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浑身不可自制地颤抖了一瞬,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起,仿佛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并且公之于众,感到无比难堪。
他整个人在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摇摇欲坠,像一张苍白的纸。
他那见不得人的内心、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内心,就这么被席秉渊挑破了。
江然下意识地要低下头,却被席秉渊捏着下巴强迫对视,无处可躲。
他在那一双深邃灰眸的注视下几乎无可遁行,事实上他也的确避无可避。
席秉渊太擅长参透人心,而他在席秉渊面前的确就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屋,每一道罅隙都在背叛自己。
此刻他憎恨自己。
他恨自己那颗违背了理性与理智的心。
他的头脑每一刻都在告诉自己要冷静,但他的心却一直在背离。
席秉渊眸子里似有怜惜,他抬手地摸了摸江然发白的唇角,灰色的眼底盛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江然,我似乎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了解你。”
他目光里的怜悯不似有假,但是在江然看来却极端刺眼。
他怎么能受席秉渊这样施舍的怜悯?
他抿紧了唇角,愤愤地盯死席秉渊,大有宁死不屈、宁为玉碎的决绝。
席秉渊看着江然的目光暗了暗,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
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更何况当下是江然失控在先,那也怪不得他被连带着情绪失控。
“……”
于是他也不打算给江然留退路,只继续自己于对方而言几近是凌迟的话语道:“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席秉渊抬手环住江然的腰,一手按下江然下意识的挣扎,一边凑到江然的后脖颈处,在那一片光洁细腻的皮肤处嗅了一下。
他很满意江然瑟缩的反应,这令他Alpha骨子里顽劣的恶性得到了满足,他同时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江然浑身一颤,他感受到了那股来自骨髓深处的威压,也似乎嗅到了那股要将他碾碎一般的伏特加气味。
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如纸一般惨白,他感到呼吸困难。
从前他与席秉渊的对峙是两个落魄灵魂的碰撞,那些接踵而至的误会和暴力最终都会在彼此心知肚明的刻意停战中消亡,无需过多的解释。
他们刻在骨子里的恶劣是相似的,他们生而背负的痛苦也是坚不可摧的。
他们是太过于相像的落魄同类。
可是如今,他们不再对等了,两道平行线忽而错位地相交,而江然是先改变了轨迹的那一道。
先犯错的人会下地狱。
……
正当江然如弦紧绷的情绪到即将达到断裂的界点时,席秉渊突然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江然猛地抬眼,如窒息之人忽得救赎一般地大口地喘息。
席秉渊此刻已经退居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只是望向他的眼中,那一种上位者大权在握的自适依旧令江然感到刺目。
席秉渊面无表情地望着江然,眼中的幽深见不到底,他轻轻启唇,呢喃间如恶魔低语。
“江然,你喜欢……”
“不——”
鼻尖萦绕着浓郁辛辣的伏特加气味,江然觉得那一股强势的信息素几乎缠绕住了他的动脉,让他难以呼吸,他双手捂住脖颈,仿佛在将自己从那并不真实存在的枷锁中解救出来,他渴求着新鲜的空气。
他破口打断了席秉渊如毒蛇吐信一般滑腻冰凉的话。
席秉渊垂眸望着Beta在大幅度动作之下露出的雪白脖颈,随着江然的喘息,那里映衬出的青色血管一起一伏,似乎美味得紧……让人多么想……咬上一口。
“不对!”
江然猛地甩开席秉渊已经放松的双手,径直从沙发上起来,面色惨白地退开几步。
Alpha只是面色冷淡地坐在那儿,冷眼旁观着江然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
“……我不喜欢……我不……”
江然躲闪的目光在席秉渊身上闪烁着飘忽不定,他近乎癫狂地摇头,不断自言自语式地自我否定。
“不……”
而当他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目光触及到席秉渊衣服上沾染的一根白色的线头时,江然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反胃感。
他的双目在那一阵强烈的恶心的刺激下变得猩红。
下一秒,江然捂着嘴,头也不回地冲向卫生间,他一把甩上了卫生间的门,对着台盆吐了个天昏地暗。
但其实他今日也不过是和表妹喝了几口咖啡,吃了几口甜点,胃里基本上没有东西。
除了吐出几口酸水,他根本吐无可吐。
只有一阵火烧一般的辛辣酸涩从胃部一路攀缘到喉咙口,那一阵苦而酸的涩意令他头脑发胀。
干脆把胃也吐出来得了,江然苦中作乐地想,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席秉渊那个混蛋Alpha的气。
席秉渊跟着江然来到了卫生间,他看着吐得天昏地暗的江然,不由得皱起眉。
恰逢江然寻着身后的声音抬了头,两人的视线短暂地在镜子中相接了一瞬。
“你怎么了?”
席秉渊神情严肃,他强硬地搀扶起江然一侧的手臂,把浑身无力地人支了起来。
江然脸色晦暗不明,意欲甩开席秉渊搀着他的手,但Alpha的力道是此刻的他所完全无法比拟的,这力量悬殊的挣扎自然是失败了。
“……我不要你管……”
“……江然!”
看到江然脆弱苍白又仿佛自暴自弃的模样,席秉渊直觉江然的状态不对,他手上力道加重,不容置喙地把江然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你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席秉渊一手紧紧握着江然的腰,一手摸上他的额头:“去医院。”
江然用尽力气一把拍开席秉渊伸出来摸他额头的手,随后便无力地被席秉渊彻底钳制住,他在挣扎中冷笑:“我才不……你放开——”
席秉渊脸色难看地稍微放松手上的力道,防止江然在胡乱挣扎中伤到自己。
江然抓住机会从席秉渊的桎梏中脱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在两眼发黑之中隐隐感觉鼻尖的伏特加味很浓。
忽然之间,除了那一阵伏特加的气味,他好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席卷了江然的中枢神经。
他还没来得感到窒息就陷入了浅意识的深海。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浑身骨骼与瓷砖相撞的那一阵刺痛。
更没有看到席秉渊那担忧的神情。
他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只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在下坠,下坠。
而上方,有没有光明?
他不知道。
只记得在意识消失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席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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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大概要入V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