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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恻隐

岁事当长贺 耍花枪 3031 2024-10-17 10:01:41

似是有所感应,班贺抬头,看着摇晃的灯火,手在依偎着他熟睡的陆旋背上轻拍,节奏缓慢。

已经运走的火器没法收回了,这次的这批,因为袁志撞破还没来得及发出。班贺什么都没从张宽柳那里拿走,留下足够的时间给他销毁。

这件事,班贺希望就此为止。

他是为军器局减产一事而来,从未想过遇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光景。身为工部侍郎,在这件事中,他职权内能做的,只有严加监管各地军器局。

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是他对张宽柳的承诺。

班贺苦恼地敛眉,他又何尝不是不想伤害更多的人?

身旁陆旋长途奔赴,需要休整。等他休息好了,他们就得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陆旋孤身前来的同时,也带来一个不详的消息。

皇帝竟然拒绝接见大臣,无论是皇帝本人的旨意,还是太后的懿旨,都预示着宫内不同寻常的变故。

皇帝带病处理朝政是常事,以那位的性子,若非身体非常不适,实在万不得已,哪里会轻易将奏折放下。

皇帝忽然病重,之前没有半点征兆,这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事。

世事变化无常,不知会出现何种变数,必须尽快回京。

睡过一晚,陆旋天未亮便睁了眼,班贺还未睡醒,强撑着睁开眼,目光迷蒙睡眼惺忪。

陆旋情不自禁亲吻他的嘴角,轻柔温暖的吻叫人更加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撑开的眼睑又落了回去。

亲吻持续了好一会儿,班贺才恍然回神,清醒过来。

可惜不是缠绵的时候,地方也不对,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起来,迅速分开穿衣穿鞋。

数日来难得睡了个好觉,陆旋养足了精神,去官驿为班贺借一匹马来。

“袁志。”陆旋叫了声。

袁志从昨日起就如惊弓之鸟,一点小动静就能让他吓一跳。

面对陆旋狐疑的眼神,袁志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将军,有什么吩咐?”

“我们准备回都城,班侍郎落在军器局的东西,你去帮忙取来。”陆旋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袁志转头跑了。正好他现在不好意思看班贺,忙得脚不沾地才好呢。

但他忘了,取东西回来,也还是要见班贺的。

袁志低头盯着鞋尖,班贺道谢他也只知道猛摇头,弄得本打算坦坦荡荡的班贺也不自在起来。

瞥了眼敢想敢做的陆旋,班贺目光谴责:昨日当着袁志的面也太乱来了。

陆旋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反正早晚会知道的。

而且,他怀疑身边人早看出端倪来了。

袁志的确早看出点不同寻常来。但事情都是如此,不挑破说明,哪怕露出再多马脚的事情也能装作不知道。一旦挑明了,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也是堂而皇之。

军营里也不乏交往过密,生出别样情愫的,陆将军与班侍郎亦是凡人,交情那么好,是这等关系也不奇怪。

袁志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昨儿看到那一幕,他心惊担颤跟挨了一道雷劈似的,他也不想表现如此明显,可确实控制不住。

陆旋托着班贺上马,无视袁志,不必理会他。

吃过早饭,三人正式出发。

马匹出城上了官道,忽然望见一人站在路中,手中似乎拿着武器,班贺拉了拉缰绳,放缓速度。

拦在官道正中的曾阿贵手中端着一把鸟铳,对准了来路的三匹马,眼中满是仇恨。

班贺拦下伸手去摸弩机的陆旋:“不要伤他。”

陆旋仍是将弩机握在手中:“以防万一。”

班贺望着曾阿贵:“你要做什么?”

曾阿贵声音嘶哑:“为我义父报仇。”

“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那张将军必然已经做出了选择。”班贺说道,“难道张将军没有跟你说,让你不要想着复仇?”

“他说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曾阿贵激动起来,双手颤抖。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这里等候,身体有些僵硬,面色铁青惨淡。若是夜间见了,尤恐是撞了鬼。

“我要为义父报仇,杀了你们!”

班贺听着他的话,处在火铳铳口之下,却未有一丝恐惧,反而面带怜悯:“你义父是聪明人,你却不是。你想毁了你义父的希望,让他走都走得不安。”

曾阿贵愤怒大吼:“你知道什么!我不会听从你说的话,是你害死我义父的!”

“你以为你义父为什么会听我的?”班贺声音严厉起来,近乎呵斥,“因为他不想背上造反的罪名,不想你们变成乱臣贼子!他愿以一己担下所有罪名,换取你们安然无恙。你在这里杀了我,是想让他白白丢了性命,坐实这一切吗!”

