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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回避

岁事当长贺 耍花枪 3011 2024-10-17 10:01:41

劲不能两头使,一方容不下两个领头人。陆旋从一开始就没谋权的打算,反倒是石士轻千防万防促成了这副局面,安排自己人接手各处,峦安城俨然在他的掌握中。

死在这次战役中的兄弟尸骨被带回,无法回到家乡,只能就地收殓下葬,入土为安。

铁羽营士兵全部早早准备好了遗书,不识字的,就请人替他们写,战前交给上级军官,抱着必死的觉悟上战场。因此,他们每一次从战场上生还,都是赚来的。

陆旋看着摆在面前等待送到家人手中的信件,凝视片刻,身旁袁志动了动,方才回神般问道:“给阵亡烈士家属的抚恤,是多少来着?”

袁志道:“按之前定下的,若家中有子,可继承军职,抚恤五十两。若家中无子继承,但有父母妻子在,抚恤三十两,外加三年全饷,三年后每年半饷,月米六斗。”

陆旋:“这些兄弟,无论家中有无儿子继承,每户给抚恤银八十两,其他的都不能少。伤兵每人赏五十两,余下兄弟,每人三十两。”

袁志点头:“是,将军。”

陆旋在城外找了一块开阔处,为死去的兄弟与踏白修坟立冢。带上铁羽营全部兄弟,一齐送了他们一程。

那地方面向西南、西北都一览无余,没有山隘遮挡,可让它望见踏破西北,也可回望故里。

马骨被陆旋收了起来,剩下那张完整剥下的马皮被送到了城内皮匠手里,硝制成防腐皮革留在身边。

日后等他想好了,做成可以随身携带的器具,例如箭囊之类的,做个念想。

那位被俘的满赤仑王子诺加,与其他俘虏分隔关押,陆旋派了专人看守。

峦安这类边境之城,本就有不少外族人混居,收容逃人降卒也是常事,青焰卫中就有不乏此类人。

鱼龙混杂意味着风险,少不了外族派来的细作探子混在其中,青焰卫也是因此屡遭诟病。诺加必须派人严加看管,也要严防城内奸细作乱。

在陆旋的严查下,揪出好几个潜藏在城内的可疑之人,一概关押起来,宁可错关不可放过。

若是撒都海大军发起攻城,城内这些人趁机作乱,里应外合之下,要守住城防就难了。

他们必须将隐患扼杀在苗头还未冒出时。

延光八年一月初,撒都海开始发起进攻,但都被城外战壕拦下。

朝廷军手中大炮威力巨大,遭遇敌袭便开火,百步外便被接连而来的炮弹破开阵型,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溃退。

但敌军一直没有放弃,几次发起偷袭,屡败屡战,持续两个月都不肯退兵。

数十里外,撒都海军营主将大帐内,率领军队的是大将孛哈库。他满脸络腮胡,双眼掩在长而浓密的眉毛下,双颊生着横肉,生得虎背熊腰,野狼皮毛制成的袄下身躯壮似一座山。

他大声训斥着麾下几个手下,如雷鸣般传到帐外。

“你们不是勇猛的巴额真,为什么这样轻易就被打退?”

巴额真是撒都海最勇猛的勇士所组成的护军,他们向来在战场上冲在最前方,现在却根本无法近城。

一名巴额真统领说道:“汉军的大炮、火铳实在厉害,勇士已经拼尽了全力……”

孛哈库用力挥舞大掌:“如果真的拼尽了全力,那么我看到的就会是英勇就义的尸体,而不是还站在这里狡辩的口舌!”

“是!”

