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当李向奇随着祁知木的目光望过去并看清席秉渊的面容时,面上那几分撒娇的意味也顿时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缓慢僵硬下来的冰冷。
他下意识地挡在祁知木身前露出敌视的姿态,却被祁知木缓缓抬起的手轻轻按下。
祁知木仰头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他露出万般不乐意的神情,最终却只能在原地狠狠瞪了席秉渊两眼,再一步三回头地愤愤离去。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关心祈知木,十分不放心席秉渊,仿佛席秉渊是一个随时会吃了祈知木的洪水猛兽。
最终,只祁知木一人缓缓走到了席秉渊身前。
他缓缓勾起一抹温和漂亮的笑容,其中似乎还暗含着几丝恍惚和挣扎:“……好巧。”
声音干巴巴的,一如他们二人如今尴尬的关系。
席秉渊此刻也已经收下了乍见的愣然,面上打起一抹笑,他顺势点了点头:“……是啊,好巧。”
祁知木的唇色有些白,带着几分犹豫看了眼席秉渊对坐的位置:“方便么。”
席秉渊沉默了一瞬,迟疑了一下后点点头:“……坐吧。”
祁知木在Alpha对面得体地坐下,但两人却相顾无言。
彼此之间一声不吭。
席秉渊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僵局:“你……怎么来这里了。”
祁知木垂着眼,此刻他的面上并没有刚才乍见的局促了,只是放置在膝上的双手依然搅得很紧。
“……来……休息,度假。”
继而祈知木抬眸,对席秉渊扬起一个笑:“生活嘛,总要给自己一个喘气机会的。”
席秉渊能听出他语气中几经挣扎以后的释然,似乎是用尽了很多的力气和勇气,才向他坦诚地开了口。
闻言,席秉渊则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发自内心地笑了:“看来……李向奇,还不错?”
他无端想起之前那个年轻Alpha对自己放狠话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很在乎祁知木啊。
见祁知木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便直接把话题诱向了深入。
听到席秉渊语气中暗含的那几分揶揄,祁知木像是无奈一般地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说不错那还是高看他了……他……就是一毛头小子,幼稚得很。”
虽然乍听起来是在批判,但眉宇之间的笑意不会骗人,提及那个年轻Alpha时,祁知木是高兴的。
意识到这件事,席秉渊望向祁知木的目光也变得有悠长起来。
看来,祁知木现在也遇到了真正有趣的人。
“……知木。”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郑重的认真,“说实话,我很高兴。”我很高兴现在可以看到你开始全新的生活。
祈知木自然听得懂他未尽的弦外之音,他在唇角抿起一抹轻笑,点了点头。
“我也替你高兴。”他开口道,眼中的笑意真切而实在,他注视着席秉渊,“你和阿然,很般配。”
继而他像是担心席秉渊不相信一般,再认真地抬眸,直直地盯着席秉渊的双眼:“真的……我认真的。我听说了前段时间望江的那些事情,他很护着你……阿然这个人是这样的,他对自己真正上心的人就会很认真很护短。”
“他……他应当是真的在乎你。”
席秉渊静静地注视着祈知木,对方这个一说到激动处就控制不住手舞足蹈的习惯也没有改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急于说服对方,但说着说着往往自己就先着急了起来。
席秉渊见状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江然在这一点上,与祈知木倒是相似。
那个Beta也是个极感性的,喜欢跟着感觉走的人。
见到席秉渊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笑容,祈知木在心下也了然,他纵然还有几分不甘,但最终也只化为了一声无奈的感慨,毕竟生活还在继续,他们最终都是要往前看的人,他深知席秉渊或许是这世上最不会活在过去的那一类人。
而江然也是那一类人,与自己并不相似的那一类人。
所以,秉渊和江然的确,的确很般配。
“……你看起来,也很在乎他。”
这么想着,于是祁知木轻笑起来,他的笑意中也流露出几许促狭之意,这份淡淡的促狭在见到席秉渊面上微微一愣的表情之时愈发加深了几分。
“是么?”席秉渊倒是很快回过神来,坦荡地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祈知木怎么不知他这样的神情即是默认,于是唇角莞尔的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是啊,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行家,好歹也看了你三年脸色。”语气里甚至带有几分开玩笑一般的调皮戏谑。
席秉渊只得无奈笑笑。
放在从前,他不会想到自己与祈知木之间会有如此可以放肆开对方玩笑的一天,他们从前都只是相敬如宾的、总是隔着一层礼仪的,并没有这份像老友一般的熟稔。
命运无常,天意弄人,没想到事到如今,反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既感到唏嘘,也感到释然。
“那便是了吧。”席秉渊于是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坦荡点头。
“唉……”祈知木叹息一声,故作沉痛地摇摇头,“你这么直接的承认还真是让我受伤,搞得我都要嫉妒阿然了。”
席秉渊噙着唇角那一抹笑,不语,心想,那你若是知道江然从前对你的心意,可就更不好收场了。
“你跟我说实话。”祈知木目光忽而闪了闪,有几分狡黠之意在其中一闪而过,“如果,我说如果,在那时候你就遇到的是阿然,你会不会后悔与我结过婚。”
席秉渊先是沉默了一瞬,继而似乎是在认真思忖。
这个问题很深重很尖锐,但他并没有打算回避。
“不会。”
“我不后悔与你结婚。”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也同时看到祈知木面上稍纵即逝的促狭笑意。他恍惚间好像还在其中看到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
……
……
冷。
刺骨的寒冷。
江然忍不住想要抱住自己,给自己汲取一些温暖。
冷气放大了触觉的感受,也似乎同时放大了听觉所带来的震撼——那些字句明明是正常音量出的口,却落在他的耳里,几乎是振聋发聩,让他的听觉世界里炸出一片空白的余烬。
潮湿,微冷,黏腻……江然感到自己的掌心有一阵冰凉的汗在相互黏连。
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一点,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应当是如死灰一般难看,站在光鲜优雅的祁知木身旁想必他的丑态是一览无遗的。
平庸的Beta如何能比肩美丽的Omega?
他一开始就不该抱有这种可笑的幻想的。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
凭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局外人?
为什么在祁知木和席秉渊这两个人之间他要是那个多余的第三人?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是各种意义上绝配的AO。而他只是一个平庸的、多余的Beta?
这个世界偏要对他如此不公么?
在他倾心祁知木的时候来了个席秉渊。
而在他对席秉渊有所图的时候,老天便又安排个祁知木?
怎么,他是什么很贱的人么,此生就不配得到幸福?
江然死死咬着唇,几乎要把他自己那可怜的嘴唇咬出一个口子来。
他觉得自己挂在脖子里的那枚戒指在透过皮肤散发着寒气——证明?
席秉渊,这算是什么证明?
他蜷缩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那双手指此刻已经因为主人的过度用力而失了血色,就连指甲深深印在掌心的痛都没有被感知到。
最终,他缓缓地抬脚,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了似乎在叙旧的两人身边。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谈笑声,江然站定了脚步。
“你们,这是?”
江然极缓地眨了眨眼,面上慢慢扬起一抹灿烂又僵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