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连串黄暴至极的梦。梦里的裴渡更过分,最后一次甚至连安全措施都没做,让他瞬间恐慌起来。
梦里的他哭得很狼狈,试图推开ALPHA,“别、不要这样……会有宝宝的……”
“没事的,”而裴渡不为所动,只是漫不经心地哄着他,“真的怀上了,去打掉不就好了吗?”
“你说什么?!”闻秋难以置信地厉声问道。
“打掉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梦里裴渡的眼睛一片幽黑,他仿佛是在笑,然而那笑容也是玩味的,“对你来说,孩子也不重要吧?不然你怎么会……”
闻秋惊喘着醒了过来,背后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梦中混淆了裴渡和那个不知名的前夫,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诡异惊悚的梦境。
可是,为什么会想到孩子……闻秋猛地打了个寒颤,彻底醒了过来,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连忙摸索着去找自己的手机。
裴渡合衣坐在床边,帮他打开了床头灯,“醒了?”
闻秋睡得晕头转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他是还没睡,或者已经起了。他张开口,嗓子却哑得厉害,“我的手机……”
裴渡于是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了他。
闻秋一看时间,是凌晨四点多,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做得太忘乎所以,以至于最后力竭地昏睡过去,一直在裴渡家里睡过了整个晚上!
手机开了静音,一条条全是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全都来自吴阿姨。
小知了半夜离开了他,是绝对要哭闹不停的,谁来哄都没用。想到自己就这样把孩子丢在邻居家整夜,他又是惶恐又是懊悔,自责得快要疯了。
顾不上浑身的酸痛,他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我要回家了……”
“这么早就要回去吗?再休息会儿吧。”裴渡给他端了杯水过来,水是温的。
闻秋就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摇摇头,“不了,我……我家里有事,得尽快回去。”
“家里有事啊……”裴渡端着水杯站在床边,静静打量着他,“需要送你吗?”
“不用了。”闻秋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匆匆忙忙爬起来,发现床尾的小榻上已经整齐地堆了一叠衣服,是他的尺寸——这个男人心细如发,照顾人也滴水不漏。
一站起来闻秋就打晃,后面那处难以启齿的地方,实在肿痛得厉害,而且还有一种清凉黏腻的药膏的感觉。他心里慌乱,手指也跟着哆嗦,好几次连衬衫扣子都系不进去。
裴渡于是从背后抱住他,伸过手来帮他系扣子,ALPHA的手修长有力,动作却慢条斯理,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慢慢地舔吻着他后颈的牙印。
这本该是很美好的温存时刻,然而闻秋却心急如焚,他自己胡乱披上了外套,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抱歉道:“谢谢你,但是我真的要走了。”
裴渡并没有回吻他,而是依旧看着他,那眼神莫名地有些冷,让闻秋感到了11月的清晨所带来的那种寒意。
他不敢细想,也无暇去思考,裹紧衣服便朝外走去。
裴渡不紧不慢地跟出来,“真的不用我送吗?这么早很难打到车,而且这么多礼物你想怎么带回去?”
闻秋怔了一下,心想也是,裴渡早就已经知道他家的住址了,那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大厅里堆满了昨夜愉快的残留物,气球和彩带、玫瑰和彩灯,全都浸在昏沉的夜色里,是一场狂欢过后寥落的残余。
“好,那真的麻烦你了,”他艰涩地回应道,“抱歉,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没关系,”裴渡好脾气地笑笑,“之前你一刻都不肯多留,现在好歹在我床上睡了一晚呢。”
如果闻秋不是那么心慌意乱,一定能读出他眼神里讽刺的意味。可是他实在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匆匆地往外走。裴渡帮他收拾好了那个巨大的礼物盒,把陆甲导演改过的剧本也塞进了里面。
礼物盒太大了,跑车后备箱放不下,于是裴渡换了他那辆黑色的G500,把礼物盒丢到了后座上。
清晨的大街空旷冷清,车子一路疾驰,畅通无阻。闻秋紧紧地握着手机,估摸着这个点吴阿姨应该还没起。他实在是忍不住,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然后准备回去再登门道歉,把孩子接回家。
车子依然是钻进了坑坑洼洼的城中村里,最后停在了那条狭窄的小巷前。忽然,闻秋看到了昏黑的巷子口,一个矮胖的妇女正抱着一个小孩探头探脑地张望,小孩嘶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回荡着。
闻秋的脸一下失去了血色,好像腔子都空了,只有心跳笨重地回荡着。他的身体僵硬,好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了?”裴渡偏过头来,半张脸映照着森冷的月色,“不是急着回家吗?”
闻秋咬着嘴唇没有回答,解开安全带,很快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小闻!你还知道回来!”吴阿姨锐利的眼神一下锁定了他,怒气冲冲地骂道,“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大半夜不知道回家,在外面鬼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我也就是好心,替你看着哄着,我要是心狠把小孩往外面一丢,你就哭去吧!”
