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戴整齐,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裴总和闻总。不过闻总身体忽然抱恙需要提前离场,只露了个面打了声招呼。至于裴总依然如常地主持庆功宴,尽管在场的人谁都猜不到他的口袋里装着怎样的□□之物。
庆功宴圆满结束,裴渡回到了自己的车边,却见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靠着车门,正叼着烟出神。
“秋秋?”裴渡微笑起来,“怎么没走?”
“你做尽兴了吗?反正我没有。”闻秋的眼神里是明晃晃的邀请,“去酒店?”
裴渡不由分说把他推进车子里,“回我家。”
裴渡在雁市住的是别墅。其实他更喜欢高处的风景和视野,但出于某个原因,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住高层建筑了。
不过他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房子里充满了主人的趣味和居家的气息。从踏进门的那一刻,闻秋就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回忆中。
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踏入裴渡家的时候,就被深深地震撼过一次,好像看到了一种不可企及、不可奢望的生活。现在再看,他的心态却已经截然不同,只会嫌弃客厅窗户的采光以及中厨的开放式设计而已。
“跟我来,”裴渡拉着他往顶楼走去,“给你看个东西。”
整个顶层都打通成一个房间,验过指纹锁进去,里面没有开灯,闻秋乍一眼以为看到了一个仓库,就见大大小小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放在陈列柜上。
靠左的分区,收藏的都是用过的旧物,比如还插着书签的读到一半的书、写满灵感的草稿、用过的毛巾杯子、穿过的睡衣、睡过的枕头……甚至还有当年卧室里的那张床。裴渡几乎把那个家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
这所有的旧物被凝固在了时光里,好像在等待一个不知何时归来的离人,无数的回忆像是柳絮一样纷纷扬扬,闻秋有些喘不过气来了,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
另一面的柜子里却摆了很多未拆封的礼物,它们有的价值连城,有的却只是好玩或者有趣的小玩意儿。每份礼物上都别着一张小卡片,闻秋随意拿起一张翻开,便看到裴渡苍劲有力的笔迹:
“XX年9月15日,捡到一片漂亮的黄叶,才发觉秋天已经来了,院子里的桂花不知什么时候开?天气渐凉,甚是想念。”
那片被精心保存的叶子边上,则是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闻秋继续看下去:“XX年3月3日,这枚绿宝石很漂亮,像他的眼睛。”
等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条项链在去年的拍卖会上被拍出了天价,据说是被一个神秘的中国富豪拍走的,原来就是他……
“我说过,想你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买很多礼物。”裴渡瞥了眼那占满了半层楼的礼物,“其实这是克制后的结果。”
“你克制了个什么……”闻秋轻轻嘀咕道,视线又落在了尽头那个柜子上。整个楼层只有那个柜子遮挡得严严实实,显得格外神秘。
“哦,那个啊。”裴渡带着他过去,打开柜门,里面别有洞天,首先是很多冲洗出来的照片,上面的主角都是闻秋。不过闻秋当年不太爱拍照,所以留下的照片不多,其中绝大部分是裴渡第一次帮他过生日时拍的,照片上的他很幸福地坐在地上一件件拆礼物。
再里面则是很多他们以前用过的小玩具,还有闻秋贴身的衣物,摆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早已空了的香水瓶,卡片上的吻痕因为多次摩擦已经变得模糊,里面的香气也因为无数次的汲取而早已流逝殆尽。
这个柜子里的东西派什么用显而易见,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吧!闻秋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替他脸红。
“所以这四年,你就对着这些东西做那种事……”
“嗯。”裴渡平静地点了点头。其实最开始沦落到只能对着这些东西抚慰自己的时候,他也感到很荒谬、很可悲,然而那无法排解的思念和欲望一点点累积,最终变为压垮理智的洪流。
裴渡郑重其事地把那团破破烂烂的丝袜和湿漉漉的兔子尾巴都放到架子上,然后抬眼看向他,“那你呢?”
“什么?”
“想我的时候,有欲望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他那口吻仿佛已经确信,这四年来闻秋有着与自己同样的思念。
“我试过开始新的恋情,但是你的标记太霸道了,那些人都被吓跑了。我自己对那些人也有点……生理性厌恶。”闻秋摸了摸后颈,“后来我就一直吃药控制了,有那么几年一点欲望都没有,也没有硬过,不过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东西。”
裴渡深吸一口气,将他紧紧揽入怀里,“我那时候应该来找你的,不管你会不会厌恶,我就应该抓紧你不放手……”
那可是整整四年,太多的隐忍、太多的思念、太多的求而不得。
“没什么好后悔的,”闻秋乖乖地被他抱着,“说不定你一直来找我,我就不会回国了。我们都做了当时情况下能做的最好的决定,所以现在一定是我们能达成的最好的结果。”
“嗯……”裴渡埋在他的颈间,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ALPHA高大的身躯都压在他身上,让他感到了熟悉的沉重……以及安心。
“但我还是得说,”闻秋缓缓地拍着他的背,“你收藏这些东西的习惯真的很变态。”
“其实有一个东西,我不知道要收在哪……”
“嗯?”
