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安排乔轶把我约出来是吧,”闻秋倚着洗手台,抱着胳膊问道,“现在见到面了,满意了?”
他才不会信什么狗屁偶遇,他又不是恋爱脑傻逼——至少现在不是了。
“那倒没有,只是巧合罢了。这几年我在雁市做生意,恰好和乔轶有些交情。”裴渡回答得很坦然,“今天会见到你我也很意外。”
闻秋冷笑了一声,“那种话你拿来骗几年前的我还可以,现在就省省吧。”
“不,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裴渡说,“这四年我一直在反省你离开的原因,所以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做,我一直有在好好忍耐着。”
他的语气是克制的,但其下仿佛藏着涌动的岩浆,叫人隐隐察觉那快喷薄而出的热量。直到此刻,与他面对面交谈着,闻秋才格外深地感觉到时间带来的变化——他今年27岁,那么算起来裴渡今年是31岁,四年的岁月足以改变太多东西,他在变,裴渡亦然,至少这份成熟稳重是二十五六岁的他所不具备的。
“那我要谢谢你的忍耐咯?谢谢你放我好好过了四年,没把我关进笼子里当宠物养。”闻秋开口,依然带着满满的讽刺,“不过你现在想做这些恐怕也难了,毕竟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除了你之外一无所有、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的OMEGA了。”
哦,裴渡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心想,更喜欢了妈的。
闻秋所说的这一切,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了,那些思之如狂的日日夜夜,他不知道把闻秋拍过的电影看了多少遍,还有电视上少得可怜的新闻和影像,他当初留下的那些零散的手稿……闻秋所取得的成就,都被他用思绪擦得铮亮,挂在自己的天空当星星,日思夜想地凝神眺望。
“是啊,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初放手是对的,”裴渡微微笑道,“你的病好点了吗?”
“托你的福,已经好了。”
“小知了呢?他过得怎么样?我经常看到他在钢琴比赛获奖的消息,他现在长得那么高了。”
“啊,他好得很,”他的态度越自如,闻秋就越不舒服,好像被一根鱼刺卡着喉咙,急于把刺给吐出来,“而且他也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这些年你打的抚养费我都存着没有动,改天找个时间还给你。你也不要出现在孩子面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困扰。”
这番话一定是伤到他了,因为裴渡少见地沉默了一瞬,然后才嗓音干涩地问道:“那么你有找新的伴侣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没有?”闻秋挑眉问道,他靠在洗手台上,随意地挑开胸前一粒纽扣,“说实话,我今天来赴乔轶的约,本来还打算和他玩玩呢——他是个还不错的ALPHA对吧?”
裴渡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向下,忽然便凝固住了。他看到那黑色绸质的衬衫里雪白的胸口,再向下,却见一点黑色的蕾丝勾边露了出来。
意识到他穿着什么下贱东西的那一刻,裴渡当真感到有一团火从胸口烧了上来。闻秋的确是很了不起,知道如何挑战他的耐心。愤怒、嫉妒、欲望交缠在一起啃咬着他的心,他的确是用了极大的定力才维持住了镇定。
可是下一秒,闻秋就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伸进自己的衬衣下摆,带着他一点一点摸上去,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味:“怎么样,喜欢吗?以前你就说我学得很快,现在的我操起来应该比那时候更舒服吧。”
当然,这并非邀请,而是挑衅,如果裴渡真的忍不住动了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嘲笑他的虚伪。
果然,裴渡的眼神暗了暗,眉间压着一层阴翳,周身散发的气场叫闻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既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然而即使这样,ALPHA都不曾释放一丝信息素,明明在过去他很知道怎样利用这个利器,每每只要释放一点就能让自己迅速服软。
“秋秋,”裴渡忽然叫了他的小名,让闻秋的心无端漏跳了一拍,“如果我真的顺从自己的本意,那么你在下飞机的那一刻就会被我绑走,我会撕碎你的衣服,堵住你的嘴,日夜不停地灌满你直到里面装不下都溢出来……”
裴渡的手贴着他左胸,好像隔着肋骨捏住了他狂跳不已的心,“怎么,听不下去了吗?这只是我想对你做的事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闻秋心神一震,好像之前男人低眉顺眼的样子都是他的错觉,只有这一刻蛰伏的野兽才露出了爪牙,尽管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也足以让他不自觉地战栗。
裴渡很快又垂下了眼睛,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一边缓缓地说着,一边替他一个个系上了扣子,“所以你要感谢我的确变得比以前更有耐心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全部都很喜欢,所以你尽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一点。”
ALPHA有力的手一路向上,贴着他的咽喉为他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闻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然昂着下巴不屑地笑道:“所以到头来你只有这些废话。”
“我还能说什么?”裴渡微微笑道,“毕竟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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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从酒吧回来,闻秋就一直都在走神,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双目放空,怀里的抱枕都快被他给抠烂了。
闻知尧从钢琴课回来,吸了吸鼻子就对保姆说:“爸爸喝醉了,给他煮点解酒汤吧。”又对管家说:“空调温度有点低,开高两度。”
管家为难道:“这是闻先生要求开的……”
“你不要听他的。”闻知尧脱下鞋放进鞋柜里,然后放下小书包,“他不知道冷和热的,晚点又要感冒了。”
“感冒?”那边沙发上的闻秋隐约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
他起身想去拿茶几抽屉里的感冒药,闻知尧赶忙跑过去夺过药片——再过一秒闻秋就要丢嘴里了——急着喊道:“爸爸,感冒药不能和酒一起吃!”
