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镜谦站在园中,一眼望去,小飞燕充盈着整个别墅,将它半包围起来,“我对不起你爸爸。但对于你爸爸而言,这些事其实不重要。”
“是,我爸是觉得不重要,但你就不想想他们两个生下的孩子,他们不无辜吗”白江道。
“对你而言,自己兄长的幸福是更易被抛弃的东西,你不惜为了自己,甚至毁掉了一个omega的名誉。”白江冷笑,“没想到,白家最狠的那个人居然是你。”
信息素无声地在空气中对峙,白镜谦躲开他的视线,并不应战。他转过身,淡淡地道:“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请回吧。”
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再次倾袭而来,白江靠着下意识的反应,一把拉住了白镜谦的衣领,扫了一眼,结果看到白镜谦脖颈处带了个黑色项圈。
“滚开!”
出乎意料的,对方反应很大,他挥开白江的手臂,踉跄几步站好。
管家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白镜谦的身后,捏着他的肩膀让他站稳。
“……抱歉,我的错。”白江知道自己逾越,立马道了声歉,紧接着又不依不饶地问:“那个项圈是什么?”
“这关你什么事。”那位管家冷着脸开了口。
白江挑了挑眉,看向管家的神色变得奇怪,“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你——”
“闻墨,你闭嘴。”
白镜谦看了眼管家,平复一下心情,又回到了刚刚游刃有余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道:“当然是玩具啊。”
白江眉心一跳:“玩具”
“当然是那种玩具。”白镜谦笑了笑,“这可是我特意定制的,陪omega玩的把戏。”
“你给自己戴上”
“怎么了,不行吗”白镜谦耸了耸肩,“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玩,我也喜欢。”
白江沉默半晌。他当然不会这么傻,之前调查里就显示过白镜谦这人私生活很干净,这一点白江倒不怀疑。闻言他直接道:“这个玩具有点意思,我也想要一个。”
“想要就自己定制去,拿别人的算什么。”
“这不是想试试手感吗,皮革的话我还是挺挑的。”
“……”
白镜谦自然不给,他重新走回了室内,“我搬到这里就是想清静清静,你一来我这里就热闹多了。”
“那作为你的侄子,看样子我得常来,不然太清净了,二叔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万一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臭小子,我才四十多岁!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的身体还硬朗的很!”
管家走在他们后面,脚步一顿,撇过头去忍了忍笑。
白镜谦看上去有些破防,他说完就收了声。突然脚下一顿,回头问他:“来都来了,给你小姨扫个墓吧。”
白江眯了眯眼,半晌道:“好。”
霍诗雨的墓园与白镜谦的别墅离的很近,白镜谦没让管家跟过来。
私人墓园有人看管,但白镜谦看上去对此早就熟悉,两个人简单交流了几句,管理员就把他们俩放了进去。
他们也没特定去换黑衣服,白镜谦来这已经是轻车熟路,精准到达霍诗雨的墓前才过了三分钟。
墓上的照片很明显是个羞涩温婉的小女孩,白江站在他墓前,沉默地盯着她。
手里的小飞燕放到了墓前,白镜谦摸了摸岩壁,眼底的温柔和怀念无所遁形。
“抱歉……”
白镜谦顿了顿,看向他:“你道什么歉。”
白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应该替我的母亲给她道声歉。”
“小姨,抱歉。”
白镜谦眼底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他抿了抿唇,轻声道:“诗雨……我很喜欢她。”
白江沉默不语。
“小时候我总喜欢跟在哥哥的后面,他订婚时我很好奇,偷偷去看过这位小小姐。霍诗雨在整个A市的名誉度很高,她温柔淑女,看上去让人觉得她在家族里被保护的很好。”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
“去看她的那天在下雨,她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神色带着愁容,手里拿着一只小飞燕,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我对她——嗯,一见钟情”说到这时,他顿了顿,突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时候我暗中给她写了很多封信,她也会回应我,我们两个相处真的非常和谐。”
霍诗雨被关在笼子里,努力汲取着外界的阳光,白镜谦会给他写信,让她不要悲观,给她描绘外界的绚丽,这对于一个从小就有心脏病的女孩来说,是多大的慰藉。
“一开始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我只是跟她说,我是在远处一直仰望你的人。后来在宴会上,我偶尔趁着我哥跟她的关系偷偷与她多说几句话。她很喜欢听笑话,我就讲给她听。她以为的萍水相逢,其实是我精心算计的结果。”
“但是你再喜欢她,她也是我爸的未婚妻。”
“没错。”白镜谦说道:“所以我需要她。”
需要白江默念着这个词。
“是你”
“什么?”
