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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赔罪

岁事当长贺 耍花枪 3841 2024-10-17 10:01:41

这世上,没有最幸灾乐祸,只有更幸灾乐祸。

袁志在将军帐里跪下认错,觑着陆旋不动声色的脸,束手束脚不敢有多余动作。看到高有光和何承慕两个站在一块儿捧腹大笑,后槽牙差点没咬碎。

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帮着求情就算了,竟然还有脸找将军提当初在偈人寨子里违反军纪挨鞭子那件事!

“将军,当初我违反军纪挨的打可不轻,您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何承慕巴巴跟在陆旋身旁打转,“咱们铁羽营有着铁令,绝不能对无辜百姓出手,你看他做这事多过分,抽得人家姑娘血肉模糊呀!啧啧。”

他龇牙咧嘴,活像亲眼见过。

袁志跪在帐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哪里来的血肉模糊?老高,你说,我抽得有那么严重吗?”

高有光面露为难,颇为做作:“哎呀,这话我可不好说,毕竟又不是抽在我身上,我这皮糙肉厚的,就算被抽得再疼也能忍,人家问我高低得说句不疼。可那是个姑娘,没准弹个指头都能给人疼哭了。”

袁志:“……”这到底是帮什么兄弟?

那两人得意得不像话,陆旋抬手压了压,差不多得了,那两个才安分下来。

“无论事出何因,你用鞭子抽了人家是不争的事实。”陆旋说,“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去给人家赔礼谢罪,直到取得原谅为止。”

“是。”袁志回答得垂头丧气,知道自己那件事处理得鲁莽,回想那姑娘凄惨模样,似乎真有些过分了。

他默然低头,对这惩罚没有异议。

“不过,我铁羽营的人,也不好在外出丑,这件事不要外传,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陆旋想了想,看向何承慕,指着袁志,“小何,你去那村子里看看,送些赔礼去,买东西的钱就从他军饷里扣。等姑娘好些了,带她到这儿来,好好赔个罪。”

“得令!”何承慕挤眉弄眼地走了出去,有陆旋的命令背书,他可得好好补偿补偿那姑娘。

袁志一阵肉疼,他就该当场转头就走,即便事后后悔也只是良心受谴责,而不是像现在,良心、肉体、钱袋都受到惩罚。

“起来吧。”陆旋下了令,这事就暂且搁下,先处理其他事。

袁志仍耷拉着脑袋,陆旋瞥他一眼:“行了,我又没说这件事怪你,现在也没说要罚你,摆着个脸做什么。”

袁志抬起头:“早知道,我就不管这个闲事了。”

“为什么不管,遇见不平事,你做得对,不过方式有待商榷。”陆旋满不在意,“现在人家姑娘心里恐怕有怨,不过也不是要紧事。”

袁志抬头挺胸:“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陆旋笑着点头:“没错。”

经过袁志和其他人这几日跑动,起到不小作用,各处乡镇来了不少青壮年应征,起码身体素质达标。

招来的新兵需要训练,陆旋安排了几个靠得住的带领新兵,自己则跟着府衙派来的几个官员了解本地情形。

桌面摊开一份地图,正是那几位随员其中一位呈上的。

那位候补州判文义友应举三次不第,得了这么个为官的资格,但不是有资格便有官做,他在这位子上等了五六年,仍是没轮到他。

不久前,他收到一封旧友书信,读过才知道那是一封遗书。

当年同窗友人与他有着相同境遇,得了个候补知县的名头,却迟迟没能补缺上任,这些年靠着典当度日。房产物件当得干净,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想回乡也没得法子,最终一根腰带吊死在房梁上。

此次得知能随营听候差遣,文义友比其他几个都要上心。

若是得了胜,有了功劳,他的仕途不就有了希望?到时扶摇直上,也不枉多年苦读,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

文义友得空就找来与陆旋讨论,从哪儿适合进军,哪儿适合退兵,数道山谷可以做埋伏,还有几个安营扎寨的绝佳位置。

说得很好,陆旋也听得进去,但他实在聒噪,刷了好几天存在感,陆旋索性给他派个任务,到处打听土匪的位置,好一一剿灭。

实打实立功机遇在当前,文义友当即应下,带着人就出去了,不然现在这帐里还得多个文义友。

不提是攻打还是招抚,得先找到目标才是,打探消息收集敌方所有信息,知己知彼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袁志出去跑了这些天,也沿途打听过土匪出没地点,回来上报给陆旋,再对着地图研究当前形势。

随着打探范围扩大,周围一山一水都在脑中成型,山势高低,水流缓急,布局铺开,此处盘踞的势力也逐渐清晰。

陆旋收好图纸,袁志忽然发问:“将军,我们招抚的筹码是什么?”

