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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求情

岁事当长贺 耍花枪 3149 2024-10-17 10:01:41

天际方白,詹景时匆忙进了宫。

自班贺上门拜访后,这两日内心煎熬不安愈发加剧,想到陆旋因他而被困囹圄,愧疚难当,正准备上奏入宫觐见,便接到内侍传来的口谕,当即换上官袍随行。

进入殿内,詹景时跪拜叩首,伏地不起,因情绪不稳嗓音略哑:“臣有不情之请,斗胆进言,请圣上宽宏。”

赵怀熠微怔:“詹巡府何故如此?起来说话。”

詹景时稍稍抬头,却不起身,仍是看着皇帝脚下:“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叙州小将陆旋,胆识过人,武艺超群,满腹皆兵,好大将材。臣实在不忍其困于囹圄,还请圣上降旨恩赦,免其罪过。”

“他不是你亲自押回来的,为何如今又要为其求情?”赵怀熠语气听不出情绪,不辨喜怒。

詹景时道:“陆旋有功亦有过,皆应由圣上定夺,臣不能徇私不报,理应将其带回接受圣上勾决。可圣上,地方出现叛乱,是人心乱了,如今叛乱已被平定,朝廷首先需要做的是安抚人心,因此圣上才会赦免降军以示优恤,给数地减免课税、免除拖欠,以示皇恩浩荡。”

“百姓得了安抚,更重要的立下战功的将士,以血肉捐命,不仅没能得到赏赐,反而判处死罪……如何能面对三军,又如何能服天下人?还会有谁愿为国效忠?”他声声悲壮,“圣上,不可做鲜仁之君啊!”

赵怀熠面有愠色,喝道:“詹景时!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面对皇帝的怒气,詹景时毫不退缩:“臣领兵平叛,靠的是将士出生入死,如在此时不能为将士求情,臣有何颜面面对众将士?”

他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赵怀熠眼中几乎要蹦出火星子,强行按捺下怒火,咬牙切齿:“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定他死罪了?”

詹景时微愣,说出的话却已收不回,慌忙抬头,对上皇帝那双怒瞪的眼眸,立刻低下头去,重重磕在地上:“臣……臣一时情急……请圣上恕罪。”

“朕传你来,正是要与你商议此事。你倒好,进来就一通胡言乱语,还直接说朕是鲜仁之君。”赵怀熠指着他的鼻子痛斥,“说出如此狂悖之言,你蔑视君王,你大逆不道!”

詹景时额头红了一片,满面愁容,眼中带着深深悔意:“臣口不择言,罪该万死。”

赵怀熠气得不轻,呼吸急促几分,靠在椅背上,闭目平息。真是恨不得把这人拖下去,打他二十大板,简直不成体统!

察言观色的张全忠端来一杯清茶,放在赵怀熠触手可及的地方,默默退到一边。

此时谁开口都会成为矛头所指,室内静得吓人,詹景时趴在地上,手掌之下是冰冷的地砖,棉服几乎形同摆设,寒气毫无阻碍地穿透衣物侵入肌肤,背上却一身接一身地往外出着汗。

良久,赵怀熠逐渐平息情绪,端起温度适宜的茶盏,饮下一口,呼出胸中浊气。

“天铁除了作为恩赏之物,专门用来制作皇家礼器,储于内库,早有规定不可私用。陆旋有功,那双手臂,就当是朕作为赏赐给他,朕可以不再追究。”赵怀熠淡淡道。

詹景时听闻不再追究正要叩谢,却听他接着说道:“能制作天铁义肢的工匠屈指可数,只有朝廷天枢密院的工匠有资格。到底是何人敢私自替人制作天铁义肢,如此胆大妄为的工匠,岂能纵容?朕命你负责此事,限三日内,秘密审问,找出那名工匠是谁。”

领了命,詹景时从地上爬起,跪得稍长,人又紧张不已,一时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

赵怀熠皱着眉斜眼看他,没好气道:“朕身边需要敢说话、说实话的人,可也不代表你们能出言不逊,骑到朕的头上去。这次朕不跟你计较,若还有下次,等着挨板子吧!”

詹景时苦着一张脸,躬下腰去:“谢主隆恩。”

殿内的动静一点儿也不小,魏凌看着詹景时匆匆忙忙来,又灰头土脸地走,方才里边可不是一般热闹。

与前来交接班的羽林卫换了岗,魏凌揣着这份惊天密报奔向班贺那间小院子,他得第一时间告诉班贺。

谁知到了班贺宅院,只有替他开门的闵姑一人在家,阿毛去了书院,班贺早早去了官署。魏凌一拍额头,他都忘了时候,只好又往虞衡司官署跑。到了却被官署内的吏员告知,班贺到了没多久就出了门,此时并不在官署内。

这就怪了,班贺还有擅离职守的时候?又或许是去了军器局,要在那儿可就更远了。

魏凌索性不没头苍蝇似的瞎撞了,留下一句话,让班贺回来就去找他,安心回府睡大觉去了。

让魏凌扑了个空的班贺正站在一座宅邸前,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等待着前去通报府里的门房回话。

原本门房百般不情愿,只说老爷有吩咐,不提前递拜帖一律不见,班贺再三恳求,才勉强同意替他前去说一声。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门房才姗姗来迟,开了门将班贺往里迎:“班郎中,请随我来。”

远远瞧见坐在会客厅内的宅邸主人,班贺笑吟吟上前:“都虞候大人。”

