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终于舍得回来了。”
话音落地处,短发的女生半倚靠在一侧的墙壁上,手里点了一支香烟,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一片晦暗之中燃烧出猩红的色泽。
与她涂成猩红色的指甲相得益彰。
她周身的气质颇为飒爽,流露出一股英气。
席秉渊从善如流地给她又抛了一支烟,语气是与老友交流的熟稔:“是啊,回来了。”
女生在空中接住香烟,撩了撩头发,把烟别在耳后,随后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说,你带人回来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中有几分明晃晃的敌意闪过,她紧紧盯着席秉渊,似乎是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席秉渊依旧面不改色,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
女生紧紧盯着席秉渊的目光犹如炬火一般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她试图在这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看出些许破绽,但是很显然,她失败了,于是她只能气急地咬了咬牙。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里几乎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情绪:“你喜欢他?”
“对。”
席秉渊眼都不眨地应声。
“……你爱他?”
于是她只能更紧地咬住了牙问下去。
“对。”
秦倩倩听到席秉渊面不改色、四平八稳的回答,当真是咬紧后槽牙了,她愤愤不平地追问:“可是你和他才认识三四个月,你就那么确认他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唔……”席秉渊一手支在下巴上似乎是在思考,遂很快又放弃了思考,再抬眸时,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清澈的平淡,“没有想那么远。也没有必要想那么远。”
“切。”秦倩倩闻言撇撇嘴。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早已习惯,只是许久没有经历过,又忽而感到一阵不适应。
“女侠,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就别兴师问罪了。”见状,席秉渊轻笑一声,坐到对方身侧,半玩笑道,“饶过我吧。”
秦倩倩翻了个大白眼:“到底是谁饶过谁?”
席秉渊故作惊讶地半张口:“难不成是我饶过你?”
闻言,秦倩倩从烟盒里掏了根香烟就大力扔过去:“滚!”
席秉渊边凌空稳稳接过香烟边笑,“都分化成Alpha了,我以为你早就忘了那些事情。”
秦倩倩闻言却是如鲠在喉,她瞪了席秉渊一眼,愤愤地吸了一口烟,良久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喃喃道:“……滚蛋啊。”
席秉渊见状只轻轻勾了勾唇,在她身侧也点起了烟,微微垂下的双眸里噙着几分渺远的情绪。
他本意只是随口一说,实际上他自己也觉得某些往事的确不可追,尤其是对于一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来说。
但是世事往往就是那么不合人意,原本带着爱慕之情仰望他的小姑娘,最终也分化成了一个Alpha,由是,从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只能当作日后的笑谈提提罢了。
况且他一早就表明过自己从来只把对方当作妹妹。
“……你这什么态度,信不信我去找你老婆麻烦啊。”面对席秉渊这种看小孩的态度,秦倩倩只再度感到一阵无力,席秉渊这个人就是这样,让人气恼,又总让人拿他没有办法。
“找我老婆麻烦啊……我觉得不太可行呢。”席秉渊微微眯眼,似乎真的在思考秦倩倩口中这句话的可能性。
“他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江然虽然看起来纤瘦,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他有的是方式和手腕让人难堪。
秦倩倩不喜席秉渊这种稳操胜券的表情,于是撇嘴反驳:“我是Alpha啊,我拿信息素压他。”
“他是Beta啊。”席秉渊闻言,面上却是兴致缺缺的淡定,“你拿信息素没用。”
“哦,原来你也知道他是个Beta而不是一个Omega。”秦倩倩斜着眼看他,语气中不无几分含着戾气的讽刺,“看你这宝贝的模样,我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命定之番的Omega呢。”
“唔……怎么不算呢?”席秉渊却眉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应了下来这句捧杀。
“因为他放弃之前的Omega?”秦倩倩知道席秉渊不爱听什么,高低她也是已经破防了的那个,于是干脆逮着他的痛处破罐子破摔地开口。
“江家底蕴更深。”席秉渊低头弹了弹烟灰,等烟草灰落进了烟灰缸后才淡淡道,“我就是看上他的背景,想要利用他。”
“利用?”秦倩倩听到席秉渊这含着淡淡自嘲的话,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说你?”
席秉渊不置可否,只看了她一眼。
秦倩倩对上他在黑暗中晦暗不清的目光,在原地挣扎踌躇了好半天,才如鲠在喉地开口:“我不信。”
席秉渊被她的反应逗笑,把手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不信?”席秉渊笑着反问,边拍了拍手试图拍去手上的烟灰,“不信就对了。”
秦倩倩:“……”
“没什么目的。”席秉渊捞过一侧椅子上的大衣起身,“江总合同递到我眼前,我签了,仅此而已。”
这是他最初的完美设想,至于日后那些偏离了他所有设想的后事……那就不好拿出来和别人分享了。
言尽于此,他无意与对方分享更多属于他和江然之间的、亦是属于他自己的隐秘。
于是,他看了眼腕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着,他便拿起了秦倩倩放在一侧的手提箱。
秦倩倩猛地抬起头,一把拉住席秉渊的手腕,她注视着席秉渊的眼睛,十分认真地一字一顿道:“你别糊弄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你真的认定了就是他么。”
秦倩倩似乎是太了解席秉渊的秉性,于是赶在他开口之前先厉色地蹙眉:“席秉渊,你骗我可以,你别把自己也骗过去。”
“……”
在秦倩倩的严辞之下,席秉渊面上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他只微微偏过头,面部轮廓在光与影的交错下不甚明晰,氤氲出没有起伏的波澜。
“……谁知道呢。”
他听到自己这样开了口。
他对江然的感情并不像他口中的那么纯粹,其实他一直就知道。
他骗过了很多人,但他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
他清楚自己对江然的占有欲强烈地不正常。这种欲望生长在他的心中,伴随着两人生理上的互相影响而越发盘根错节地在他心中扎根。对此他心如明镜,如果江然不属于他,那他也绝对不会放任江然属于任何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又是缘何而起呢?
是信息素不可抗力的作用?还是他真的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江然?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他只能承认自己是想要独占江然的。
独占那样傲气的、独立的一个人......把他压在身下,锁住手脚,只归自己一人所有。
……
在江然面前,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不过是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废墟,如同是鬼迷心窍使至的罪恶,他坦然承认其中的卑劣成分。
所以……
他究竟是否,在心底认定了江然呢?
……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