筹码?金钱?美人?这些都比不过权势。在陆旋看来,若是能够招安的匪徒,都不是被这些蝇头小利打动,而是早已有了归降的念头,接受招安不过是顺势而为。

这些土匪作乱,当地官府无力,防营孱弱,若是真有反心,大可学做当年的程大全,杀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去谋一条生路。

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不走上绝路,便是为了有一条后路。

陆旋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若要富,跟着行在卖酒醋。”

袁志眉毛拧了起来:“让这些土匪收编入军营?”

陆旋不置可否:“朝廷没有拨银两给我,我哪里能空口许诺。唯有这个,是朝廷能给的。”

袁志小声嘀咕:“我可不想和这群匪类为伍,性命哪里敢交付给这些人。”

陆旋笑笑:“到时候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他们就好做绿林好汉,那就只能打了。”

三日后,何承慕欢天喜地地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受了袁志一顿鞭打的姑娘身体好了不少,能在床上自己坐起来了!

这叫个屁的好了不少?不大点儿的婴孩翻身才叫稀奇事呢,这话听着都不像好话。

袁志梗着脖子瞪他,何承慕得意地和高有光站在同一战线: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天经地义,苍天饶过谁。

姑娘家的身体本就不能和眼前这帮摸爬滚打惯了的人比,况且在那六鞭之前,也不知被绑着受了几日冻,哪儿能好那么快。

等了小半月,陆旋不含糊,派了几个人去把那姑娘带来,只叮嘱他们见机行事,尽量别引起骚动。

青天白日从村里抢个姑娘走,不引起骚动不可能,但凡有点脑子都会选择晚上。于是几个人半夜蒙着脸偷偷潜入村子,捂嘴的捂嘴,抬腿的抬腿,连夜把姑娘连被子抬回了营房,小心谨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村里的狗都没叫唤。

以至于陆旋见到方束禾时,她裹着一床旧被子缩在墙边,清丽柔美的面孔只剩惊惶万状,看着几个蒙面人哭得不能自已,差点就要撞墙以死明志了。

陆旋看向带头的何承慕:这就是你们的见机行事?

何承慕龇出一口牙:你就说干没干成吧!

跟在后边进来的袁志看着这场面一愣,转向何承慕的眼神鄙夷:还说我行事过分,你们这比我过分多了!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继续进行了。

陆旋摆摆手,让其他几个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方束禾看见袁志那张脸,顿时忘了哭,眼中怨愤仇恨一并迸发,在轻易能要了自己命的人面前也毫不掩饰。

“姑娘,你认得他吧?”陆旋率先开口。

方束禾仰脸望了望他,这些人站在一起,他们都是一伙的。

心里清楚这件事,方束禾低下头闭口不言。

陆旋沉声道:“实不相瞒,他是我的部下。那日他做了伤害姑娘的事,我已知晓。今日请姑娘过来,是为了让他给姑娘道歉。”

方束禾眼睑都不曾动一下,一丘之貉的话在她耳中无异于猫哭耗子假慈悲,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歉方式?

这些人,若是强迫……她就咬舌自尽,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陆旋眼神示意,袁志开口道:“那日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方束禾听见他的声音一阵瑟缩。

身上的鞭伤结了血痂,白天夜里疼痛难忍,躺在床榻上,稍有不慎便碰到了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这几日才好了些。更令人恐惧的是脑海里那对她痛下狠手的人,她梦里都能被带血的鞭影惊醒。

无辜遭人鞭打,还要强迫说出原谅,方束禾死都不会让他们如愿,嘴角颤抖,咬牙说道:“我不会原谅他!”

