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庭生自己的英语不错,但是本身绝不具备这样的商业谈判天赋和能力,所以他带上了胡琛和一个团队。
胡琛先前听许庭生提过当初他在互诚的时候,和天宜做的那次股份交换,曾笑称那是他见过最奇葩和幼稚的大额商业行为,并因而对许庭生更加放心不下。
事实哪怕是胡琛,也仍然表示,一家公司要在国外完成股份收购一类的交易,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主动寻求那些华尔街投资银行的帮助。
“先谈再说吧。”这是胡琛上飞机的时候说的话。
胡琛在国内互联网圈子里被称为儒将。在许庭生看来,所谓儒将,大概就是长着一张书生脸,温和有礼,能让人死得如沐春风的“杀人狂”。
从来商场和战场,能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哪来真正的儒将?!
事实只不过有部分人看着不那么狰狞一些罢了,无论如何,其实都还是一样,一样把万千枯骨看在冷眼,波澜不惊,一样把阴狠杀招蕴在胸心,伺机而动。
真是温良恭俭让的,自己都早已是枯骨了。
胡琛在赴美之前就已经制定了数套谈判方案,每一套,都层次递进,一环扣一环,看得许庭生咋舌不已。
……
整容诊所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联系过一遍,预约了时间,微胖的女护士这回看起来更胖了一些,再一次见到许庭生显得有些激动,像旧友重逢,热情的来了个拥抱。
两个人彼此问候,聊了会天,在得知许庭生这一次并非自己来做二次治疗之后,她仍然硬逼许庭生脱了衣服,替他把那些伤疤的恢复情况都好好的检查了一遍。
付诚有些傻眼的旁观了这一幕,开玩笑说许庭生的诸多称号里应该再加两个:到处留情许庭生和生冷不忌许庭生。
许庭生一边挨着挤兑,一边陪着方云瑶和付诚一起在诊所呆了三天,头一天住下,休息恢复旅途的劳顿,第二天做一些相关身体检查,第三天正式实施手术。
对于一家接近拥有换人换脸水平的高端研究型私人整容诊所而言,处理方云瑶的那些伤疤顶多也就算是一个小手术,没有难度,不费太大力气。
整个手术过程虽然耗时不短,但是十分顺利,也十分成功。
留下一名翻译和付诚一起照顾仍处于术后观察和康复期的方云瑶,许庭生让胡琛联系了Facebook方面,告知对方自己已经来到美国,可以开启谈判。
这一回的地主不是自己,许庭生等着对方安排。
在酒店等待的第一天,为了避免许庭生在谈判过程中瞎掺和,出纰漏,胡琛还专门安排了一场模拟谈判。
胡琛本身对这次合作并不那么赞成,甚至一度激烈反对过,但是当许庭生坚持,事情最终确定下来,有了决策,他就能做到立即放下成见,反转身份,成为最周全而且果断的决策执行者。
拥有胡琛和拥有贺与谈一样,是许庭生这只天才菜鸟莫大的幸运。
这一整天,Facebook方面,毫无动静。
第二天,也是一直到下午,许庭生和胡琛才等来了Facebook的人。不过来的不是扎克伯格,也不是Peter Thiel或者Breyer,Facebook方面只是来了一名助理级别的人员。
这名助理也只是带来了一个消息:
“非常抱歉,Facebook方面经过慎重考虑,谈判取消,整个合作,取消。”
“……”
许庭生当场有种想把他按住揍一顿的冲动。
前世听说过不少扎克伯格崛起初期在商业谈判中的傲慢态度和另类举止,譬如他曾在一次谈判中一开始就告诉雅虎的谈判代表,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必须谈完……
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Facebook的力量其实还不如雅虎一根小指大。
许庭生其实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轻狂桀骜的天才的心理准备,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一分钟都没捞着,而且还是在这种本是对方眼巴巴求着自己的情况下。
人走后,整个屋子七八号人就一种气氛:懵。
Facebook方面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而且是连接触都不接触一下就直接放弃。不光许庭生想不通,经历更丰富的胡琛也一样想不通,因为这太不合常理。
懵过之后变成了气愤。
“你那有扎克伯格的电话吗?”许庭生问胡琛。
“有”,胡琛应完没有立即报电话,他有些疑惑看许庭生一眼,然后说,“不过许总,我希望你能明白,在对方已经拒绝的情况下,如果我们主动请求谈判继续……那就意味着,我们将失去几乎所有立场和筹码。”
胡琛的话得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认同,不论出于愤怒还是实际考虑,没有人想继续这次合作。
许庭生抬手制止了一下四周看向自己,满是委屈的十几倒眼神,解释说:“不是,不是要继续合作,我就是想跟扎克伯格说句话……问候他一句,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
一群人笑了一阵,许庭生大手一挥:“得,就当这趟是我请大家到美国旅行吧,没事了,都开开心心出去玩去,爱买东西的买东西,爱逛的,爱泡吧的,自己随意……注意安全,然后保持通讯畅通就好。”
团队员工里有留学生,他们带队出发后,套房客厅里就剩下了胡琛和许庭生。
直到这一刻,许庭生才开口问道:“有人在狙击我们这次的计划?”
