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陆芷欣的性格和做事原则,许庭生知道自己现在大概说什么都没用,但还是回头看她,像是当场只有两个人那样平常的低声问了一句:“芷欣。”
喊她名字,就等于把话问完了。
陆芷欣面无表情从座位上站起来。其实哪怕没有表情,如今的她也比当初看台上的那个陆芷欣更冷冽,更冷清。
陆芷欣遇见许庭生是一件好事,很多人都这样觉得,觉得是许庭生给了她一个舞台去成为她想做的那个人,这其中也许包括陆芷欣自己。
甚至在别人不知道的幕后,许庭生给了她能力去挽救自己的父亲。
但是,其实未必那个无能为力的陆芷欣不会更好,假使她从来不曾遇见那个叫做许庭生的人。
但是还是遇见了,曾经有一回她为他喝酒到胃出血;有几回他定计,她做事;有几回他不能做的事,她替他做了……那时候她会生他的闷气,会想着改变他,但回头发现,自己其实很快乐。
故事归根到底,是两个人中,一个想留住那段一起挥洒激昂青春,相携努力的日子,一直走下去,而另一个其实从一开始就另有征程。
留人的那个用错过方法,但不妨碍她最心底依然还是当初看台上的那个陆芷欣,他还是她心上的许庭生。
这个女孩爱人的方式和她做事的方式一样,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她想过要他一无所有,回到她身边跟她认错,她想着,别人的死活我不管,只要他没事。
“对不起,私归私,公归公”,陆芷欣从座位上拿了自己的包,说,“我先回岩州了。”
她来时有人搭她的车,回去时,应该没了。
“芷欣姐姐,你不要让人抓他好不好?”项凝哭着说。
“芷欣,别这样……”Apple说,余晴说,方橙说。
“陆芷欣。”
“陆总。”
不管是谁,陆芷欣一句不答,面色平静的往外走。
这已经不是利益和感情的问题了,在很多人看来,这简直是道德问题,无耻之极。
“呸!落井下石。”
不知是谁啐了第一口吐沫,有人躲在人群里把一团粉干丢到了她身上,跟着有人丢了一只虾,有人丢出来更多东西……婚宴现场突然变得跟恶人被闹市游街一样。
那几名警察在喝止,但是没用,这不是暴力伤害,而且法不责众。
陆芷欣的白衬衫上,头发上,全是脏污。她擦也不擦,甚至连看一眼许庭生都没有,就那么顾自走了出去。
可想而知等她回到岩州,老歪会把“倚老卖老”把公司闹成什么样,而日后岩大的校园里,陆芷欣要面对怎样的非议、指责和唾弃……但她一定不会对任何人解释,哪怕最后许庭生不领情也没关系。
从方家三代出事的消息传来,托人查证了方家的情况和对手之后,陆芷欣就已经只剩下一件事——不能让许庭生跟着方家出事。
……
陆芷欣走进一部电梯,门关上。
另一部电梯打开,出来的还是警察。
“许先生,走吧。”
婚宴现场,闹剧过后,或许觉得犯不着惹上众怒,警察同志说话口气缓和了一些,也没有当场掏出手铐之类的。
无论如何,公然对抗国家暴力机关都是不可能的,这一趟看来不走不行了。许庭生扭头想着要跟项凝说两句话,这一刻千头万绪,但是在他心头最紧迫揪心的念头却是,怕小项凝吓着了。
“项凝……”
“呜。”
“不怕啊,过几天……”
他才刚开了个头,另一群警察也走了进来,开口就问:“谁是许庭生?”只是这回他们跟着又多问了一个人,方余庆。
“才不想因为同时被两批警察抓捕而显得重要呢!又不是海贼王的世界,被悬赏是一种荣耀。”许庭生好惆怅。
没错,这伙警擦也是来抓他的,理由是凝园地块涉嫌贿赂及内幕交易一事已经正式立案,公安机关抓人配合调查,一个至诚老总方余庆,一个至诚最大股东许庭生。
然后,两伙警察就开始聊天了,哦,沟通。大概,可能……我抓吧。还是我抓吧。我先来的。我们省厅的。要不一人一个?不行。哎唷牛逼什么,至少匀一个给我吧……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批警察应该是凌萧两家的安排了。如果说这是许庭生和凌萧之间的较量,那么凌萧两家和方家的事发展到现在,凌萧本该已经收关的前期计划全部完成却没能毕其功于一役,节奏其实已经掌握在许庭生手里。
在大概掌握凌萧两家的行事底限和顾忌之后,他已经拥有了更多选择。
所以,凌萧给出了第一个反应,先扣人,不光扣方余庆,还扣许庭生。其一为了打乱许庭生的节奏和计划,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许庭生下一步会怎么做,但是不让如愿肯定是没错的;其二,争取缓冲时间,既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就先让事情停下来……
其三?
许庭生短时间内能想到的也就这么两点。凌萧么?真是一个很让人头痛的女人啊,女人太聪明是不容易幸福的,臭娘们……赶紧生娃去吧!
趁着两伙警察争论的这点时间,许庭生先哄了一会已经满脸是泪的小项凝,提醒杜锦看好她。
然后是方橙。
“什么都别做”,许庭生叮嘱方橙,“不管你了解的情况怎么样,什么都别做。”
“我……”
许庭生拿眼神示意了一下谭耀,“看住她。”
没有意外,岩州市局的人终究还是没争赢省厅的人。许庭生和方余庆各被两名警察控制住,准备带离。
这是方余庆的新婚之夜。
整个大厅已经乱成一片,心如死灰的余家父母,议论纷纷的亲戚、同事,义愤填膺的岩州旧友,哭成一片的女孩子们。
余晴没哭。
“我接下来去至诚上班,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我会慢慢学。”曾经至诚最风光的时候,方余庆和许庭生等人几经邀请,也没能让余晴放下她在苏州老家月薪2000的那份工作,如今至诚风雨飘摇,她说她要去。
“我等你。”她说。
本是最不该庆幸的时候,当场很多人却莫名的为方余庆感到庆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