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被关进了安家的一间秘密刑室里,安云起重操旧业,打算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这方面他可比裴渡擅长得多。
那雷哥虽然色欲熏心,倒也是条汉子,无论面对多少严酷刑罚,都不肯泄露一个字。两颗门牙都已经被钳子生生掰下来,他还能咧开鲜血淋漓的嘴,发出嘲笑:“你们完了。”
“这孩子脑袋被打傻了。”安云起扼腕叹息,下了结论,“僵尸吃了都得食物中毒。”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知道他私人手机号的人不多,可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安云起随手丢了钳子,褪下手套接起电话,“谁啊?”
“安云起……”那头是嘶哑的气声夹杂着破碎的喘息,然而安云起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那是李天畅虚弱的声音!
“天畅!你怎么了?”这家伙从来没主动打过自己的电话,第一次打就是这幅腔调,安云起快急死了,“该死的,说话啊!”
“是刀伤……咳……”那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好像快死了……”
安云起好像被一道天雷劈中,霎时间脸上血色全无,一旁的雷哥却抬起了头,得意地笑道:“这只是个开始,你们等着吧!”
安云起一脚踹飞了绑着他的椅子,然后单手将身边的手下提起来,露出了野兽般狰狞的神色:“直升机!准备直升机!快去绿柳子村!”
一小时前,绿柳子村。
趁着最后一点残阳的暮色,李天畅修缮好了小院的篱笆,把结实的木条深深地打入泥土,再用藤条紧密地编织起来。这样的篱笆结实又防风,等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在院子里煮露天火锅,躺着晒太阳也不会冷——虽然他不太爱躺,主要是安云起喜欢猫一样窝在那儿无所事事一整天。
他这种人,吃的是大米和自家种的有机蔬菜,产出的是无限的麻烦,想到安云起雷打不动地又要跑来过年,李天畅就有点头疼。
但他也并没有拒绝。寥落的冬日总是让人的心变得很空旷,他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孤独地过年,听到外面欢声笑语,他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放一串鞭炮,那满地的红纸就是唯一的年味了。所以有人陪着热闹点总是好的,不管那人是谁。
抱着没用完的木头进屋,刚走到门边,李天畅忽然站着不动了。多年打黑拳的生涯让他对危险极为敏锐,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一根木条,猛地转过头去。
背后空无一人。
“砰——”面前的家门却被撞开,两个黑衣蒙面的彪形大汉冲了出来。
李天畅就像背后有眼一般反手一抽,正中红心,一棍子将那人抽得头破血流。然后他猫身一矮,以这个身材少见的灵活躲过了迎面挥来的撬棍,然后迅速扑上去,一个擒拿将人狠狠掼倒在地。
这不过是两秒之内发生的事,李天畅用余光捕捉到屋内还有更多的人涌出来,立刻扭身向往跑去。然而下一刻,他刚扎好的篱笆被轻易地掀倒,又有七八个大汉翻过篱笆冲进了小院里。
腹背受敌,李天畅拎着棍子,在原地站定了,漆黑的眼底凝聚着杀意,有节奏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如果这群人知道他当年是怎样从死人堆里杀出来、在拳场上称王的,一定不敢就带这么点人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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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凄厉的猫叫声响在耳边,李天畅从失血过多的昏迷中醒过来,发现有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连腹部伤口的疼痛都很模糊,他勉强伸手过去一摸,外面的血是凉的,里面还有温热的血在淌出来。
