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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变天

岁事当长贺 耍花枪 3153 2024-10-17 10:01:41

闵姑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

此行跟随班贺一路出力的袁志被班贺招呼留下一同吃酒,款待犒劳一番,袁志坐不住,在闵姑身旁帮着打下手,动作十分麻利。

一桌人热热闹闹地吃菜喝酒,庆祝班贺平安,倒是陆旋没怎么喝,只捡了些清淡的菜吃。

闵姑时刻注意着席上人的反应,见他如此有些担忧:“陆将军,怎么不吃菜啊?”

陆旋还未开口,班贺先他一步说道:“上火长了一嘴血泡,还没好呢。”

袁志飞快地瞟了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埋头苦吃。

陆旋嗯了声,意思意思地弯起嘴角。

孔泽佑肿着一双眼睛,笃定道:“肯定是听说师兄出事急的呗。”

班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笑容温和:“吃菜。”

孔泽佑扒拉一大口饭到嘴里,闭了嘴。

娄仕云没那个眼力见,满眼惊叹:“陆将军真是重情义,我听闻师父可能出事,也是十分伤心,没想到陆将军比我更关心师父,急出一嘴的泡。师父,这份情意非比寻常啊。”

孔泽佑补充:“倒比我更像亲兄弟。”

顾拂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那两位不声不响的话中人,心中暗道:傻泽佑,亲兄弟可不这样。

他忽然哈哈一笑:“陆将军是情深义重,不过,大家伙谁不是如此?伍主事听闻流言,那几日哭得不能自已,好几天都没缓过来。泽佑更是,这些天想起来就哭一场,你看脸上这俩小桃,起码到八月了。”

泽佑皱起鼻子,顶着俩肿眼泡忒难看,转向闵姑,一会儿给他弄俩水煮蛋敷一敷,揉一揉。

这番话把注意力引到了别处,几位好友不无感慨,情绪加持之下,又多喝了几杯。

顾拂带来的酒被喝了个底朝天,饮罢送客,伍旭与谢缘客相伴先走一步。平江侯府上马车早早在外候着,娄仕云被送出门外,拉着师父胳膊几番告别,才被娄规娄矩扶上马车。

最后剩下顾拂一人,手肘撑在桌面上,袖子滑落露出素白的手腕,两指捏着空了的陶酒壶晃了晃,笑眼醉意朦胧:“恭卿,陪我走一程?”

班贺笑笑,无奈依了他:“就陪你这醉鬼走一段。”

帮着闵姑收拾碗筷的陆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重新低下头去。

班贺手里提着灯,身旁脚步虚浮的顾拂忽然靠近了,面无表情,目光如幽夜中的两点鬼火,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顾拂幽幽地说:“恭卿,你不要怕,和我说实话,那小子是不是把你糟蹋了?”

班贺哭笑不得:“这话怎么说的,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什么糟蹋不糟蹋的。”

完了,听这话那多半是真的了。

顾拂长长叹了口气,恭卿如此坦然,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小子还真敢。”顾拂说。

“我也有一半责任。”班贺说。

顾拂嘴里一阵嘟囔,摇摇头:“算了,比起其他的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班贺轻松的心情尽数收敛,问道:“有什么要紧事?”

顾拂望着罕见星子的夜空,喃喃道:“恭卿,要变天了。”

“是不是与皇帝有关的事?”班贺追问。

顾拂却不答,只是平静看着他:“这一路难走,有人与你作伴也是好事。”

他垂眸从班贺手中拿过提灯,光从前方照着他,只留给班贺一道黑色剪影,跟随灯光摇晃漂浮。

那一直以来在班贺眼中如同江湖骗子的假道士,在这光影中身影变得虚幻不可捉摸。

那句话与班贺心中猜想不谋而合,只等一个佐证。

若是事情真的发生,他能做什么?他该如何做?班贺牙根咬紧,回到院里。

陆旋还坐在门外等他,见他回来,站起身。班贺快步上前,将他拉进房中,紧紧关上了房门。

陆旋有些意外班贺的反常,却只是默默任由他摆布。想必是顾拂说了些什么,等待他主动说出口。

班贺面色凝重:“言归,或许,你暂时不能离开京城。”

陆旋眉宇间冒出些许困惑:“是顾道长和你说了什么?”

“总之,想办法留在京城,其他的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班贺心中因顾拂的话惊疑不定。

顾拂从未对他说过如此严重的话。是京城要变天了,还是这天下要变天了?

这天下,除了当今天子,还有谁有资格被称为天呢?

意识到什么,陆旋感受班贺深深的忧虑,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他便照做。

这世上他谁都可以不信,唯独班贺不能不信。

第二日一早,陆旋便回到自己府中,向上告病,闭门不出。

恰巧在这之后,远在西北的淳王想要召回铁羽营,也被陆旋以同样的理由回拒。

将领身体有恙,强行召去西北也并无益处,淳王并未强求,只让他好好休养,便不再过问。

当下主持朝政的是辅政的宁王,班贺出于私心隐瞒下军器买卖之事,将榆河军器局所发生的事情大事化小,借着张宽柳的布局,此前变乱归咎于作祟的山匪。

与张宽柳一同合伙的榆河军器局大使李友喜,不能再留。班贺以李友喜办事不力、延误生产、能力不足等缘由将他撤换永不复用,由他带去的军匠徐藻接任大使一职。

宁王正为朝政操心,兼之担心宫中皇帝,对班贺信任,因此汇报并未深究,听闻张宽柳死讯只是惋惜,派了将领接任,就此揭过。

顺利过了宁王那关,班贺心中却不能轻松,因自己的私心瞒报与滥用职权而生出种种复杂的情绪。

惭愧与心虚皆有之,更多的是,他清楚主要手握权力,这就不会是最后一次,还会有更多非正当的“事急从权”。

班贺明面上不动声色,但还是没能忍住,私下里去了一趟魏凌府上。

见到班贺,魏凌欣喜不已:“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见你一面,没想到你先来了。你是不知道,听闻你在外面出事,我急得恨不得带兵去扫平山贼窝,荡平榆河镇的山!”

