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白溪有些愣神,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何纪年的家人去说这些事情。
“你别紧张。”温言坐在旁边温和地笑着,四十多岁的年纪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更加的儒雅温和,“其实说起来,应该是我们家要给你道歉来着。”
白溪沉默地摇头。
温言继续道:“你也知道,纪年他受我和他父亲的影响,一直想找个他喜欢的人,也许是我的身份在这里,他的方向出奇地明确。”说到这他神情有些无奈:“但纪年我了解,事实上这孩子跟他父亲一个德行。”
“他父亲这个人当年也是倔的要命,比如真喜欢一个东西,却总要纠结很久这个东西其他的价值,试图来说服自己不单单只是因为喜欢才去购买——这些想法可能源自于他们自小的教育。‘喜欢’这份情感没有价值。
当然对于我而言不是,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会给我带来什么,而是我只是因为喜欢才会去购买这个东西。”
“纪年这孩子也是,所以我常常觉得这父子俩都很拧巴。”
白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没懂温言说这番话的意思,但他肯定对方说的不单单只是购物。
“其实纪年他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而且这次你们看上去相处地比以前要好很多。”
白溪眨了眨眼,“真的吗?”
温言轻叹一声:“你们现在看上去相处地自然多了,以前我还真担心你们两个在家里不融洽,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怎么会呢,纪年哥对我一直很好的。”
“就是因为你这个性子,我才担心纪年欺负你啊。”温言无奈地道:“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什么性格我也清楚,看似规规矩矩的一个小孩,实际上想的也很多。以前你们两个每次回来,都让人感觉怪生疏的。”
白溪垂眸看着地板。
温言说得不错,他们两个以前确实如此。何纪年每次配合他演戏,想呈现出他们俩十分和谐的假象,但其结果让两个人都挺尴尬。
但他又不想让何纪年的家人觉得他们感情不好。
温言眼神意味深长:“我看饭桌上这小子一直照顾你给你夹菜,还总是跟你低声说小话的,看样子亲密了不少。别看他偶尔说话不好听,其实他走的时候可舍不得你了。”
白溪眼睛一亮,无声地笑了笑。
听他这么说,他刚刚的郁闷消散了不少。可能自己身在其中看不清,但旁人的感觉的肯定更直观。
温言欣慰地点点头。他毕竟从小将这两个小孩看到大,感情有了进展他也高兴。道:“当年纪年他父亲说要跟你们订婚的时候我还犹豫了很久呢,毕竟我和他父亲算是自由恋爱,也不希望我儿子重走他老爹的老路。”
白溪点点头,表示理解。
温言似乎看出他所想,眯了眯眼道:“其实你和纪年应该都挺不能理解,明明我和他父亲是自由恋爱,却还是选择让你们订婚吧。”
“大概也能理解的,毕竟家世相当,从小一起长大什么的……”
“你这还在真是太实诚了。”温言感慨道:“其实不光是因为这些——”
他起身,环着客厅慢慢走,偶尔停下来观察整个屋子的布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轻声说道:“很多人都说我嫁给何志远是高攀了,以前我对此都会义愤填膺地反驳,觉得他们这么说是侮辱了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结婚地越久,我甚至觉得他们说的兴许不错。”
白溪皱眉,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温言继续说道:
“唉,我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相反,我觉得自己活的还挺不错。”说这话时,温言回头看他,笑的很柔软,他的语调温和,俊美的容颜天然,唇角如月一般弯起,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谦逊有礼,如春水般温柔。“以前对于人们口中所言的门当户对我一直很难理解,在我看来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旦涉及到金钱,那份爱情似乎就变了质。”
“直到我和他父亲在一起后,我才理解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温言倒了杯热茶递给白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靠着沙发慢条斯理地道:“其实门当户对说的更是眼界,观念这些东西,并不仅仅只是钱财。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对许多事的态度也不同。”
许是白溪认真倾听的态度取悦了他,温言忍不住笑了笑道:“打个比方,就比如出去消费,他们爷俩更喜欢去些高级餐厅,我还是喜欢去路边的大排档。即使现在再有钱,我还是喜欢去大排档,那里对我来说更熟悉更自在。”
白溪赶紧道:“其实纪年哥也会去大排档,跟他朋友一起。”
温言抿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问:“那是因为我以前总带他去,想让他接点地气。这么说起来,纪年带你去过吗?”