说着,她把哭闹不休的小知了一把塞进闻秋的怀里,“你自己哄去吧,反正我是拿这小祖宗没办法了……”
闻秋的嘴唇哆嗦着,只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小知了大概是哭闹了整夜,嗓子都哭哑了,眼睛肿得像烂桃子一样。
“小知了,别哭了,爸爸回来了。”闻秋熟练地孩子抱起来轻轻摇晃着,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如今他的信息素还带着裴渡的味道——而小知了却很满足似的,一下子止住了啼哭,小手攥住他的手指,直往他的怀里钻。
吴阿姨一看这一幕,回想起自己被闹了一整夜,顿时更恼火了,尖利地骂道:“都说小孩和妈妈亲,那是一点都不错的!要是当妈的都不管孩子,那孩子真不知道有多可怜——”
她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忽然看到那辆豪车上下来个人,便猛地止住了话音。她平素里连接触AO的机会都不多,更勿论看到这样一个英俊贵气的ALPHA,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物,光是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让人唯唯诺诺地低下头。
这样一个ALPHA的出现,更是坐实了闻秋在外面鬼混的证据,更值得好好说道一番,不过现在吴阿姨却不敢吭声了,眼望着那ALPHA走过来,瞧清楚了他的脸,心里又是哎哟喂了一声。
“天那么冷,别一直站着了。”裴渡见了孩子,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还周道地和吴阿姨打了声招呼,道了谢,然后揽着闻秋的肩膀,和他上楼去了。
闻秋的脑子完全是懵的,唯独手上紧紧抱着孩子,好像抱着一块易碎的玉。大概是抱得太紧了,小知了吃痛地咿呀咿呀叫起来,闻秋连忙又去哄,抱在怀里摇啊摇,又去亲亲他的小脸蛋。
看着他那么得心应手地哄孩子,裴渡的眼神又暗了一分——这样一个娴熟的母亲,昨夜在他的床上却扮演着一个清纯的处子,多么可笑。
而就这样被他骗得晕头转向的自己,更是愚蠢到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在临睡前看到了姜助理发来的那封邮件,如果不是独自消化了整夜的怒火,今天骤然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大概会失去理智地将闻秋按在墙上,怒不可遏地质问他。
那份资料很详尽,几乎是抽筋拔骨地展现了闻秋的一生。出生于大富大贵的闻家,父亲是有名的地产大亨;15岁时家道中落,跟着母亲改嫁,住进了同样富贵显赫的谢家,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紧接着在他18岁的那一年,人生的轨迹忽然偏折,他忽然就落进了□□的魔爪,沦落成了娼妓,在不三不四的夜总会工作。大概两年后,他的行踪便中断了,姜助理备注这时候义龙会的全部骨干成员都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因此很难搜集到更多资料。
再之后闻秋出现在江河市时,便带着一个孩子。姜助理用很客观的口吻推测到,很可能是他一年前怀了某个顾客的孩子,然后独自生产并决定抚养他长大。然后闻秋以一种她也无法理解的毅力,一边打工一边考上了江大。再之后他通过重重偶遇和裴渡熟悉起来,背后是否有着刻意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当裴渡倚着床头读着那封邮件时,沉沉睡去的闻秋就躺在他的身边,那恬静的睡颜真像个无忧无虑的天使。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天地倒错般的恍惚感,他难以相信这样一个羞涩可爱、乖顺聪慧的OMEGA,会是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其实很多事情早就有了预兆,为什么他会有奶水,为什么他又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奶香味,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家,为什么他的生殖腔在非发情期也会轻易敞开……这一切其实早就昭示了那样一个孩子的存在。
裴渡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接受现实,他居然会被如此轻易地蒙蔽,相信他的每一次脸红每一句谎言,他被怜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忽视了种种细节,一厢情愿地去相信他。
再回想起那场情.事,他是怎样珍重地去照顾他,怎样尽力地忍耐自己,那些甜言蜜语、交缠的吻、满怀爱意的眼神,都变成了落在脸上狠狠的巴掌印。
即使在睡梦中,闻秋的演技都那样出色,一只手很眷恋似的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放。裴渡厌恶地去摘开他的手时,那只手又很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就好像是人类在婴儿时代才会有的那种抓握反射。
那一刻,裴渡心里涌上的是一种认命感——被这样一个人骗过,他不服不行。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上楼梯,楼道里没有灯,堆满了各户人家的杂物,闻秋闭着眼睛也知道如何绕开那些东西,裴渡却频频撞到,好像有仇一般,撞出乒铃乓啷的动静。
闻秋快喘不上气来了,却又不敢先开口,他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门,裴渡便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他们在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凝视着彼此,呜呜的风钻过窗户的空隙,像是尖细的鬼哭声,惶惶然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