班贺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不过,听起来,你这些日子很是忙碌?”

魏凌面上笑容淡了些,注视眼前班贺,欲言又止,站起身背着双手走了几步,又下定决心似的,坐了回来。

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凝重:“恭卿,皇帝的身体,怕是……”

班贺沉声问道:“太医的诊断?”

“太医无法诊断。”魏凌说道。

皇帝自继位以来,只让吕仲良吕太医为其诊治,这回皇帝病倒,吕太医的医治似乎未能凑效。国舅华明德借机向太后推举了另一位太医。

但那位太医却在查看过皇帝情况后,向太后跪求原谅,自惭哭诉自己医术不精,远不如吕太医,不能为皇帝诊断医治。气得太后训斥他一顿,连带着推举他的华明德也被责备了一番,却也无可奈何。

这看似滑稽的场面,却给出了最危险的信号。

那位太医根本不是医术不精,而是明白自己无力回天,不敢接手医治。

班贺想明白这一点,登时面上少了些血色。

他与魏凌的交情好,但不代表魏凌会什么话都同他说,尤其是牵扯到皇帝。

魏凌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该避嫌该闭嘴的分得门清。在宫里当差,最忌讳的便是嘴松,尤其当今皇帝用人谨慎。

虽然魏凌出身武勋才得以在宫里当差,但能在御前这么长时间,也靠着自己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

会对班贺说出这句话,事情就已经到了一定地步。他必须提醒班贺,早日另择墙头,而不是傻傻立在当今皇帝这片朝不保夕的危墙之下。

班贺站起身:“今日叨扰,我先回去了,不必远送。”

魏凌跟着起身:“恭卿……”

班贺点点头:“我明白,绝不会向外宣扬,出了这扇门,我便忘了。”

魏凌送他至大门外,郑重道:“你大可不必慌张,凡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必定不会推辞。”

班贺笑着道:“有此好友,是班某毕生的荣幸。”

魏凌目送他远去,眉头微微皱起。

他心中对班贺的处境再清楚不过。

班贺是靠着皇帝庇佑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任工部侍郎看似风光,事实上,出了工部,他再无任何权柄,在朝中孤立无援——非要算上,陆旋勉强算一个。

可一个工匠杂途出身的工部官员,与一名武将,没了皇帝庇佑,在这官僚横行的朝堂上岂有立锥之地?

朝堂动荡最大的隐患是当今皇帝无子,若皇帝驾崩,未定的皇位继承者将是所有势力争夺的对象,到时,将会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都是浪潮倾覆下岌岌可危的草芥。

从魏凌府上回来,班贺立即行动起来,上疏请求面见皇帝,理所当然被拒绝了。

但他并未放弃,立刻转而求见太后,说明是为农耕机械之事。

被太后拒绝两回,班贺锲而不舍,终于在第三回获得了太后的恩准,得以入宫。

班贺毫不迟疑,准备周全,整理仪表入了宫。

太后华清夷其实并不想见班贺,见到他前来,吩咐人赐座,面上笑容浅淡,道:“班侍郎为何如此急切,这些公务如此紧急么?皇帝静养不能见的不止班侍郎一人,送到我这儿来的,你也是少数。”

班贺神色诚恳,语气真挚:“微臣知晓几次三番求见,的确失礼,这些公务也确实不在这一两日。不过臣是出于一片孝心,陛下让臣为官以来,就对火器机械之事无比重视,隔三差五便会召臣入宫说明近况,每每得到好消息,便会龙颜大悦。”

话说到此,华清夷似乎也想起来,神色柔和许多。

班贺继续说道:“臣不过是想,陛下需要静养,或许得知一些好消息,陛下心情愉悦,身体也能好得快些。既然臣不能见到陛下,那么由太后亲口转告,太后与陛下也能说说话,岂不是好事一桩?”

“班侍郎所说有理。”经他这么一说,华清夷显然对班贺呈上的奏疏多了几分兴致,当场翻阅起来。

班贺暗暗舒出一口气,比他想象得要顺利得多。

这也要归功于皇帝平日对太后耳濡目染,明确表现出自己偏好,才让太后对这些上了心。

班贺从旁解说,浅显易懂,华清夷听得入神,不时点头赞许。

班贺垂首恭敬道:“陛下一直想见太平盛世,民有所养,四海无闲田,这是陛下的心愿,亦是臣为之倾尽全力的目标。能得到太后赞许,是微臣的荣幸。”

华清夷目光从奏疏移到他的脸上,略带愁容的眉目舒展:“班侍郎有心了,这些便由我向皇帝转述,日后若有新进展,也可来见我。”

班贺俯身跪拜:“是,臣领命,谢太后。”

从太后宫中走出,班贺笼在袖中紧握的拳徐徐展开。目光笃定,比往日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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