闻秋咂了咂嘴,感冒药而已,又不是头孢,以前他穷的时候有钱买药吃就不错了。他长臂一捞,把小小年纪就特别爱操心的宝宝揉进怀里,亲亲他的小脸又亲亲他的头发。
闻知尧毕竟是大了,也知道害羞和男子汉的尊严了,就不大乐意被他转着圈儿亲来亲去。可是他毕竟又很乖,所以只是绷着一张小脸坐在爸爸怀里,嘟囔道:“你怎么又出去喝酒了?”
“没有喝很多啦……”闻秋笑眯眯地说,“一点都没醉……”
闻知尧听了这话,小脸更臭了。
忽然他吸了吸鼻子,在爸爸身上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味道,便想也不想地惊叫道:“爸爸去见裴叔叔了?!”
闻秋的身体立刻一僵,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天才宝宝就有这点不好,两岁的事情他是真记得。
闻知尧记得的事情可多了呢,在他很小的时候除了爸爸,就是很慈爱的赵奶奶,然后就是特别好的裴叔叔,会陪他玩游戏给他唱好听的歌,他身上一直有很好闻的味道,每次闻到自己就晕乎乎的,又好像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见爸爸不回答,闻知尧又兴奋地追问道:“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见裴叔叔呀?”
“我们不去见他。”闻秋冷着脸道。
“啊?为什么呀……”
闻秋拍拍他的屁股,摆出专制家长的嘴脸,“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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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闻秋重新振奋精神,决定不要再为臭男人费一点心神了。他去了一趟公司,监督电影的筹备工作。
青年艺术家发展基金会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组织,虽然得到了家族的不少助力,但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比如他连续在国内举办了三届青年导演短片大赛,挑选优秀人才,助力他们发展。
其中一个叫龚长阳的导演,是所有人中杀出重围的佼佼者,他的短片后来还去国外电影节拿了最佳短片奖。闻秋花了两年写了一部剧本《自深深处》,全权交给他拍摄。
为了不受拘束地拍出自己想要的电影,闻秋又收购了雁市一家濒临破产的影视制作公司,改名为恒星传媒,自己做了老板。这两年也的确拍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尽管目前还处在玩票阶段,入不敷出,还烧钱烧得厉害。
而自从有了《自深深处》,他也逐渐认真起来,打算利用手上这套优秀的班底做出些像样的作品来——他并不想别人提到他就是《埋我之地》或是《人界七巡》,那都是打着别人烙印的东西,他想要创造属于自己的杰作。
《自深深处》讲述的是一个风流放荡的作家和他美丽堕落的情人间的爱恨情仇,改编自著名作家王尔德和他的情人波西的故事。电影大半的场景都发生在监狱里。为了筹备拍摄,剧组租了一大块地皮,利用废旧工厂改建了一块真实的监狱场地,只为了构建出最真实的画面效果。
“消防被卡了。”闻秋抵达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制片人就臊眉耷眼地和他报告。
“上个月在邮件里就听你在说这个事情,”闻秋皱了皱眉头,“消防楼梯还没建好吗?”
“建好了,而且为了融入整体建筑风格,不得不做了很多工艺,预算超了两倍。”制片人不安地搓了搓手,“但这次检查的人过来,又说我们没有购买指定的灭火器材……”
“指定器材……”闻秋啧了一声,“不管多少钱,买就买吧,过路钱总是要花的。一天过不了消防检查,就一天不能开拍,这里头的损失更大。”
“我明白您的意思,”制片人说,“但是我担心下次来他们又会翻出新的花样,不是电源老化就是消防通道有杂物,他们要找肯定能找出问题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被针对了?”闻秋沉吟道,“你在本地朋友多,有没有去上面打听过?”
“上面的人我早就去打点过,礼也送了酒也请了,但总行不通,感觉这次不像是花钱消灾那么简单,”制片人也很苦恼,最近为了这事头发大把大把掉,“或许是我们碍了谁的路,或是不知不觉得罪了什么人?”
闻秋有些茫然,他都已经那么多年没回雁市了,上哪里得罪人去?
“不必担心,交给我吧。我去问问熟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闻秋安抚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制片人,“你先按照原定计划筹备,一旦检查过关,我们好立刻开拍。”
他所谓的熟人,其实是闻杰睿当年还如日中天时的几个“朋友”,一些位高权重大腹便便的家伙们。
“好,那就麻烦您了!”制片人与他握了握手,满怀信赖地说道。尽管老板不常露面,但遇到麻烦他是真的能顶事。
有时候制片人会觉得,公司只不过是老板的一个玩具。第一次在视频会议里见到老板时,他看到的是金碧辉煌的巨大会客厅,跟在谁家城堡里似的,而坐在那张华贵书桌前的美丽OMEGA,就像金王冠上的宝石一样耀眼。
“我买下这个公司,是为了拍自己想拍的电影。”老板对初创团队这样说,“但是如果你能拿出比我更好的东西,能说服我,那我们就拍你的东西。”
他说到做到,基本只做大方向上的决策,小的方面完全放权,任由底下人发挥。同时,他会大量地砸钱拍自己想拍的东西,用自己想用的人,为了艺术效果不计成本,不在乎营收。
当公司遇到问题时,他又总是能挺身而出,用一些制片人无法理解的手段迅速解决问题。
遇上这么好的老板,制片人每天做梦都会笑醒。所以这一次,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只有老板说一句“交给我吧”,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