自玉成县一别就再未见过的葛容钦意味不明地笑笑:“这不是近来御前得宠的班郎中吗,稀客呀。你不紧着替圣上排忧解难,怎么会有空来找我?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受宠若惊啊。”

班贺苦笑着摇头:“都虞侯别取笑下官了。”

葛容钦像是听见不可思议的话:“我哪里敢取笑你,还怕你再度略施小计,将我关进牢里去呢。”

班贺将那些话当耳旁风,直言道:“都虞侯,下官有要事相求。此事非同小可,非淳王殿下不可行。”

“你也有来求我的时候。”葛容钦鼻腔里蹦出一声,傲然道,“说吧,什么事。”

班贺望着他:“陆旋义肢被兹南巡抚发现,眼下正在刑部大牢关押候审。”

短短一句话,便让葛容钦变了脸色。班贺站立于堂中,如同一截劲竹,端正沉稳,葛容钦斟酌着他的话,脸色几番变换,再次开口:“你做出这件事,就应当料到会有今日,现在求到我头上,你的底气呢?”

“原本有底气,现在没有了。”班贺直言不讳,“我寄给淳王殿下的书信不知几时才会到,都虞侯与西北通信有特殊渠道,最短五日即可到殿下手中,下官不得不前来求助都虞侯。”

葛容钦沉默不语,班贺略加思索:“当日在玉成县为求自保,冒犯了都虞侯大人,实在是不得已之举,在这里给都虞侯赔不是了。”

说着,他屈膝就要跪下,葛容钦终于出声:“慢着,别给我在这儿装孙子,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这点小事早已过去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事你在心里记我一笔。”

“都虞侯言重了,下官哪儿敢。”班贺麻利挺直了双膝,“那传信的事……”

葛容钦瞪着他,别开脸:“哼!”

从葛府回到官署,班贺梳理着杂乱无章的思绪,就听官署内小吏前来告知魏凌曾来过。班贺勉强分出几分注意力,却想不出魏凌找来所为何事。

到了点班贺没有拖延,官服都来不及换,出官署雇了辆马车动身前往魏府。

魏凌得了通报打着哈欠出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见到大堂里坐着的班贺,打声招呼坐下,自己倒了杯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今日,兹南巡抚替人求情,被圣上痛骂一顿,骂得可凶了。”他咂叭咂叭嘴,慢悠悠倒了第二杯,这回喝得慢了些,“圣上命他私下审问,要追查替陆旋制作义肢的工匠,恭卿,你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咯。”

班贺闻言点点头:“的确。”

魏凌不满:“这是什么反应,你可是要被杀头的!”

班贺目视下方,状若沉思:“嗯。”

“啧,你这人……”魏凌无奈叹气,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算死路一条,还有得救。”

这话竟然是从魏凌口中说出,班贺忍不住侧目,他能有什么办法?

“趁着牢里的人还没出卖你,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杀人灭……”在班贺警告的眼神下,魏凌悻悻闭嘴,“就那么一说,不听就不听,反正要死的又不是我。你还有什么主意?”

“不管怎么样,先把他从牢里救出来再说。”班贺心中打定主意,起身告辞。

魏凌含了一口茶水在嘴里直咕嘟,目送班贺离开,心中不禁感慨,恭卿对这人也太上心了吧。

魏凌告知的事情并未全然没有帮助,班贺当夜再次前往刑部大牢,见到了陆旋。

两人隔着栏杆相望对坐,班贺用干净布巾浸过温水,拧干给他擦脸。

从额头到双颊,再往下,轻抬他的下巴,陆旋便顺从地扬起脸,露出最为脆弱的咽喉,在温热的布巾擦过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弄得这么狼狈,你还笑得出来。”班贺轻声道。

他一来就见陆旋脸上弄了一抹灰,自己却浑然不觉,陆旋以没有铜镜看不见脸上哪里不干净为由,让他帮忙擦擦。班贺索性请张隆弄来一盆温水,给他仔细擦一遍,就成了眼下这局面。

陆旋嘴角弧度掩饰不住:“见到你都笑不出来,那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开心?”

班贺嗔怪地瞥他一眼,侧身清洗布巾,顺口问道:“今日可见到了什么人?”

陆旋如实相告:“詹大人来过。”

班贺明知故问:“他找你有什么事?”

当着班贺的面撒谎,让陆旋的表情变得不自在,却坚持否认:“没什么事,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言归,”班贺注视的目光柔和,“你难道想一直在牢里待着?”

陆旋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不可以。”

“不行。我不想让你待在这个地方。”班贺的语气强硬了些,“詹景时再来见你,告诉他,这双手臂是我所为。”

陆旋猛地看向他:“绝无可能!”

班贺将手里的布巾扔回水里:“看来,你还不算完全了解我。”

“你要做什么?”陆旋猜到班贺要做什么,手臂伸出栏杆外,想要抓住他,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行动被限制,心中无端生出怒意与惊慌,他咬牙挤出声音,“恭卿,你不能!不能那样做!”

班贺笑道:“我有皇帝亲口承诺的无罪赦免,你这样硬扛着不说才叫做傻事。我不会让你在监牢待太久的,信我。”

他屈指在陆旋手臂上轻弹,声音里带着笑意:“嗯?”

陆旋反手去抓,却被再次避开,他用力捏着栏杆,声音哽在喉咙里,双眼死死盯着班贺。班贺不在意地笑笑:“看来你今晚不想再见到我了,那改日再见吧。”

陆旋用力捶在栏杆上,发出低哑的怒吼:“班贺!”

无视身后愤怒的声音,班贺端着半凉的水出去,交还给张隆,道过谢,昂首离开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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