不再寻找任何理由,孛哈库重重坐下,久久不再开口,帐内登时鸦雀无声。

“那些大炮、火铳,的确威力巨大。”孛哈库面容阴沉。

他并非只有武勇之人,强悍外表下更有着城府计谋,攻下这座城的几率微乎其微,必须要想别的办法了。

孛哈库抬眼,眸中闪烁两道精光。

那就,把强大的武器夺过来。

城内粮食充足,至少还能坚持半年。陆旋稳中求胜,不出城应战,熬的就是看谁先坚持不住。

终于在三月中,撒都海军物资严重匮乏,迟迟得不到补给,又忌惮城内派兵突袭不敢分兵去别处劫掠,最终只能无奈退兵。

透过千里眼,看着敌军旗帜消失在视野中,陆旋仍不能完全放心,派出夜枭跟随,跟踪敌军动向。

石士轻直到最后都没有再与陆旋唱反调,见到敌军退去,与陆旋客套恭维了几句,像是之前的龃龉不曾存在过。没能开个好头,至少以好散终了。

这份表面功夫,若是陆旋没有拦截过一封送去京城的信,或许能够粉饰太平到离开。

可惜的是,他看到了那封出自监军张泰的信。

为防止奸细向外传递消息,陆旋暗中严格管控向外传出的信件文书,对内容也进行审阅,那封信内容颇为敏感,落到了他手中。

信中将陆旋在峦安的所作所为严加批判,斥责他违抗军令,以下犯上,横加夺权。

那些事情,他似乎做过,又似乎不像是信中所写的那样。

陆旋最终只是将信装回信封里,原样寄出。

淳王得到峦安城守住的消息,并未让陆旋返回泰宁,而是给了他另一个任务——将被俘的诺加王子押送入京。

诺加对陆旋说的话,陆旋同样转述给了淳王,也阐明自己所想。

诚然,得到一个愿意服从兖朝的部族首领,比为踏白送去一个陪葬更重要,但诺加所说的话不能轻信。现在放了他,回到自己部族里,那些话连一个屁都不如。

陆旋迟迟不理会诺加,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是不能明着回应。

有些人,有些话不必言明自然会做。有些人,得亲耳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有的人,光听他说出来还不行,红口白牙上下那么一碰,说反口就反了。

只有诺加那位叔叔切金真的夺得汗位,而他自己再无仰仗,不得不求助於天子,请朝廷出兵帮他,那时他才会真正心悦诚服,感恩戴德。

放到京城天子眼下,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是陆旋抓住的,那就由他亲自押送回京,当面受赏。

延光八年四月,陆旋率铁羽营押送满赤仑王子诺加回到京城。

回京后一切事宜陆旋都显得兴致不高,完成自己该做的,就回到了自己那座将军府上。

班贺早几日就听闻陆旋要回来的消息,这一去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见到也是好事,在官署便难掩心中期待。

可没想到,入夜也没见陆旋过来。

坐在灯下等了半晌,班贺撑着下颌,陷入短暂迷茫。

不对劲,这不像是陆言归的作风,他平常都恨不得放下一切跑过来,这回出去一趟转性了?变得更为稳重……还是出去时间太短,没那么想见自己?

乱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没的,班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哑然失笑,握拳捶了捶前额,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女儿心态,还患得患失起来了。

将杂念抛在脑后,熄灯回到床上躺下。不来就不来,早些休息也好,那小子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

闭眼半晌,没有丁点睡意,班贺抬起眼睑,无声叹出一口气。

真是转了性子倒是好的,就怕遇到了什么事。

那家伙生怕告诉他自己吃了什么苦头,那会儿在叙州军营里挨了军杖,愣是一个字没透露,还是从孙校尉口中得知的。

在床上翻了个身,班贺还是不能违心,他没法不当一回事,明日若是再不见人,他就亲自去将军府一趟。

不省心的小子。

第二日一早,院门被敲响,班贺在房里整理衣冠,听见闵姑开了门,心中一动,匆忙将衣带系好,走出门去。见到的却不是陆旋,而是鲁北平。

鲁北平笑得大大咧咧,招呼一声:“班侍郎!”

班贺笑笑:“是你啊,怎么来这么早?”

“不是我哥回来了么,我来看看。”鲁北平笑着往院里看,片刻,笑容收敛了些,看着班贺平静的面容,才反应过来,“我哥没在这儿?”

语气惊讶不解,像是见到什么奇异场景。

班贺摇摇头:“他有自己的将军府,不该先去那儿找吗?”

谁不知道他哥每回都是先来这小院,鲁北平知道这话这会儿不该说,嘿嘿笑了声打哈哈过去了。

“我哥没在,我也可以是来拜访班侍郎的。”鲁北平改了口,“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来亲自向班侍郎问个好。”

班贺微微一笑:“你有心了,我好得很,闵姑也身子骨硬朗。”

“班侍郎还得去官署,我就先走了。”鲁北平不耽误时候,说完话转身就走。

班贺去了工部官署,这段时日忙着监制第一批辅助耕田机械,这些机械下放到地方,将是福泽万民的举措。

忙起来暂时将一切放在一边,到了散值的时候,却在官署听到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远在峦安的监军发回的信函中,是状告陆旋在峦安时不听从总兵指挥,贸然行事,冲动应战指使朝廷军队死伤惨重。之后畏缩避战,在城内却欺压同僚,争权夺势。

班贺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心情越发沉重。

监军在外充当皇帝眼线,并不绝对公平公正,若是有利可图,黑白颠倒的事班贺还少见了?

那些话班贺一句都不信,既定事实也能在他们的春秋笔法下,变得迥然相反。

这封信件能传出来,皇帝想必也看到了,陆旋这回受到非议在所难免。

将那番话深入思索一番,班贺隐约察觉到陆旋这回闭门不出的关键。

这是头一回,在陆旋的主领下折损将士,铁羽营想必未能幸免。还要被同僚这样指责,心里怎么能好过。

若真是这样,就有点伤脑筋了。

等班贺从官署回去,见到捧着热茶左顾右盼的孔泽佑,闵姑拿了些吃食给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那小碟已经空了一半。

又想起那茬来,班贺心头莫名惆怅,明知故问:“在裕王府上住得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孔泽佑龇牙一笑:“我来见旋哥呀,谁成想回来早了。一会儿晚饭我也在这儿吃。”

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在这儿能见到人。班贺一面往房里走,一面说道:“你旋哥今日不会来了。”

“啊?”孔泽佑一脑门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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