裴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今天你给我的那句‘我爱你’,该放在哪里?”
闻秋知道他又在骗表白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收在你自己心里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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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他们已经掌握了谢广明大量违法犯罪的证据,然而当这些罄竹难书的罪行一项项摆在面前,事情却变得更加棘手。
正如裴渡所说,问题就是太充分、太嚣张、太明目张胆了。然而谢广明在雁市兴风作浪数十年,从没有人动得了他。
他的身后是一个连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不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身后的人也会拼尽全力保他。
闻秋只想解决谢广明一人,并不想树敌太多,给自己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和裴渡商议后,他们一致认为从私德入手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必须把恋童癖和强.奸犯的帽子给谢广明扣严实了,把他的存在本身变成一个污点,让他背后的人也嫌捞他还脏了手。
问题是,谢广明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行事极为谨慎,几乎不留任何破绽。
这天,闻秋一边吃饭一边读着资料,试图找到遗漏的信息。他伸出手想去够自己的水杯,虚抓了两下都没有碰到,忽然那水杯自己凑了过来,填进了他的掌心里。
他抬眼一看,原来是兰泽小小的身躯探过半张桌子,给他递了水。
“谢谢。”闻秋对他笑了一下。
兰泽也对他露出腼腆的微笑,让后就着这个软软糯糯的笑,他缓缓地说出了惊人的话:“闻叔叔,我可以作证的。”
“咳,”闻秋喝水呛了一下,放下资料看向他,“你知道什么是作证吗?”
兰泽点点头,磕磕巴巴地说:“就是在法庭上,然后我要说出爸、谢广明对我做的事,让他被抓起来,进监狱。”
坐在他身旁的闻知尧鼓励地握住他的手,好像要给他传递力量,显然两个孩子自己做了调查。兰泽鼓足勇气说下去:“我以前不知道,他对我做的事情,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但我现在知道了,全都可以说出来,不只有我一个,我还知道有别的人……”
兰泽的话还未说完,闻秋的手就落到他脑袋上,大力揉搓了一把。
“你很勇敢,小兰泽,”闻秋表扬道,“但是没有关系,你不用站出来,这样的事就交给我们大人好了。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忘记。”
兰泽仰着头,睁着懵懂的眼睛望着他。他并不知道当证人意味着什么——对着不同的人一遍遍陈述那些伤害,被谢广明视作眼中钉而遭遇危险,还有无法摆脱的同情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打量、无法停息的流言蜚语……闻秋从没想过让他承受这些。
“不过,你说的别的人是怎么回事,除了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嗯,有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哥哥,还一个头发很长的姐姐,”兰泽回忆道,“每次都是一个很高的男人送过来的,然后晚上再送走,走的时候他们都是被抱出来的……”
这个很高的男人恐怕就是专门负责替谢广明管后宫的,闻秋继续问道:“这个很高的男人,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嗯……别人都叫他雷哥。”
闻秋的心倏地跳了一下,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左脸颊上有颗痣?”
“对。”
闻秋心下了然,又问了兰泽一些问题,便叫孩子们出去玩。拄着下巴思忖片刻,他给裴渡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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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关晴彩的咖啡厅,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高大男人,行色匆匆地钻进了店里。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径直上了二楼,敲响了店主的门。
门很快打开,只见关晴彩打扮得艳光四射,娇笑道:“哎,大忙人,你终于肯出来了。”
来人猛地搂住关晴彩的腰,先和他卿卿我我地腻了一会儿,步步紧逼将他推到床上去,还不忘细致地关上房门。
“你不知道最近宅子里查得有多严!别说我这个顶头大哥了,就是普通的小喽啰也不能随意出门。”那人一把扯掉帽子口罩,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来,左脸颊上有一颗痣,正是兰泽口中的“雷哥”。
“哼,你就是借口多,心里没我,”关晴彩勾了勾他的下巴,嗔怪道,“当年在谢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次你叫我不来的?”
当年的雷哥还是阿雷,谢宅里的一个普通保镖。也是凭着一幅好皮相,和风流浪荡的女主人厮混上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冒着被那老家伙弄死的风险,跑来见你了嘛……”说着,雷哥急不可耐地解着自己的皮带,却发现身下的关晴彩神色有异,仿佛格外紧张。
“你紧张什么……唔——!”
背后一只大手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痛得嚎叫起来,来不及奋力挣脱,紧接着一根针头插入了他的肩膀,雷哥顿时晕头转向地向前倒去。
从他的衣柜里、床底下、窗帘后,迅速涌出了更多的保镖,有条不紊地将雷哥捆成了粽子。
关晴彩连忙哭唧唧地爬到一边,险些没被他压扁,他望着进门的二人道:“我再也不干这个事了,说什么都不干了!”
闻秋敷衍地安慰道:“好了,又没真的怎么样。”
“你不知道这姓雷的手段有多可怕,等他出来肯定要报复我!”
“不用担心,”裴渡检查了一下彻底昏迷过去的雷哥,“他不会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