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醒过来的是白溪。也许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在思绪回笼之前,他甚至将头埋进了何纪年的胸前。
“……!?”
等感到不对劲时,已经过了快五分钟。他睡懵了脑子转的慢,刚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家里,还在思考昨天晚上何纪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就记起自己还在剧组的事。
白溪蜷缩在何纪年的怀里,身体大幅度一动,脑袋一下子磕到了何纪年的下巴上。“唔!”两个人双双一痛,何纪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靠,谁他妈——”何纪年睡觉睡得好好的,猝不及防就是一撞,立马惊坐了起来。闭着眼睛下意识准备骂一句,没想到睁开眼就跟白溪大眼瞪小眼,他又只能把未曾说出口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这会儿何纪年的手还放在白溪的腰上,Omega撑着身体微微起了身,何纪年眼珠一转,顺手把人又按了回去。只听白溪小声地叫了一声,又趴到了他的身上。
何纪年挑眉坏笑:“嚯,这么离不开我?”
“你——”白溪眼神闪烁,挣扎着起来:“诶你,你松手。”何纪年的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腰上上下抚摸,坏心眼地捏了捏,他脸皮薄受不了,脸已经红得不得了了。
何纪年手一顿,半晌他轻咳了一声。白溪羞得不敢正眼看他,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该死的……心上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何纪年抓了抓脑袋,勉强压下那股心绪,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烧退了。”
白溪这才想起什么,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也摸了摸额头。
好像的确退烧了。
他“唔”了一声,垂眸,盯了会儿自己的手,想起来什么,轻声问:“纪年哥,你怎么在这里?”
到底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何纪年犹豫了片刻,非常果断地选择了道歉:“抱歉,当时跟你说这些话没过脑子,是我态度有问题,我来就是找你道歉的。”
他道歉是道得迅速,语气听起来也挺真诚,但白溪莫名地憋闷。何纪年的道歉并没有那么走心,更像是为了求原谅而道歉。他只说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却并没觉得自己当时的话哪里有错。跟之前一样。
“……”
“纪年哥,如果我说,”白溪收了表情,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我不想原谅你呢?”然后他又低声重复了几遍,有点像在给自己打气,再说出口时语气都重了不少:“我不要原谅你……这样可以吗?”他有些不安,咬了咬下嘴唇。
何纪年刚听见那话有点懵,白溪几乎不会拒绝他,或者说他的性子就不会拒绝人。这两次难得的强硬,出乎他意料意外,最后居然还问他可不可以。何纪年本以为自己的道歉对他百分百有用,这会儿虽然碰了壁,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哭笑不得他的反应。看白溪眉眼间的担心,他放轻了声音道:“当然可以,要不要拒绝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不过我可以知道理由吗,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道歉?”
“……”
白溪的眼睛频繁地眨了几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Omega的眉头越皱越深,看上去十分纠结。
“不,不是,我接受道歉……也不对,我觉得你不应该……唔,不不,不对,没什么……”白溪眼底的茫然一闪而过,何纪年敏锐地发现他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最终,白溪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何纪年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坐直了身体,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白溪,你怎么了?”
“他这几天有些焦虑,你注意一点。”
他突然想起沈知月临走前交代他的那句话。
“我没事,我很好。我就是……”白溪说到这就卡了壳。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再次变得茫然起来:“纪年哥,我,我这次好像做的不是很好,会不会对剧组有影响?要不,要不我找导演说一声,说关于我的戏份重新拍一遍。不行,好像不行,那样好像很浪费时间,我……”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嘴唇也没了血色。
“白溪,你所演的只是个龙套角色,不需要这么在意。”
“也对……没错,是这样的……不要紧张,白溪,这不是在……”他似乎小声地安抚着自己,何纪年没太听清。
白溪的胸部上下起伏着,好半天表情才重归正常,但脸色却仍旧相当的难看。
他有些晃神,慢慢地走下了床,去了卫生间。
何纪年头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白溪,刚刚都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见人去了卫生间,他也赶紧下了床:“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卫生间里似乎传来干呕声。
何纪年被锁在卫生间外面,内心急切又暴躁,他开始哐哐哐地敲门,“白溪,开门!”。
“白溪,让我进去!你到底怎么了?!”见半天没人应,何纪年皱着眉又敲了几下。
白溪站在马桶边险些有些撑不住身体,他没吃东西所以也吐不出来,只是胃里反胃酸让他非常难受。他的脑袋现在如同一团浆糊,何纪年的声音在他耳边时大时小,耳鸣声让他暂时分不出心思去应付人。
何纪年半天没听见人声,生怕Omega出什么事,沉着脸就要去叫叶京墨,结果还没踏出一步,厕所门又自己打开了,白溪将将把人拉住。
Omega白着张脸,说出的话也气若游丝:“……我没事的,纪年哥,你别叫叶医生。”
“这他妈还叫没事?!你来这才来几天,人看着就瘦了一圈,叶京墨怎么回事?他这个医生连你生病了也看不出来吗?!”何纪年指的当然不只是中暑这件事,白溪看上去可不是中暑的症状。“现在,立刻,我们回市里去,这个剧也别拍了!”
“纪年哥,我们不能这样!我,我只是有些水土不服……”白溪拉着他的衣角用力了几分。
何纪年表情充满了不能理解:“水土不服?你当我是傻子吗?我看上去那么好骗!”
白溪刚刚那一串反应根本不像水土不服的样子。他真的越来越搞不懂白溪的脑回路,在他眼里,好像周围所有人都比他自己重要,明明那些只是陌生人,明明可以不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一旦自己身处其中,他就会陷进去开始内耗。
当善良过度,那就不算善良。
“白少爷,现在不是考虑其他人的时候,你就不能把你无处安放的圣父心给丢到一边吗?!”
何纪年发誓,他绝对没有要吵架的意思,甚至他来此的目的还是为了道歉。只是无奈白溪总是踩在他的雷点上,让他在抓狂的边缘反复试探,从而经常口不择言。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充满了紧张和压抑。
白溪紧紧咬着下嘴唇,刚刚那股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呕吐感再次翻涌了上来。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痛。
“何纪年。”
白溪的嗓音压的很低,不像之前的那样温柔悦儿,反倒透露着沙哑和疲惫,“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你什么都不懂。
他收起脸上的难过神色,看着何纪年那张从小看到大的俊脸,很慢很慢地说道:“纪年哥,我们两个不合适,没必要磨合,你累,我也累,我们……”他轻叹一声,“就那样吧,像以前那样挺好的。”
他能以完美地姿态应对所有人,但何纪年是那个意外。
其实他知道,何纪年没那个义务了解他,也是他白溪自己不敢对旁人敞开心扉,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就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