他还活着,但那些人应该都死了,他把人引到了夜里的山林里,将自己的身形变成模糊的树影,将自己的呼吸变作深林的野兽,将自己化身为莽莽山林的一部分,吞噬了外来者。但他自己也无可避免地中了刀,他毕竟已经不再年轻了。
夜风很冷,像冰水浸入骨髓,夜空在很高很远的地方,到处都洒满星星。小猫在他身边凄厉地叫着,拿湿凉的鼻子拱他,想把他叫起来。
对于“死”这件事,李天畅向来十分坦然,做他这行的不坦然也不行。可万一他死了,安云起绝对会大疯大闹,万一对自己的尸体做出什么变态的事,他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李天畅的心就不那么平静了,他勉强睁开眼睛,那灿烂的星空又在他的眼底摇晃。他爬起来了一点,从身旁那具逐渐冷却的尸体上摸到了手机,然后拨通了那个号码。
“安云起……我好像快死了……”这是通知。
“过年的时候你不要来了……不,还是来一趟,猫你带走养着,把我埋在悬崖边,其他东西都烧了吧……”这是所有的遗言。
那头似乎在大喊大叫着什么,撕心裂肺的样子,但他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
“算了,不知道说什么,”越来越冷,越来越昏沉,李天畅的手垂了下来,喃喃道,“就这样吧。”
他彻底昏迷过去,对之后的事情无所察觉,所以并不知道安家的直升机在两个小时之内就抵达山村,医生现场对还剩一口气的他做了包扎,也并不知道那个家伙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如丧考妣。
等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就发现一只头发凌乱的脑袋搁在病床边,底下垫着自己的手,手心里湿乎乎的不知道是他的眼泪还是鼻涕。
李天畅又嫌弃地闭上了眼睛,这都没死成,让他着实有点烦。想到有生之年这纠葛都将持续下去,他就有了些力气,不小心挪动的手指蹭到了安云起泪水模糊的脸。
安云起像触电一样腾空而起,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动静,一脸大悲大喜地跟他说:“所以都说了,你是我的,死神也抢不走的!”
他爬上病床,硬生生把自己一米九几的个子填进病床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搂着他,“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嗯?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对不对?这世上只舍不得我一个人对不对?”
“……”李天畅死死地闭着眼睛。
“没关系,你继续睡吧,我还有点事。”得不到回应,安云起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去把那家伙的人皮剥下来,肉烤了祭天,你等我一会儿。”
放在过去,安云起只是馋谢广明的生意,对干瘪猥琐的老头则毫无兴趣。但是这一次谢广明居然敢动他的人,这就犯了他的大忌讳。也就是他家天畅神勇无比,一个人干翻了十来个杀手,不然他必定已经红着眼冲到了谢广明面前,当众一刀把他捅穿了。
他眼睛里满是兴奋嗜血的凶光,迫不及待地给裴渡打电话,想要宣布自己的报复计划。
然而裴渡的电话居然打不通。
安云起一愣,忽然意识到谢广明敢对李天畅下手,那必然也会动闻秋!恐怕在李天畅受袭的同一时刻,针对闻秋的行动就展开了!
事情正如他所料——两小时前。
又是在剧组加班加点的一天,好不容易送走了大明星,整个剧组都快累瘫了。最后走的勤杂工关掉了走廊的灯,只剩闻秋一个人留下来,加班到很晚。
裴渡照常来等他下班,占据沙发的一角处理自己的工作,时不时端茶倒水捏肩,亦或是把人的脸掰过来讨个解乏的亲吻。
忽然,一条消息让他从平板上抬起了头,“我们先回家。”
“嗯?”闻秋看了眼时间,“这才几点,明天的戏很重要,不做完不行……”
明天要拍的是整部电影的最高潮部分,主角在误以为被情人抛弃后彻底绝望,在监狱中纵火,带着所有的文稿准备自焚。为了将这幕戏拍得逼真,闻秋打算真的烧掉一幢楼。
为了拍这短短几分钟的戏,全组上下准备了一个月有余,必须一次成功,他可烧不起那么多大楼。
“出了点事。”裴渡的神色看不出波澜,“外面不安全。”
闻秋不大乐意动,在他看来最近每天都不太平,就现在他雇佣的保镖和裴家的保镖都还恪尽职守地守在楼门外。