曾阿贵双手颤抖剧烈,却端着鸟铳不肯放下。剧烈呼吸起伏的身躯,昭示着他的外强中干。

“你义父知晓自己做了错事,所以愿以命相抵,换取其他人安稳生存下去。而你,却想在官道上截杀我。你以为只有你一条贱命不足为惜?我死了,朝廷会派遣其他人来查,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

班贺恨铁不成钢:“你年轻气盛,做事不考虑后果,哪怕必须杀了我,也不该在这里。你用火铳,就算一发击中,装填第二发时另外两人也已经到了你跟前,根本跑不掉。做事不干不净,你不仅报不了仇,只会成为其他人的累赘。”

曾阿贵搭在悬刀上的手指几度屈伸,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扣下。

班贺言辞激烈,重重击在他的心上,在耳边不断重复,他终于崩溃,将火铳狠狠掷在地上,伏地痛哭。

三匹马从他身边走过,不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陆旋脑中不知想着什么,放缓脚步,回头垂眸看着那陷入绝望的小卒。

握着弩机的手微微动了动。

“言归,”班贺脸偏过一点来,“走了。”

“嗯。”陆旋收回目光,轻夹马腹快走几步跟上。

恭卿不愿见他杀这些人,陆旋只能克制。至少,在他面前不行。

纵马前行,将那身影遥遥甩在身后,陆旋忽然说道:“你对那小子起了恻隐之心。”

班贺并不否认。

陆旋抿着唇,鼻腔里冷不丁蹦出一声:“哼。”

“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你,像以前的你。”班贺说。

“那小子?像我?”陆旋像是听到极其荒唐的话,不敢苟同,轻蔑昂首,“我看不出来有哪一点相似。”

班贺扬手在马臀上轻轻抽打,加快了速度,迎面的风更大,猛烈吹拂,像是能卷走一切重负。

他声音放轻了:“约摸是,那种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的莽劲儿吧。”

声音混在风里,陆旋只听了个大概,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听见的那样,班贺却怎么也不肯再重复一遍了。

他对放过那人耿耿于怀,面上不痛快。班贺不知道他在计较什么,说道:“反正,往后不会再见到他了。”

陆旋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你总是心慈手软,又广发善心,看谁可怜都惦记着。”

班贺瞥他一眼,轻飘飘道:“我惦记你,可不是看你可怜。你一点儿也不可怜,你恨不得吃了我呢。”

陆旋一哽,瞪着他,要说什么没说出来,又抿着唇一言不发。

班贺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他们日夜兼程,几日后行走过大半路程,眼看都城越来越近,班贺面上笑意消失,郑重了些。

“言归,此次回京,可能会有些变故,我也说不准,你我只能见机而作了。”班贺道。

陆旋声音低沉:“知道。”

陆旋离京时皇帝不能理政,也不知这段时日是否好些。

他们在京中根基薄弱,最大的仰仗就是皇帝,多年来承皇帝恩泽不浅,班贺与陆旋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皇帝身体恢复那一切好说,若皇帝没有恢复,而这一现状不知会延续到何时,那么他们必须做出反应,否则只会沦为朝中倾轧的炮灰。

班贺安然存活的消息,在他现身京城的那一刻传开来,只是众人心思各异,说不好是喜是悲。

旁人难说,真心实意心系班贺的人确有不少。

回到那座小院,还未进门就听见呜呜哭声,仔细听来,似乎不止一人在场。

班贺试着推门,并未关严实的门一推就开,穿过前庭,正对着门的大堂里坐着四五个人,全围着正在低声呜咽的少年。

挨个看去,伍旭、谢缘客、顾拂,还有娄仕云都在场。

门口传来的声响引来所有人的注意,五双眼睛齐齐向门口看来。

看清门口站着的班贺,还有他身后的陆旋,呜呜的哭声止住,片刻,嚎啕大哭响起,孔泽佑蹦起来,从大堂里飞扑出来,紧紧抱着班贺,一边嚎啕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师兄。

“师兄!师兄你还活着,你回来了!呜哇,他们都说……他们都说你死了……呜呜呜……”

那小子已经长得只比班贺矮半个头,这么一扑上来差点站不住,还好身后陆旋扶了一把。

“恭卿,你没事!”

“师父,您活着回来了!”

剩下那几人也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围上来,伍旭情绪激动,热泪盈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闵姑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眼眶泛红,捞起衣摆抹了抹眼泪。

好不容易安抚好众人情绪,班贺简单说了这一趟去往榆河镇的经过,众人恍然大悟,那带着文书的无名尸,竟是一桩糊涂案。

孔泽佑肿着一双眼,可怜巴巴抱着班贺手臂:“师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可不能丢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没有你啊!”

班贺眉心直跳:“少说这些不长志气的话,没了我你也照样能活,我才能安心呢!”

以往还小的时候,说这样的话还挺招人疼,这么大小子了,还摆出这副小孩子姿态,一直以来装大人就此功亏一篑,原形毕露,实在好笑。几个得知班贺完好归来的好友彻底松懈下来,哄笑起来,孔泽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嘟着嘴抱紧班贺胳膊。

任他们笑去,师兄与他的情谊之深,这些人才不懂。

顾拂拍着手掌:“我就说恭卿福大命大,这下好了,他平安归来,值得庆贺一番!我去拿酒,今晚咱们好好喝一顿!”

这酒鬼,找到机会就要喝酒!可他酒瘾太大,班贺怎么都拦不住,只好叮嘱千万不要拿太多,少喝点。

顾拂嘴上满口答应,出了门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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