袁志目光黯淡,直想往陆旋身后退,却听陆旋冷冷说了声:“跪下。脱了身上的棉袍。”

袁志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低头脱下身上棉袍,露出单薄的中衣来。想了想,免得弄破衣裳,他干脆将中衣也脱去,露出胸膛。

方束禾紧紧闭上双眼,将脸埋了起来。

陆旋取过皮鞭:“姑娘,我铁羽营决不容许一兵一卒欺压平民百姓。他用鞭子抽了你,我就当着你的面,将那些鞭子还给他。”

他手腕微动,用力一挥,皮鞭噼啪作响,狠狠抽在袁志的背上,立竿见影出现一道血痕。

抽人的手法也相似,每一鞭都要停顿一下,保证他人看得清楚。

而这里唯一的观者只有方束禾,她紧闭双眼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耳朵却能清晰听见皮肉被抽打的声音,每一鞭都吓得她浑身一颤,自身受过此痛叫她更为敏感,身上的伤仿佛又来了一遍。

无心去数,不知抽了几鞭,她终于鼓起勇气,微张眼睑看了一眼,宽阔的背上鞭痕纵横交错,早已远超自身鞭痕的数目。

袁志挨了鞭子,虽然强撑着不叫不动,身体却一次次被用力的皮鞭带得直晃,紧握的双拳发抖,痛得冒出一身汗。

见他们是动真格的,方束禾不安慌张起来。

那有多痛,她知道的。但她说不出口,明明是这人活该,这是应得的惩罚……

“别……别打了……别打了!”

方束禾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悲痛。

她捂脸啜泣,纵是心中仍旧埋怨,也不忍看着他人受苦。

陆旋停了手,袁志也松了口气,双手攥紧了裤子,擦了擦掌心的汗——再被抽两下,没准他也得昏厥过去。

“你原谅他了?”陆旋问。

方束禾默默抹掉眼泪,低垂着头:“嗯。”

陆旋放下鞭子:“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袁志看她两眼,又说了声对不住,不想方才忍疼忍得过分,嗓子憋哑了,听起来跟哽咽了似的。

方束禾湿漉漉的双眼望着他,嗫嚅两下,还是没能说出话。

安排人把那姑娘送回去,陆旋甩手回去睡了,谁的烂摊子谁自己收拾。

袁志跌坐在原地,疼得身体扭起来,往后探的手不敢碰,紧紧握成了拳。脱了一半的棉袍疼得半天穿不上,像不像样子另说,不穿衣服就这么走出去会冷……外边多冷啊。

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听见门外脚步声,袁志偏头看去,何承慕龇着牙回来:“还坐这儿呢?是不是疼得走不动路,哥哥来背你!”

也就这会儿能占点口头便宜,何承慕让其他人把姑娘送回去,自己半路折返,看看袁志有没有被抽出大问题来。

袁志嘁地一笑,抬起一条胳膊:“帮我把衣服穿上,冷。”

“叫你没事跑去抽人家,活该,嘿。”何承慕掩饰不住的偷笑。

袁志嘶了两声:“见人挨打就这么高兴?”

何承慕如实回答:“打别人没这么高兴的。”

袁志撇撇嘴:“你下回惹祸,我再也不帮你了。你们这回这么干,将军也记着呢。”

何承慕绕到他身后没说话,袁志喂了声,他才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别吵。

“你在干什么?”袁志忍不住回头,不是让他帮着穿衣服,怎么半天没动静。

何承慕抬手把他的头转回去,半晌,幽幽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将军还是偏心了,他才抽了你十七鞭,少了那么多呢……”

袁志忍无可忍,抓着他的头顶往下按,你还数数是吧!

自诩铁骨铮铮的汉子,袁志只上药歇了一天,隔天便顶着一身鞭伤骑马四处奔走,潇洒自如。

何承慕怨念地注视那个背影,太可恶了,被这家伙装到了!

陆旋拍着他的肩安慰:“的确没你那时候伤得严重。我下手很有分寸,皮肉伤而已,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何承慕转头看去,语气迟疑:“按道理我应该相信……”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我都是用的小力,怕就怕打重了,重在小惩大诫,一下成了内伤可就得不偿失。不过放心,以后再打你们,我就不亲自动手了,找有经验的老师傅来。”陆旋语气平淡且认真。

何承慕惊恐瞪大双眼:“还有以后?!”

陆旋:“你们不犯错,当然就没有以后。”

何承慕严肃起来,握紧拳头:“这样说的话,那还真保不齐。”

陆旋无语:“你就对不犯错这么没自信?”

何承慕语气沉痛:“老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陆旋:“……这话用在这儿合适吗?”

何承慕不知道,他的文化水平只能支持他理解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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