不过裴渡一反常态地没有征取他的意见,而是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一会儿跟紧我。”
见他语气严肃,闻秋心里就有些不安。他主动伸过去握住了裴渡的手,紧跟在他身后,悄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裴渡沿路将走廊的灯全部打开,没有坐电梯而是谨慎地带着他沿着楼梯下行,“李天畅那边遭遇了袭击。”
“什么,他还好吗?”闻秋吃了一惊,“他一个人住在山村里,身边连个能照应的人都没有……”
“受了点伤,但应该不严重,”裴渡故意隐去了叫人担忧的部分,“安云起那边已经开展营救了。”
见他神色如常,闻秋也松了口气,“呼,那就好……”
裴渡又给底下的保镖打了电话,确定没有异状后,便要他们把车直接开到楼下来。这幢楼是废弃的工厂大楼改造的,装修成了灰白色的监狱风格,白天用来拍戏,晚上闻秋就在这里干活。
他们从正门出去,司机的车却还没有开过来。保镖嘀咕了一声:“奇怪,车库就在楼下呀——”
他的话音未落,裴渡忽然喝道:“闪开!”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退役特种兵,那保镖想也不想就闪身一避,黑夜里划过一道森冷的刀光,正贴着他的头皮扫过。
“小心!有偷袭!”那保镖就地一个翻滚,砍刀紧追着劈上来,在黑夜中扫过一道森冷的寒光。这下保镖根本来不及躲避,眼睁睁望着屠刀落下,却见裴渡飞起一脚,直接将凶手踹飞出去。
偷袭者素质惊人,也是一骨碌爬起来,没想到裴渡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追击!ALPHA力道惊人,一脚踩住他握刀的右手,生生踩断了他的手腕。
裴渡紧接着拾起刀,敏锐的目光锁定了藏匿在黑暗中的敌人,刀刃划开了浓郁的夜色,一行灼热的血溅在了他的身上。
“啊啊啊——”伴随着另一个偷袭者的惨叫声,四处响起了混乱的声音:“全员集合,不要乱!”
“小心,对面有枪!”
“老板,您先进去,外面太危险了!”
裴渡沉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紧缩的瞳孔里散发出野兽一般嗜血的凶光,极优性ALPHA骨子里的战斗欲望都被激发出来。论战力,他在这里能发挥的作用,会比任何一个保镖都大得多。
然而他的余光瞥见躲在人群后的闻秋,那凶性便很好地藏匿住了。他丢掉了手上那把可怕的凶器,抹了抹身上的血迹,然后过去抓住闻秋的手,“我们先进去,别担心,保镖会把外面清理干净的。”
闻秋有些发抖,不敢抬头去看,暴力与血腥唤醒了他可怕的回忆,恐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用力回握住那只温热的手,任由裴渡牵着他去任何地方,尽管他身上弥漫着同样血腥的味道。
他们回到了大楼内,前后共有两道门,后门应该是紧锁着的。裴渡并不放心,叫人去后门查看,不让任何危险进入楼内。
早就防着谢广明这一手,他们的准备充分,无论是保镖的人数还是素质都远超对方,所以在最开始的慌乱后,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占据了主动。
裴渡担心流弹误伤,带着闻秋去了二楼,在高处观察战局,他们的优势更加明显。他把闻秋裹在怀里,手遮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口中轻轻地哄着:“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
“嗯。”被ALPHA的气息和温度笼罩着,闻秋不再颤抖了,可一种莫名的不安仍笼罩在他心头——为什么是今天?
明知道他每次来剧组,都会带着很多保镖,为什么要布局一场必输的偷袭?他独自去参加各种宴会,去逛街散步购物时,身边的保护者都会比现在少得多。
谢广明不是会做亏本生意的人,他精明得很,所以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正忧虑着,鼻子里便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刺鼻气息,似乎是从一楼飘上来的。闻秋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裴渡的衣袖,惊恐道:“不对!这里很危险,我们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