“所以你跟她告白了吗?”
“嗯……”白镜谦干脆坐到了地上,他望着眼前的墓碑,慢悠悠道:“当然告白过。”
“怎么告白的?”
白江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但白镜谦并没有生气:“能怎么告白,在宴会上拉住她,希望她给我一个答案,也可能给她写封信,告诉她那个他一直的笔友是我。只是告白的话,怎么样都可以吧。”
“我从始至终都很喜欢她。”他说。
“我承诺过,我不会结婚,会一辈子记得她。”白镜谦捏着小飞燕的花梗,他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不会毁诺的。”
“那,霍诗雨喜欢你吗?”
“喜欢,我们两个是天作之合,这句话是她说的——她只能嫁给我。”
白江面无表情站在他面前,问:“那些信件,你还留着吗?”
“……”说到这里,他沉默半晌,道:“烧了,都烧了,全部都烧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爱她吗?这些东西又为什么要烧掉。”白江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那些东西,是我们相爱的证据。我怕家里人知道我们俩有来往,就烧掉了。”
白江挑了挑眉,“那就奇怪了,你们两个明明要订婚了,证明白家都承认了你们的亲事,又何必烧掉呢。”
白镜谦没说话,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遥望着远方的云朵。他垂眸道:“这些往事,我已经不想再提起了。”
“二叔!”
“我问你,你知道这些又想做什么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镜谦似乎想点烟,但看了他一眼又收了回去。
“她不让我抽烟。”白镜谦拍了拍白江的肩膀:“其实,比起我这里,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问问霍家。”他顿了顿,“所以你到底要查什么呢?”
白江眉眼微微蹙起。
“失礼了。”白江道。
“嗯”
白江比白镜谦要高,一时不查,白江拽住了白镜谦的项圈,后者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白江!”白镜谦脸色终于冷了下来:“你大逆不道!”
“所以我说失礼了。”白江嘴角一笑,看上去就是个地痞流氓。
“你松开我!”
“二叔,我只不过是想探寻当年真相而已。”白江说完,低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松了手。
白镜谦的腺体上有标记。
他刚刚就觉得白镜谦腺体不对劲,哪有Alpha去保护那种地方!一看见他就觉得不对劲。
白江眼睛瞪大了,半晌一个语气词蹦了出来:“嘶……你是omega啊?二叔。”
那就能解释通了,为什么白镜谦带项圈,为什么他要跑到荒郊野岭,他私生活也干净……那也能解释那个表白信,应该是白镜谦给的霍诗雨,所以霍诗雨说是“不可能的恋情”。
等等,也不对——这个牙印看上去才要咬上不久,但也快消了……AO之间的联系紧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消掉
“……”白镜谦良好的涵养都快破防了,他挥开白江的手臂,咬牙切齿地笑着道:“小江啊,你脑子最好去挂挂眼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omega的。”
他的信息素很快冒了出来,提醒着白江他是一个Alpha的事实。
白江脸色一遍,他这这才理清楚了:“那这牙印……”
“对啊,是他咬的。”被戳破了白镜谦也不慌不忙,他笑道:“他是我的Alpha。”
果然是那个管家。
他就说两个人相处怎么奇奇怪怪的,当时还怪自己不要多想。
白江站在原地,半天没挪一步。他过了好半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知道了。”
“这么惊讶”白镜谦一思索:“也是,你以前都喜欢跟Alpha打架。”
“不,原来二叔搬到这里是因为想过二人世界啊……”
见白江一边震惊一边套他的话,白镜谦挑了挑眉,“被你发现的话好像就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搬过来当然是为了方便二人世界,你也知道,白家怎么会容许自己的族人是同型恋呢。”
这一点白江自然清楚。
每个家族都不会认同这种感情,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异类,需要铲除的对象。白家历代进行惩罚的人中都有AA恋和OO恋,要想选择这条路,是无比艰难的。
就如同他从小就被灌输过Alpha只能和omega在一起,与Alpha在一起不得好死等的言论。
因此,看到那个牙印,他第一反应便是排除了这个选项。
“您……”白江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抱歉……”
他这下便知道为什么白镜谦反应如此之大——这个秘密他隐藏了许多年,就连最亲近的兄长也不知道。
“没关系,我也不能在这躲一辈子,总归要被知晓的。”白镜谦摸了摸白江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安抚他:“……你知道后我反而松了口气,我只是希望更晚一点罢了。”
“那您跟小姨”白江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时候提及这个话题会不合时宜,但这是他离真相最近一步的时候,他不想放弃。
“……唉。”白镜谦靠在墓碑上,“或许诗雨的确喜欢我呢。”
“别误导我了二叔。”白江也叹了口气:“她是不是喜欢omega或者是外面的beta。”
“为什么这么说。”
知道霍诗雨喜欢的不是他,白江也没打算隐瞒了。“不久前遇到了霍家以前佣人的孩子,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再看看您的事迹……”
两个人回了车上,白镜谦道:“小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当年这些事我答应过你小姨,不会说出去的。我只能告诉你,她喜欢的人的确不是Alpha,也不是所谓外面的人。”
白镜谦继续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查这件事。”
“当初我妈因为您的算计嫁给了我爸,这么多年他们俩的恩怨不灭反增,我妈心里的心结一直在小姨那里。看样子小姨是唯一的突破口。”
“……”白镜谦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道:“关于你母亲的事,诗雨跟我偶尔有聊到,其实我觉得你找错了方向。”
白江眉头一撇:“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会觉得诗雨喜欢谁能跟你母亲有联系”
“……毕竟她们两姐妹一直水火不容,我在猜测会不会在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那你母亲知道诗雨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吗?”
