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生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好一会儿。
前世,十七岁的男孩辜负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他还不懂事,更不知道那场辜负对她来说,其实并不轻松。而现在的许庭生,三十二岁。
依然只能是一场辜负。
一直以来,吴月薇都用她的安静和自持,给许庭生最舒适的相处,不让他为难,不给他负担。
初三一年。高三,又一年。
这是一个太过懂事的女孩。
哪怕这一天一夜,她以为自己已经太任性,做了她原本不会去做的,其实依然把许庭生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其实她可以“为难”许庭生,可以要求他做很多,因为她是可以触碰到许庭生内心,让他心疼内疚的其中一个。
但是她没有。
许庭生犹豫了一下,尽量轻松说:“还是送一下吧,我们早就说好的。”
吴月薇把两张机票藏起来,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对不起。”良久,许庭生说。
“是呀,怎么就这样了呢?”
吴月薇不抬头,说:“我从来没想过,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可是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你只是不做眼保健操,对我说话而已。我就喜欢了你。那时候明明就是这样的。我以为就是这样的。”
那段时光离许庭生已经很远、很远。
而吴月薇,她依然留在那里。
最后的登机口,吴月薇往前走,又退回来,说:“学长,如果有一天,别人都不要你了。我要。”
“……”许庭生不知该怎么说。
“可是,怎么可能呢,对吧?我有个坏心眼……好想你很没用。嘻。”
吴月薇灿烂的笑了笑。
她瘦削的背影渐远。
她的话,许庭生相信。她本就连那个最没用的他都爱。
……
飞机滑行,爬升,速度和重力拉紧身体。
第一次坐飞机的吴月薇开始紧张,耳鸣,呼吸困难。
空姐微笑着走过来安抚,教她克服症状的办法。
作为空姐,见过因为第一次坐飞机而紧张恐惧的乘客其实一点都不少,但是像面前这个小女孩这样的,却很少很少。
她一边认真的听,认真的点头,认真的照做,一边悄无声息的任眼泪不断划过脸庞。
空姐放心不下。
吴月薇告诉她:“我没事的,我很快就好了。我就是在想一个人。他本来应该坐在这里。”因为无人可说,吴月薇选择这样突兀的说出来。
她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空着。
……
四个小时后,许庭生接到吴月薇报平安的短信,说她已经到。
回过去,她没有再回。
回到河岸民居,岑溪雨已经走了,方橙也跟着搬了出去,住进了岩大教工宿舍。
这样,河岸民居就又剩下了陆芷欣和许庭生孤男寡女,许庭生把金毛咚咚留在河岸民居,交代给陆芷欣,自己回宿舍住。
当天晚上,寝室最后一个人张宁朗也回来了。
入睡前,吴月薇终于回复短信:“大学第一天,一切都是崭新的。我会很好,学长别担心。以后……请学长……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再遇见,我怕我还喜欢你。”
……
第二天早晨,室友们出人意料的全部都起得很早,而且一个个认真无比的梳洗整理,连袜子穿的都是新的,包括一直腼腆害羞的张宁朗。
谭耀兴奋的叫醒许庭生。
许庭生看这状况,迷迷糊糊问道:“你们这……什么情况?”
谭耀一脸灿烂,说:“接新鲜学妹去啊。今天大一报到。”
所以,原来,大二了,学长了。
许庭生现在一听“学妹”这个词就满心不自在,摇摇头,把脸埋回被窝。
谭耀把他被子掀起来,说:“就没指望你会去,也不希望你去。那个,你把车钥匙给我?”
许庭生郁闷道:“你拿奔驰G500去接学妹?”
谭耀说:“对啊。”
许庭生说:“这么公然炫富,能接着好妹子吗?”
“这话说得,跟谁想接好妹子似的”,谭耀不屑说,“好妹子多烦。认真谈恋爱多烦。”
谭耀的大学就喜欢过一个人,稍微了解后……已经放弃了。
他有他的道理,很有道理,许庭生把车钥匙给了他。
所以这一天的岩大变得很有趣,有人开着150多万的奔驰G500往返于报到处和寝室楼之间,接送学妹,只管学妹,学弟爱哪哪去。
各种各样的目光汇集之下,敢上车的妹子……除非神经极端大条,剩下的都不是善茬。
还好,谭耀和李兴民更不是。
这辆车成了这一天的岩大,乃至整座溪山大学城最热的话题。
“还好没人知道车是我的。”许庭生想着。
许庭生在寝室里闷了一天,一天下来,室友们回来都一脸兴奋,哪怕是已经有女朋友的老歪和陆旭都是一样,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至少过了一把学长瘾。
许庭生只关心张宁朗,问他怎么样。
老歪替他回答,说:“小哥今天遇见一个同乡妹子,不单扛包,连开水都帮着给打了。”
许庭生问:“哪个系的?”
老歪抢话说:“咱们自家菜园子里的。水嫩新鲜。”
所以,妹子也是中文的。
因为这个,晚上03级中文男生们集体出动,准备去新生寝室看望、慰问学妹的时候,大伙都以为没兴趣参与的许庭生,主动跟上了,跟张宁朗走在一起。
男生们之间打了一个赌,比赛跟学妹要电话,头两名整一个学期不用值日,由后两名替。
许庭生没反对也没参与,反正大不了轮到他要替别人值日,他就躲出去。
张宁朗同样没反对,只是笑着说:“那我输定了。”
中文系男生寝室一届不超过4个,而女生寝室……能占满满一排。
一路下来,学妹里确实有不少质量不错的,学长们下手也不含糊,遇上难搞的,就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的上,基本没留下漏网之鱼。
张宁朗和许庭生依然一个学妹电话都没有。
走进又一个寝室,许庭生察觉身边的张宁朗浑身突然一紧。
“哪个?”许庭生问。
“扎长辫子的。”张宁朗小声说。
这年头愿意扎辫子的妹子不多,敢扎,而且能把辫子扎出味道的更少。
学妹有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许庭生想起来一句话,待我长发及腰,学长娶我可好。偷偷把话告诉张宁朗,他更紧张,更不敢说话了。
学长们一波接一波的在长辫妹子面前败下阵来。
大伙都想着,看样子第一条漏网之鱼要出现了。
许庭生催促几次仍然不成,恨铁不成钢,一脚把张宁朗踢了过去。
等他踉跄站定,长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我,我暑假手机坏了,现在没手机。”张宁朗磕磕巴巴的说。
塞满了人的整一个寝室,满场哄笑。
“本来我觉得不太需要,用不上,不打算买了”,张宁朗继续说,“那个,如果你手机号码可以给我的话,我明天就去买一个。”
“真的。”张宁朗说。
“好呀。”
长辫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