你们从京城回来了?怎么回这么早啊?”
宋老三把骡车赶进院里,扶着车辕下来说道:“昨个下午回来的,还不是你奶奶,担心家里头的地,怕耽误了春耕,着急的很,我们就回来了。”
沈家两个妯娌看到宋老三来,骡车上拉了不少东西,赶紧洗了洗手站起来迎了上去热情的打招呼。
宋冬帮忙把骡车上的东西拿下来,说道:“你来都来了,拿这么多东西作甚?赶着骡车挺累的,过几天估摸着日子我就回去了,还叫你跑这一趟。”
宋老三笑呵呵道:“没事,你爹我身体好着呢。你快把这些东西都拿屋里去吧,这些呀,都是三郎和清哥儿让带回来的,这是给你的那一份。别看他们俩远在京城,干什么事可都想着你这个亲姐姐呢。”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这次宋冬没有进京城,宋声还问起她了。听家里人说她日子过得不错,在婆家不会受气,宋声心里踏实了许多。
而且宋老三说这个话,也是有一部分为了说给另外两个妯娌听的,让他们知道宋冬下面有一个有出息的弟弟给她撑腰,让她们不敢骑到宋冬头上去。
他们在院子里还没说几句话,沈家的沈老太从外面回来了。她其实是听到村子里有路过的跟她说她家里头来人了,还赶着骡车,拉了不少东西过去。
沈老太这才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赶回来。一进门看到宋老三来了,立马笑脸相迎的将人引进了屋,脸上的笑容都快拧成一朵菊花了,赶紧让另外两个弟媳妇儿去倒茶。
坐下来之后,宋冬问道:“爹,三郎他们在京城怎么样?日子过得好不好?”
她心里也挂念着这个亲弟弟,从前挂心他读书,现在人去了京城,她挂心他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一提起这个,宋老三说不出来的神气,挺直了腰杆儿和胸脯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三郎和清哥儿在京城过的好着嘞。他们买的那个院子呀,咱们一家人去了都挤得下,晚上都在那睡,地方可宽敞了。”
宋声住的那个宅子算不上特别大,但胜在房间多,宋家的人去了,稍微挤一挤,确实住得下,但也没宋老三说的那么夸张。
不过这个时候可不就是要显摆呢吗?
宋老三把这次去京城的见闻又都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咱们三郎可有出息了,就连皇上都很看重他。现在京城里流行的那个纸,是咱们三郎想法子造出来的,厉害不?”
宋冬连连点头夸道:“厉害的很!就说咱们家三郎是个聪明的,呵呵呵呵……”
“清哥儿在京城还开了个奶茶铺子,那个奶茶我尝了,甜甜的,还挺好喝。听说生意特别好,这次咱们全家过去啊,吃喝拉撒都在三郎那,硬是没花咱们一分钱,都是清哥儿出的钱。”
这个夫郎娶的好!宋冬笑眯眯的说道“还是奶奶的眼光好,一瞧就给咱三郎瞧了个旺夫的。”
宋老三又说了玉哥儿和李满成亲的事,“李满这小子别看他不起眼,人家到了战场上打仗还挺厉害的。我听三郎说他现在当了禁卫军的小头领,神气着呢。以后在京城,三郎他们俩也算是咱们老宋家扎的根了。”
“三郎还问起你了,问你现在在婆家过得咋样?有没有受欺负?我都跟他说了,让他不用惦念着家里头,你这边有啥事儿,咱们老宋家都看顾着呢。”
宋冬听的眼眶热热的,这个弟弟自己真是没白疼他。
宋老三细细的说着在京城发生的事儿,这一聊眼看就到了晌午。沈老太没让他走,留他在家里吃了个饭。
一直等到下午,宋老三陪自己的两个外孙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去。
等他走了之后,沈老太和两个妯娌眼神放光的看着宋冬,想要看看宋老三给她拿来的布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这可都是从京城内带回来的京货!他们家真是沾了宋冬这个儿媳妇儿的光了!
再说宋家村,李满当了五品官的消息一下子传的飞快。
何兰香一家子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她眼红的都快滴血了。她埋怨老李头,说他当初怎么那么糊涂,非要答应李满签什么断绝书,现在好了,他们就在想上门认亲都没得认了。
老李头心里也委屈,当初不是想着参军入伍很大可能就回不来了嘛,他还不是为了全家着想,把这个大儿子推出去了。
可谁成想,这个儿子这么有本事,到了军营里头混得这么好,还在京城里都当了京官,算是他们整个宋家村第二有出息的了。
现在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在笑话他们,说他们家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当初还不是老李头怕死,又偏心自家小儿子,才把李满给推了出去。
现在人家有出息了,在京城做官,本来应该是他们沾光享福的,还有宋家什么事?可现在瞅瞅,人家眼里哪有他们夫妻俩?那简直恨不得直接入赘到宋家了,什么东西第一想着的都是宋家,而不是他们李家。
就因为这个,何兰香闹了好大一场气,老李头心里也有气,两个人就这么大吵了一架,谁也不服谁。弄得家里头说是要专心读书的小儿子都烦了,把他们吼了一顿,直接摔门出去了。
宋家村发生的这些事,宋声一概不知。年后他又回到翰林院坐班了,还是一如往常的清闲。
奶茶铺子也早早开门营业了,李妈妈和魏妈妈也都重新回了宋家做工。
一切都逐渐回到了以前的模样,然而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一个多月,京里又出了一件大事,一个二品大员的家里直接被查抄了。
在此之前,宋声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等到被查抄了之后,他才听说了一点情况。
原来是之前贪墨军饷的事被查到了,不过他并不是主谋,只是经手的其中一个。
但这次圣上雷厉风行,一点情面都没留,直接把人家里给查抄了,家中男的获罪流放,女的直接充入教坊司。
这还是宋声头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权利的庞大,一个二品大员,说倒台就倒台了。而且家里人还因此受到连累,不说那些年轻的男儿了,流放三千里,身子骨好一点的还好,身子骨不好的,估计根本活不到流放的地方。
而那些女眷更是可怜,充入教坊司,就意味着他们从良籍入了贱籍。景朝最低下的就是贱籍,不仅有诸多限制,还会被世人的眼光瞧不起。
这位官员还是宋声认识的一个大官,还好他官职小,跟这人没有什么往来。
听说跟这个二品大员有密切往来的人全都被查了,景帝这次也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想要以这件事立个标杆,震慑那些想要再动军饷心思的人。
但凡跟这件事稍微有些关联的,不是获罪就是入狱了。
一时之间朝廷的诏狱里面下罪了不少官员,许多人都寒蝉而立,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跟这件事有一点牵扯。
宋声来京城不到两年,头一次感触这么深刻。在京城里生存,如履薄冰四个字说的不假。
自己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夫郎有儿子,还有身后的宋家一大家子人。在这个时代,一个行差踏错就可能被株连九族、夷三族,都是常有的事。
在无权无势之前,还是脱离京城这个环境为好。
更别提自从改进了造纸术之后,敬王世子好像盯上他了一样。最近这几天总是时不时的碰到他,宋声不想成为他跟皇长孙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也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只能避着点。
想了想,宋声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翰林院五年一次的大考了,他本来指望着好好积累,等翰林院大考的时候努力表现,争取通过。这样就可以外放出去最起码能做个一州知府或者通判类的官。
可现在看这形势,不如提早出去历练一番。反正现在景朝都是看政绩决定官员升迁,即便是自己下方到地方做县令,凭着自己两世的知识,也能慢慢熬出头。
在仕途一道上,他思虑深远。毕竟现在有家人,做什么事情需得稳妥一些,万不可连累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