白溪眨了眨眼睛,迟疑道:“……没有,我之前想让他带我去,他说我不适合那种地方。”
温言忍俊不禁,抬头想了想那个画面,确实挺滑稽的。
“当年我们两个谈恋爱谈的轰轰烈烈的,现在想想还有些怀念。”他挑了挑眉,靠在墙上懒懒道:“把志远他爸气得可不轻啊,老爷子就差请人作法让狐狸精从我身上下来了,志远还得罪了当年的联姻对象,啧啧……”
追忆了一下往昔岁月,温言眸色深了深:“后来好不容易结婚了,我本来以为我会很高兴,但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自己。”
“爸是怎么了?”
温言看着白溪,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其实这些事我没跟任何人讲过,但有时看到你,我又会觉得我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白溪张了张嘴,“……可是我觉得我们并不像。”
兴许是以前吃了很多苦,温言比任何人都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即使家里有钱,他到现在还是会下意识省钱。因为很早出来打工,他也知道经济独立对于omega而言是非常需要的。如今他不再缺钱,却依旧闲暇时会写些东西赚些稿费,这不单单是习惯,更是一种安全感。
温言摇摇头,“跟他父亲在一起后,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童话书里的结局永远是王子公主幸福的在一起,却很少提他们婚后的事情。”
他淡淡地说道:“纪年小时候,其实我和志远背着他吵过很多次架,对于许多事情上我们的观念并不相同。就拿教育纪年来说,我们甚至都出过三四个方案,但绝大多数的情况是两个人都不算满意。他觉得我考虑地太多,我觉得他不关心儿子。”
白溪心里有些惊讶,他对两个人的恩爱认知有些崩塌。
“小溪,你很努力,你可以做到周围的人都喜欢你,但我不行。”
“上流圈对于我这种嫁入豪门的人来说很难挤进去,我也不理解一群omega聚在一起总在谈论炫耀自己的alpha是件很骄傲的事情,还有那些死板的礼仪要求,各方面的知识我都不懂——因为这些,何家被嘲笑了很多次,说什么志远娶了个野人回来。
志远倒是不在乎这些声音,但我那时年轻气盛,他们越骂我反倒让我越不服,我暗自发誓自己肯定要学会。直到我努力学完后,何家对我似乎才有了那么些认可。”
白溪皱眉,“您其实可以不必在乎那些议论,过多的在乎反倒让自己的负担更重。”
“话虽如此,但人在当下,也很难不做到无动于衷吧。”这事已经过了,温言也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是耸了耸肩。
其实白溪也知道自己没立场说这些话,他自己也仍旧是活在别人的议论之下,从小到大似乎都成了一种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掉。
温言话锋一转,挥了挥手道:“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小沈来着。”
白溪一怔,又看了看电视里放的那部网剧,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沈知月这个孩子我也是见过他的。”
“啊,这样啊。”其实他也不意外。毕竟何纪年当初那么喜欢对方,还说过要跟他结婚什么的……
“小沈这个孩子人挺不错,但我一眼就能感觉出他们谈不久,所以也懒得阻止。”温言挑了挑眉,握着杯子笑了笑。其实他还有句话没在白溪面前说:他不阻止不光是觉得两个人走不长久,更多的还是希望自己儿子能自由恋爱,但何志远真铁了心要何纪年订婚他也不会阻止。
何志远的心思温言门清的很。
到底是放不下自己的产业,白溪是两个人从小看到大的,两家人知根知底,家室也是门当户对,联姻更是让两方的企业更上一层楼。
何志远当年放弃联姻,虽说没什么太大损失,但到底是得罪了别人家,不利于以后的合作。
可以说现在的何志远站在当年他爸的立场上才能理解当年父亲的做法,但叫他再来一次,他肯定还是会选择追求自己的爱情。
——所以只能委屈自己儿子了。
白溪不明所以,问:“——这也能看出来吗?”
“当然。”温言笑呵呵,毫不留情地揭自己儿子的短:“这小子说什么喜欢清醒独立的完美omega,实际上吃软不吃硬,小时候班里过家家的对象都是清纯乖巧的那一挂,人家撒个娇都能美得找不着北,也就他自己觉得自己喜欢小沈那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