胡琛沉吟片刻,点头说:“应该是,我找不到别的可能。”
“可是这次谈判知道的人很少。”
“我们自己的团队里有人泄密。”
“谁?”
“团队里那三个一毕业就在星辰的年轻人基本可以排除,剩下几个,谁同时在互联网圈子和美国拥有的关系最杂,就是谁。”
“那不就你啊?!”
“……庭生,不是,许总,咱们暂时别开玩笑行吗?”
“活跃下气氛”,许庭生笑着说,“那,这个人,先留一留?”
胡琛点头:“对,现在至少目标明确,这比对方回头收买一个更难发现的,对我们有利。而且如果我们换一个思路来看这个‘间谍’,其实他同时还是我们唯一明确,有追查可能的线索。”
“也是”,许庭生想了想说,“那到底是谁要狙击星辰,有没有方向?”
“我正在找人打听。”
“谁?”
“一个在互联网圈,金融圈,在美国和国内……关系真正杂到不行的人。”
胡琛说的这个人叫韦恩·杨,他是胡琛留学时期在斯坦福的大学同学,一个中美混血的超级活跃分子,曾热情照顾过很多当时初来乍到的中国留学生,当然,同时也坑了大伙不少钱。
胡琛就是在坑与反坑中与他结下的情谊,不过,他只读到大二就退学了。
名校中途退学的韦恩·杨并没有如他的先驱比尔盖茨那样走上创业道路,获得巨大成功,然后被人津津乐道……他演绎的是另外一种人生——混也是一种生活的极致版。
他混的层次太高了。
以至于,很多平时形象良好的富豪和名人在提起他时都会暂时失去风度,忍不住骂一句,韦恩?Shit,那是个XX的混蛋。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骂,当他们遇到某些问题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个混蛋,尽管他们明知自己一旦找上他,就会被坑一笔。
这个混蛋的人脉和关系网实在太过庞大和复杂了,他几乎能在所有事情上掺一脚,能对任何一件事提供有效信息。
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他的豪宅、名表、跑车和美女的来源。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不是谁都可以,就像其实并不是谁都有那样的眼光,早在数年前就把几乎所有时间用于混迹华尔街,硅谷,深圳,班加罗尔……
他可以跟那些才刚刚起步的各国创业者在小餐馆一边分享着最廉价的酒菜,一边畅谈梦想,给予他们不需要成本的忠告和帮助,也可以厚着脸皮频繁的出现在各种高级酒会、论坛,跟各路大亨、总裁、名媛端着红酒优雅的谈笑风生,交流意见……
于是,当一家印度公司想在硅谷寻求技术支持,他们会先找韦恩·杨;
当一家华尔街银行想了解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投资前景,他们会找韦恩·杨;
当一名年轻的创业者面对来自大公司的收购意向,他会想听听韦恩·杨的意见;
甚至某位华尔街的大人物想打听自己年轻的模特妻子的出轨对象,他一样会找……韦恩·杨。
一个多小时后,许庭生见到了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韦恩·杨。
这是一个英俊得不像话的家伙,许庭生觉得,华尔街的那些大亨们找他打听妻子的出轨对象……绝对脑子有坑。
跟胡琛热情的拥抱,跟许庭生打过招呼,韦恩坐下,开口:“五十万美元。”
“十万。”胡琛说。
“四十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
“二十万,看在老同学的份上。”
两个人一本正经的讨价还价,许庭生插了句嘴:“你们老同学之间,也要这样吗?谈钱多伤感情?”
两个人一起转头看许庭生,“我们在谈的,是你的钱。”
最后,韦恩·杨用了三分钟,一个消息,带走了许庭生二十五万美元。
“就在两天前,有一家大型财团找到了Facebook,洽谈投资合作。不论是资金还是技术、资源,这家财团的能量都是你目前绝对无法企及的……”
“那也不一定就要排斥我吧?”
“当然要,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Facebook去的,是冲你……据我了解,这家财团和Facebook的合约里存在一个排他性协议,而排斥的对象,只有一个……”
“星辰?”
“是,也不是,准确的说,他们排斥的……是你。所有和你许庭生有关的东西,就是这份合约中,唯一的排斥对象。”
许庭生晕了,“不是,我招谁惹谁了?”
韦恩·杨笑笑:“这我就不清楚了,最后一点线索,我的消息源告诉我,她听到有人在私下称呼那位投资人笠井先生,或者可能还有一位,岑先生……”
许庭生呆坐了一会,诺诺的跟自个儿嘀咕:
“Apple,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