“这……我当时有问过,但她当时的反应很奇怪,骂了几句就说没有。”
“所以你不相信”
“嗯。”
白镜谦打着方向盘,不紧不慢道:“你说你妈跟诗雨的关系水火不容——其实未必。”
白江一愣,“这……怎么说”
“你小姨当年在信里跟我提到过许多关于你母亲的事。”
两个人回到了别墅下了车,管家此时正站在门口迎接。白镜谦半点没顾忌白江,将管家脸掰了过来亲了一下。
白江第一次觉得尴尬,他心里别扭,脑子里莫名闪现之前唐许琦亲他的样子。
白镜谦看他那样觉得好笑,嘲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纯情小伙子!”
“……”白江无语,总不能说他确实没看过两个Alpha秀恩爱吧——他那些朋友玩得比他花,也没人在白江面前这么秀。
两个小情侣说了几句话,白镜谦就带着他去了地下室。
“这是你之前说的那些信件。”白镜谦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看了眼那些珍藏起来的物品,又缓缓闭上了眼。
“你不是说都烧了吗?”
“怎么可能舍得烧啊……”他像是喃喃自语:“她可是在我最怀疑自我的时候,给我鼓励的人啊……”
“这信件并不多。”
“还有一部分我当然没放在这,哪能给你看。”他似是感叹地随口说了句:“想当初我还偷偷带她出来了一次,两个人埋了个什么……时间胶囊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记得埋在哪了。”
白江拿出那张卡片,对照了一下白镜谦的字迹,确定表白的不是他,这才翻起了信件。
白江一边翻一边跟他聊天:“所以您跟小姨只是朋友”
“当然。我说了,我们的关系很好。”
“所以当初你们订婚,只是权宜之计”
白镜谦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似乎在回忆往事:“……也不算权宜之计,我是当真打算娶她。”
“为什么?”
“她人很好,如果只是假结婚,她是我不二人选。”白镜谦淡淡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一直很迷茫,虽然诗雨总告诉我不要因此妥协,但我承认,面对家里的压力,我偶尔也会想,娶一个omega形婚,是不是真的可以变正常,我是不是可以解脱。”
他笑了笑,又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后来,直到我遇见我真正爱的人,我才发现,那些变正常什么的都是给自己开脱的说法罢了。我喜欢Alpha,不管怎么样我喜欢的都是Alpha。”
“我不认为那是什么病和错,但家里人只会认为你不正常。”
“我不想引起多余的纷争,再加上因为之前争家产的事,你爸可能也不想看到我,索性一个人搬到了这里,清净多了。”
白江沉默地翻着手上的信件,并不答话。
如白镜谦所言,其实霍诗雨的信里提到了很多母亲的事情。
霍诗雨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感官是复杂的。她讨厌她,却又同情她。
“你在想什么?”白镜谦问。
“我在想……”白江道:“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想些什么。”
信中的霍春英经常捉弄霍诗雨,比如今天用毛毛虫吓唬她,明天就在她的面包里挤满牙膏,都是些很幼稚的把戏。但霍诗雨对此却从来不说什么。
她大概是理解她的,她在信里写道:我知道她的委屈,她的难过。但我也委屈,我也难过。明明是父亲犯的错,为什么要我们俩来承担但是我又觉得她很可怜,父亲经常忽视她,参加宴会也没有她的份,高定礼服也轮不着她,家里人除了我,好像没人记得她。
我想向她示好,但她从不跟我说话,我想帮帮她,但是每当我有了这个念头我又会想,我为什么要帮她?这又不关我的事。你说,我是不是太冷漠了?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高烧,差点没把自己烧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